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草神情凝重道,“先生,近日汴京城外又多了几家黑牙行,奴婢都去逛了一遍,那其中所售奴仆,多是从西边儿押过来的平民。”
眼下西边没有灾荒,不可能出现这么多马匪。
想来他们多半是和福草一样的遭遇了。
况且,哪有什么马匪能够做到这样手眼通天,将这么多平民打上奴籍,送到天子脚下?
能够这样做的,除了大皇子镇西王以外,陆昭华再想不到让人。
真是时不待我啊!
大皇子的动作越是急迫,汴京城的处境就越发危险了。
“福草,这事儿你办得好。”
陆昭华取出一小包金花生,塞到福草手里,
“乱世要来了,你在外务必要多多留心。这关乎到我们的身家性命,你可明白?”
陆昭华去年委托钱谦购入的庄子良田,已经安排人过去打理了。
其中五百亩左右的庄子,共是买入了三个,还有个较大的庄子,足足有一万多亩地。
庄内人家皆是早就签过了死契的,陆昭华只需要一并购入。
再就是耕地,因为陆昭华要求地势偏、人烟稀,所以拢共也没收购到多少。东拼西凑,连上未开肯的荒地,将将凑到了一万亩。
这些加起来,已经顶得上半个伯府的财富了。陆昭华是个懂得知足的人,若是再多,凭她根基怕也收不起了。
别看这些耕地虽是薄田,又在荒山腰上,但却依然价值不菲。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能够发现局势不对劲的人可不止陆昭华一个。
好在陆昭华前世也不是个废柴,她凭借记忆中的堆肥之法,勉勉强强在去年秋收时,将收成拔高了半成。
预计今年秋天,收成还能添上一成。
她全安排了种粮食和棉花,丰收后并未售出,全部收拾好了藏进她命人挖的地窖里。
家底儿就是这样一点点攒出来的,所以此时的陆昭华已经比去年多了几分在乱世中求生的底气。
福草接了荷包跪下谢恩,眉间和陆昭华一样,紧紧地皱在一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所幸她遇上了个敏锐警觉的主子。
后几日,福草时有信儿传回伯府。
这其一,是夜晚巡逻的皇家护城军好像增派了人手,巡逻频率也愈发勤了些。
其二,就是有一奇谈从江南传出,说是有金龙现于田野,百姓们啧啧称奇。
与此同时,听说那位久不回汴京的淮王要回来为帝王贺寿。
注:这里引用易经乾卦九二,“现龙在田,利见大人。”暗示龙椅之争的开端,淮王韬光养晦许久,计划露头。
汴京城,东华坊里住着的这些高门大户,纷纷被动地卷入到一道选择题中。
不过这些都和陆昭华关系不大。
伯府眼下除了稚子和女眷,挑不出个有价值的人,自然无人前来拉拢。
孙氏整日地看着旁的府上门庭若市,眼早就热得要冒出火来了。她带着孙元娘,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替晨哥儿和染姐儿谋划上,早就无心搭理陆昭华的死活。
陆昭华冷眼看着她们往作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却丝毫没有办法。
从前的孙氏做事都是三思而后行的,就连陆昭华都觉得她实在是七窍玲珑心。怎得如今得了势,竟变得这般蠢而不自知了?
好在晨哥儿太小,又的确难堪大用,孙氏的这些花花心思,并无人来成全她。不然陆昭华都要提前想办法跑路,免得叫伯府牵连了。
农历七月底,汴京城的天仿佛一夜间凉了许多。
灼院内的槐树叶,悄悄地从叶尾开始,渐渐染上黄色。
这日陆昭华睡得正香时,却被福金和福银二人用温水帕子惊醒。
“姑娘!大喜事!大姑娘今儿要回门了。”福银手脚麻利地将她拉起来,解释道,“夫人早早地便叫了下人们去布置,您也早些去正院吧,若是去晚了,少不得又要挨些个白眼。”
陆昭华揉了揉眼睛,此刻还有些茫然:“临安山高路远,大姐姐怎得突然归家了?”
“奴婢听说是姑爷要参加今年的秋闱,”福银一边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一边道,“那客居的姨母一大早就酸得和个什么似的,这会子正不高兴了。您待会露个面,就找个由头回院里罢,免得……”
福金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帮腔道:“一个打秋风的,倒是训斥起主人家的姑娘了。真是好生没道理,怎得没个人上去撕烂她的嘴?!”
“就是啊,两个表姑娘表少爷的,都敢爬到咱们姑娘头上了。”福银咬牙切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以为住到这汴京城就是上等人了?”
这孙元娘行事实在是太过,不怪这两个丫头这般不满。
“越说越不像了,小嘴儿和淬了毒似的。”陆昭华嗔怪地用手指戳了戳福银的肩膀窝,“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你莫不是忘了我教你的?我们争的难道就是这一时口快?”
“奴婢没忘!”福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快速低下头,“我们争的是安安稳稳,争的是荣华富贵,争的是……”
争的是位极人臣!
只是陆昭华不许她们宣之于口,这在其他人眼里可太夸张了,若是真的说出来,只怕离死不远了。
陆月华归家的礼仪,声势浩大。
伯府上下张灯结彩,在马车抵达府门时,孙氏特意斥巨资放了爆竹,以此来表示重视。
陆月华的马车上,也大包小包地取下来不少礼盒包袱,如流水般地抬进伯府院中。
陆昭华跟着后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姐姐和那姐夫看着感情不错,二人从眼神就看得出来,是待彼此有真情意的。
这样便好。
只是这二人瞧着衣着打扮,怎得这般寒酸?姐夫的锦袍都洗得泛白了,通身只腰间一块儿成色一般的玉器作为装饰。
大姐姐身上的素色衣裳看着倒是新裁的,但其上除了锁边处绣了些花样,未免也太单调了些!
那池家虽是“寒门”,但也不至于穷到供不上吃穿住的地步啊!
孙氏只当是没看到的,欢天喜地将人迎到府中。山珍海味摆满了檀木雕花圆桌,但对于陆月华的嫁妆,和来汴京城安顿一事,孙氏却是只字不提。
陆月华早就看透了这个母亲的虚伪,今日来此一趟,也是做给世人看得。两方人心照不宣地将这场面事儿糊弄过去,陆月华便起身欲走了。
陆昭华主动相送。
姊妹二人穿过那片承载了许多童年记忆的紫竹林,陆月华忽然从荷包里取出个精致的满绣帕子,
“此次我归家匆忙,只来得及为你选上这么个帕子。虽不值什么,但是这绣艺是临安特有的,你且拿着,当个玩意。”
此时陆月华脸上,是前所未有过的窘迫。
“好生秀气的帕子,妹妹真是喜欢得紧!”
陆昭华假意看不出,惊喜地将帕子捏在手上,
“不知大姐姐的住处可安顿好了?所在何处?待我空了,便去找你说说话。”
陆月华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犹豫再三。
“姐姐嫁了人才短短一年多,莫不是这么快就将妹妹我忘了?”
陆昭华故意打趣儿。
陆月华瞧着她搞怪的模样,噗嗤笑出声,
“甜水巷,十八号。那里和东华坊离得远,你若是要来,就提前差人来报,我也好提早敲锣打鼓地迎你这个娇客!”
甜水巷,这是汴京城出了名的“贫民窟”。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且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最先出事的一定会是那些地方。
“怎得住在那里?”陆昭华有些忧心,此时也顾不得伤了陆月华的心,一把将她手拉起来,大胆之言,“姐姐可是在临安遇了难事,手里吃紧?”
陆昭华知道,在陆月华心里她多少是隔了一层的。她便强势地将人往灼院里拉,坚决要拿出些体己银子给陆月华应急。
这绝非是陆昭华滥发善心。
临安富庶,陆月华的公爹可是做官的。如今她这般样子,定是出了什么事。陆昭华此举也是为了卖个好,多探听些情报。
可别忘了,那位淮王可还在南方虎视眈眈呢。
陆月华半推半就地被陆昭华引到屋内,原本扭捏的心在陆昭华穷追不舍的关爱下,终还是化成了双眸中噙着的一滩水,
“三妹妹,我家公爹辞官了。家里捐了大半家财,眼下已举家回到族里务农了。
你姐夫他,他也是形势所迫,非得来这汴京城考一遭不可了。”
“这是为何?临安富庶,听闻你家公爹为官正直又不失圆滑,在临安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怎得这般突然?”
“你可知如今临安百姓都过着什么日子?”陆月华欲言又止几次,艰难开口,“总之你还小,这些事也不必知道。唉,如今风雨飘摇,说句不该的话,父亲仙逝了,你留在伯府中守孝倒也是个好事。”
“不是说那临安地肥水美吗?难道还能饿了肚子不成?又究竟是何等形式,逼得你和姐夫如此匆忙地来赶考啊?”
“三妹妹,许多事不是我们这些个妇道人家看得清楚的。总之就是一句话,明哲保身。你虽年幼,却也聪慧。细细品味,定能明白其中深意。”
陆月华到底是接下了陆昭华“赞助”的银票,这个便宜不是她想占,而是正如陆昭华所说,甜水巷太乱了,陆月华但凡有的选择,也要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那我这做姐姐的便厚着脸皮接了你这银票,到广源路去合租个院子!”
说罢,她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我是外嫁女,不能再久留了。昭华,记住我说的!”
送别了陆月华后,陆昭华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这姐夫一家被逼得宁可舍了偌大家业都要逃跑,看来是那淮王有动作了。
她从暗格拿出纸笔修书一封,又用蜡封了口子,递到福银手里,
“将信带给福草,让她不惜代价,速速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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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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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临安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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