谢瑾眼神下视，挑起一抹笑意，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腕上。

“也不用......来偷吧。”

他的嗓音温柔，尾音延长。

那抹红色的线缠绕着她白皙的手，恰带了一分魅惑。

她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迎上他赤/裸/裸的目光。

赵渺当即否定，“误会，误会。”

谢瑾步步向前，她节节败退，男人投下的阴影压迫感十足，她一个不留心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俯身向下，盯着她慌乱的神色。

背在身后的手，一时紧张，不知如何自处。

“我没偷，我光明正大进来的。我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

赵渺说得着急，试图让谢谨相信。

谢谨平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情绪，他的距离更近了，轻微的吐息落在她的眉宇。他从她背过身后的手拿过鞭子，“都没收了。”

赵渺看着他，欲言又止。

直到谢谨距离她一米远，她才稍稍缓口气。

“特地来找我的？”

赵渺点头，有些迟疑。张了张嘴，视线始终盯着他的下颌。

“有话想对我说？”

赵渺这次没有迟疑，她拿出书信，呈在手中让他看。

“我想借鸽子。”

谢谨看着上边橙黄的信封，一笑，“你来找我就是这样？”

“就这样。”她重重点头。

赵渺端详着他，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

他将那封信重新推回去，“等会我叫阿诚把它们给你。”

赵渺霎时便亮了眼眸，腾地一下站起来，收好书信。

她就知道谢谨一定会答应的。

她双手抱拳，“多谢师父。”

笑得灿烂，一下就跑得没影了，谢谨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中的情愫归于沉寂。

-

晨光熹微。

霞光普照，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赵渺擦了擦头上的汗，现在用剑她不敢说达到特别厉害的地步，至少也不会像之前一样连剑都抗不起来。

一些基础的招数她已经会了，基本上自保没问题。

她很喜欢谢谨给她的剑，小巧锋利，握着也十分趁手。

谢谨从回廊而过，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石桌上，冲赵渺招了招手。

“先过来歇息。”

赵渺扭头，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忍不住笑了。

她忍俊不禁，想忍着笑意，可还是没憋住。

她走过来，在谢谨面前坐下，随手将剑放在一旁。

赵渺噗嗤一笑，“师父，你的脸......为何变成这样哈哈哈......”

她指着谢谨的鼻子，鼻子沾上了白色的面粉，连带着左侧的脸颊也抹上了一道粉末。

与他素蓝的衣衫端庄尔雅格格不入。

谢谨一怔，脸色逐渐泛红，显得有些无措。

赵渺从袖口拿出一张帕子，站起身，仔细地拿帕子给他擦去鼻尖上的面粉。

谢谨仰着头，任由她的动作。

赵渺盯着他俊美的脸，逐渐出神。一阵风吹过她的衣摆，吹散了燥热。

他的眉骨清峻，不似那种煞气的凌冽，犹若澄澈的水。

她无意间与谢谨对视，心脏却跳得极快，她挪开眼，这下无措的倒成了她。

“好、好了。”

“多谢。”

谢谨将食盒盖子打开，一阵食物的香味传来。

赵渺看着盒中的吃食，有些惊喜，“肉夹馍！”

肉夹馍，包裹着鲜嫩焦黄的肉，外边的皮也是极软。

她想起方才谢谨沾着面粉的脸，他往常对自身的仪表颇为看重，向来爱洁，从来不会以此形象见人。

“你做的？你会做这个？”

谢谨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语气也是不缓不慢，“我知你在丞相府特别喜欢这个，我便试着做了些，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赵渺咬了一大口，很满足地眯了眯眼。

谢瑾看着她，弯起唇角，连同眉眼也染上了笑意。

她一边吃，一边对他连连竖起大拇指，“你做得太好了。”

“先前我想吃，都是自己做的，别人做的没有那种味道。但今日师父做的，太对味了，真的很正宗。”

他埋头一笑，“你欢喜便好。”

赵渺吃到好吃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她没有错过谢瑾的这抹笑意，“欸，我发现师父你变得越来越爱笑了。”

谢瑾不由自主地摸着唇畔，上扬的嘴角还未落下。

“有吗？”

“有，很有。”

“还有你话也变得比以前多了。”她思索了一下。

赵渺笑着，咬了一口饼。

“我发现是从刑部出来后，你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你，话少，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好像藏着很多心事。而现在......”

赵渺打量了他，“你更打开。”

谢瑾皱眉，“‘打开’？此为何意？”

“怎么跟你解释呢，就是更外向，更加善于言辞，也更加流露自己的情绪，不像先前一直紧绷着。”

谢瑾唇角上扬，笑了。

“我大致明白你意。”

赵渺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以往人都奉承于我，少年得志，骁勇善战，得陛下青眼，前途无量。从未有人夸我笑得好看。”

“那我就是第一位咯，鄙人荣幸直至。”赵渺行抚胸礼。

他笑出了声，谢瑾看着她神情很认真。

“在刑部时，也从未有人帮我至此。我落难，人人拒我如洪水猛兽，你却一再帮衬，连同自己都入了狱。”

赵渺咀嚼的动作放缓，联想到那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一腔孤勇，却也不计后果。

“我在过后才得知你狱中也受了刑，是我的过错，连累了你。”

谢瑾低垂着眉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不由得弯曲。

神情黯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愧疚。

赵渺心大，跟个没事人似得笑笑，“我皮厚着呢，伤早好了。”

“日子总是先苦后甜嘛，所以咱们还得向前看。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你也帮了我很多，我早就把你当成家人来看了。”

“除去有时候有点抽风，但总体上人还是不错的。”

她嘻嘻一笑，还有些肉夹馍，夹进他碗里。

让他赶紧趁热吃。

“你觉得我不错，那你是否也对我有心意？”

赵渺的筷子一顿，筷子差点掉下来。

她的心突突直跳，抬眼对上谢瑾的视线，他没有错过她的神情。

心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赵渺眼神一怔，愣了许久。

她收回手，连连否认，“不不不，不是这意思，这两者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

谢瑾看着她，眼神渐渐失去了神采。

上挑的唇角下落，春风吹过，他的眼睫轻颤。

赵渺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很多女郎倾慕你，你的选择很多，而不是选择像我一个不修边幅，有勇无谋......不够贤良淑德的女子。”

她盯着面前的肉夹馍，笑得有些苦涩。

她艰难地笑了笑，“谢将军，你值得更好的。”

谢瑾站起，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赵渺看着身上的披风，正欲脱下，却被他的手按住，“早春寒，你方才发了汗，现今是要冷的。”

“就算拒绝，也不该贬低自己。”

谢瑾与她对视，“我说的话不会收回，我只知想要的，便要自己去争。你说得对，我值得更好的 ，你就是那个更好的。”

谢瑾弯起唇角，他离开了。

赵渺没有看他被拒绝时的黯然，或者被他掩饰得很好。

偌大的院子，仅剩她一人。

风吹着她的发丝，是有些寒冷，面前的肉夹馍还是热乎的。

赵渺心里仿若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就像破土的萌芽。

看着身上的披风，摩挲着上边的绸缎，带着那人的淡淡雪松香，她无意识地扬起一抹微笑。

-

日暮降临，街道被暖黄的光淋成金黄色。

元宵的喜气蔓延，街巷人来人往。

自从取消宵禁后，夜间灯火通明，恰然一派人间烟火气。

赵渺盯着一个个小摊，完全走不动道。

这边卖的不同于京都，是很有地方特色。扎染、纯手工制的荷包。上边的针线技法，很复杂精美。

若是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非遗产品。

还有一些是已经失传的技法工艺品，质地纯正，精美绝伦。

赵渺两眼放光，她看到了一堆银票在朝她招手。

她想摸摸小青花瓷瓶，但一只大手先她一步，给她付了钱。

那个瓷瓶便到了赵渺手里，她顺着那人的手看去，谢瑾站在她旁边。

他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给我的？”

“是你的。”

赵渺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的？”

她看着青花瓷瓶，就一个巴掌大，一只手可以握得过来，简直爱不释手。

“很难猜吗？”谢谨一笑。

她承认，刚刚在这儿确实走不动道了，那种痴迷的眼神趴在瓷瓶上，惹得路过的人都往这儿看了几眼。

“那这算不算练得好的奖励？”

谢谨故作思考，“也可以这么认为。”

“那就多谢师父，我便收下了。”

她话音刚落，见到前边有人聚集在一起，连连发出喝彩声。

赵渺便被那边的热闹吸引，下意识地拽着谢谨，往那个地方而去。

谢谨一怔，便被她带着跑。

穿过人潮，周围的景物变幻，霓虹的灯光在身旁闪烁。

冰凉的手被温热攥着，她的手很暖，就像一块暖玉。

谢谨顺着手腕看去，正巧撞上她回眸的笑，“这里人多，别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