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暴徒
饶是豆汁儿焦圈儿这般、同慕容殊亲近得恨不得钻一个被窝的人,也没能第一时间辨出自家殿下真身,晏凝这轻易不出手的换容乔装**,岂一个妙不可言能概括。
急雨霏霏,寒意料峭,焦圈儿豆汁儿可不敢让慕容殊在外间“逍遥”得太久,你拽我扶地把这位爷搞进车厢去,又苦哈哈来请晏凝入内。
车马驰于湿滑的道路,行程总比风和日丽要崎岖,用去时间大把,直至云渐轻雨渐细,日头也偏西了少许,才从城门楼子抵了京郊。
而车里头那位“大美人”,确有那么点神算子的潜质,刚刚瞎嘀咕着“春来早”,眼下道旁被雨露浸润过的植被,就发了当年的第一茬新芽。
然,自打出了幽都城,马车里就静得过分,外头驾车的豆汁儿焦圈儿,即使割下耳朵丢进厢内,也听不到一丝儿声响。
这眼瞅着岔路横亘,往西去千鹤观,往东去皇后陵,俩小太监终于犯了难——毕竟,适才慕容殊上车之时,一没说,是先送晏凝到其找晏夫人,二也没说,还是干脆携她一同前去祭奠先皇后。
“哎我说,殿下这是……睡着了?不应该啊,车马颠簸,他又向来浅眠,怎么可能睡得着,”焦圈儿不安生地捅捅豆汁儿,“还是说,他晕、晕晕晕过去了?!”
“你小声点!有晏小姐在,殿下能有什么事儿?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豆汁儿咽了口吐沫,虽揶得焦圈儿腮帮子涨气,可自个儿也难掩忧色,苦瓜脸好不到哪儿去。
目的地不能不选,没收到指令又不敢擅作主张,俩小太监决定沿用老规矩,顇丁壳,一局定胜负,谁输了谁就去搅扰车内两人的岁月静好,当那不解风情的“恶人”。
岂料,不过一瞬间,谁出的剪刀谁出的布,就都已不重要——只听厢里骤起打斗之音,紧接着一袭狂风便冲破帘幕,直震得豆汁儿焦圈儿一个朝左载、一个冲右仰。
再之后,就是两束流星透疏木、飒沓千里不留行。非要可劲儿定睛去瞧,方能辨认出,那是慕容殊和晏凝,一前一后从车内飞身而出,对掌之际,刹那于半空激起浪千层。
晏凝同慕容殊二人,哪个不是韵致俨然的人物,如今易了本来性别,倏而在这郊野来一场毫不留情的较量,女为男,出手爽落情举,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男为女,接招扶风微步,盈盈如惊鸿之隽逸,明明只得两个人的战场,竟硬是奏出了千军万马的乐章,是奇观、是盛景,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地——教人头皮发麻。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突然硬扛起来了呢?
焦圈儿:“娘嘞——”
豆汁儿:“神、仙、打、架、啦!”
俩小太监为不被晏凝慕容殊二人波及,一边鬼哭神嚎地百思不得其解、一边屁滚尿流地躲到远处岩石后,又忍不住从捂住眼睛的手指头缝里,偷眯此百世难寻的高光时刻。
愈演愈烈的事态,在慕容殊病体难支、被晏凝一举击倒后,总归稍加得以缓解,其起因也随之初露端倪。
“慕容殊,你混账!”晏凝满眼通红,充斥着愤恨的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自车内飞出时,她似乎衣衫不整,香肩半露。
慕容殊则瘫坐土坑,颓唐守着足下寸方,脸和脖子不时抽搐,堪比只坏了机括的绞车,一下一下,咯噔咯噔。
再瞅瞅人老先生那惨淡的表情,本来就迷离的瞳子,只含混露出下半截,合着,这家伙是干完仗开始犯困了?
这时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三两个路人,瞅见这头的热闹,立马不嫌事儿大地凑近。
慕容殊虽然姿势不雅,但好歹还有张脸撑着,看模样仍是人间绝色、我见犹怜。
女子本弱,乃常人之识。这几人不明就里,便只论眼前所见,免不了上来就是一通嘘寒问暖——横看竖看,都是这仙子般的小姐姐,蒙受了那倨傲青年的欺辱与轻薄。
更有色胆包天的,瞧这位“仙子”呆愣愣的,兴许脑子不太好使,连动手动脚都不藏着掖着了。
实话实说,此间形势,对晏凝十分不利。
晏凝却并不为自个儿辩驳,甚至压根不去理会几位大哥的吼嚷呵斥,只在倏然间,将漠然伫立的身影,化为一簇疾风。
晏凝走了,就这样远离是非之地。
极尽潇洒,未留只字片语。
下一瞬,天地悠悠,无尽苍凉。随晏凝一同无影踪的,还有车前的马儿。
豆汁儿焦圈儿就像两只油锅上的蚂蚁,不由分说冲撞开那几个路人,架起慕容殊就走。
车无马,不得行,所以俩小太监是舍弃了无用的车撵,四脚开工。
他俩人也都有些轻身功夫,一溜烟便带着自家殿下跑到山那头。
晏凝一骑绝尘后,慕容殊就“哀莫大于心死”了。任凭焦圈儿豆汁儿或搀或扶,他反正已成了个脆弱不堪的纸扎人,偶尔发出几声不似人话的低喃,宛若随时准备身首异处。
“殿、殿殿殿下你别吓我们啊!”焦圈儿脸呈猪肝色,“你和晏小姐到底、到底是怎么了啊!”
“你个死胖子给我闭嘴!”豆汁儿就差一脚踹出焦圈儿十万八千里。
焦圈儿正要反驳,慕容殊却又叽叽歪歪如念经,豆汁儿蹭地拿耳朵凑往这位爷的薄唇之下。
随之片刻,便见豆汁儿如鲠在喉、五官满脸乱跑:“殿下说……在车内时,有一股奇异的气味,让他……让他忽然间把持不住……”
人食五谷杂粮,定有七情六欲。
慕容殊,终究是人不是神。
晏凝也是人,与慕容殊分道扬镳,仿佛是她生而为人,在当时情境下,能做出的最佳决定。
一路纵马疾驰,她很快便抵达千鹤观。小道童没见过晏凝男装打扮,迟疑地从门缝里望她老半天,跑去请了老道长来。
老道长比小道童端详晏凝还要久,倒是认出了她来,却又告诉她个不算好的消息——晏夫人已不在千鹤观,至于去了哪儿,听她临行前的话,提到了类似边关的字眼。
晏夫人与刘嬷嬷师徒重逢后,晏凝已得知,大燕边塞第一守将、齐凛齐老将军,居然和师祖刘嬷嬷是故交,而晏夫人年纪很轻时,也在齐老麾下随过几个月的军。
晏闻道的这一堆烂摊子,晏夫人大概是想留到秋后算账了。因着刘嬷嬷与齐老将军的这一层关系,她此时动身北上,真不是没可能。
老道长好意请晏凝留宿,却遭晏凝婉拒。
晏凝牵马走远后,小道童眨巴着眼对老道长道:“师父,凝姐姐好像不开心?不对,是非常非常不开心。”
老道长敲敲小道童的脑瓜壳:“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白日里下过雨,晚间天转晴明,风里也带起暖意二三。
皇宫禁庭,玉石垒砌,大燕天子慕容衍暂时放低了案上的批奏,睨上猫在角落的晏闻道一眼,又瞟了瞟候在身边的大公公,而后便踏出长生殿门,往高台一览遥夜星辰。
晏闻道于晨间被“绑”到宫里头,到现下已有大半天,也就如此,在慕容衍耳根子底下,一把又一把大青鼻涕,一波接一波向隅而泣。
他晏相国“老来得子”一事,至此,切实算是朝野尽知了。
慕容衍御驾殿外时,晏闻道吸溜了两下鼻子,像是以示知晓,可仍面壁独坐,一点要陪驾的意思都没。
连圣上都选择放任这老晏头,大公公自当高举圣意,摇摇头叹叹气,紧跟慕容衍出了长生殿。
长生殿四围,每日里都有宫人当值扫洒。今晚也无例外,高台下弓腰司职的几人,被长明灯投射出影子,一时起、一时伏。
慕容衍目及宽广,从深空到远山、从花木到阙檐,视线落点终至那几个宫人。
往常,万人之上的天子从不曾注意,自个儿的寝殿,究竟几兵几卒。而此刻,慕容衍眼中有清风朗月、有浩气擎天,亦有不成型的人影,如妖兽作祟。
“后陵行程,可已安排好?”慕容衍将总管大公公叫到身前。
大公公忙道:“陛下放心,都已备置妥当,明日午时便可启程。”
看来,慕容衍欲往后陵吊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也由此佐证,昭惠皇后的忌辰,慕容家的这对儿父子,同时在惦念。
大公公回了话,似又略做思忖:“陛下,还有件事……”
“你想说老十一?”慕容衍直截了当反问。
“陛下圣明,”大公公擦擦汗,“十一殿下,像是不在宫里头了,怕不是也去了——”
“且由他去。”慕容衍再顾远方。
长生殿奇大,晏闻道也没生顺风耳,慕容衍后来在殿外与大公公聊些什么,他自然一概不知。
彻底把晏相国从他自个儿的小天地里拉出来的,是总管大公公的一声尖叫:“陛下、陛下!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来人帮忙啊!”
因为坐得太久两股发麻,晏闻道拼了老命也没能完成从地上一弹而起的动作,待他迈着老鸭步、气喘吁吁颠簸到长生殿外,慕容衍早被大总管率众围个水泄不通。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独自莫凭栏!”晏相国硬挤进人墙,对先前发生的事件,很快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作为一国之相,他誓死捍卫自个儿发表言论的权利。
意外。
适才,大燕国的宣化帝,出了个意外——不痛不痒的意外。
约么是想趁大好夜色溜达溜达,慕容衍手扶白玉石栏,一步步地下台阶,不料竟足底一滑,身体旋即向前倾倒。
台阶虽不甚高,但以慕容衍这个角度摔落,恐怕脸先着地。
万幸的是,那几个洒扫宫人中,有个年轻人最先发现状况,在慕容衍即将倒地的瞬息,奋不顾身冲上前去,直接横卧阶下,用自己的身躯给圣上当了垫背。
于是乎,慕容衍毫发无损,年轻人却因而负伤。
“你叫什么名字?朕从前不曾见过你,”慕容衍被总管大太监小心翼翼扶起来,一面直视这个受了伤的年轻宫人,一面对大公公道,“去传御医来给他看看。”
“只是脱臼,接回去就没事了。”那年轻的宫人脑袋快埋到□□,声音低得离谱。
接着,他便在众目睽睽下,右手托着左肘,蓦地向上一堆。
关节归位的弹响,并不是最骇人的。
“你——”晏相国嗓子眼里,与之同时发出的那声惊呼,才担得起震慑全场。
更新更新
另外,准备给女二改个名字和头衔,之前起得草率了,虽然至今也没什么戏份,但毕竟也是能和凝姐拼颜值的妹子。
后面章节直接改了,前面的章节等下回更新一起改,这回改不了是因为我前面已修改的稿子都在另一个电脑里,现在手上莫得,手动笑哭?
以后,柳月白,改为,柳昔颜
妃,改为,婕妤
改动就酱??
再有,感谢所有不离不弃现身支持的小可爱们,留言太多我慢慢回复,可能不及时,但一定不会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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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栎树的梦 59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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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暴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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