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戈冬止点点头:“我明白的,就按迎亲那天的路线走吧,希望岳丈岳母不要介意晚一些吃午饭。”

以防出错,他们在家中算了又算,结果真上路后还是迟了许多,路上碰见同僚恭喜的得互相说两句、碰上夫人小姐的应雨灵得靠窗打招呼,这些都是常见的礼仪,碰上面了,就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除非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偏偏他们还必须穿过皇城最大的集市,更是五十步一熟人、一百步一上司。

等他们走到应府门口,午时都过了。

应老爷跟应夫人还有应雨鸣在敞开的正门处等着,三朝回门,虽然开正门不太合适,但应老爷想给应雨灵这个面子,毕竟下嫁后,一个贵女能不能依旧在京中贵妇圈子里挺直腰板,就看家里宠不宠、丈夫有没有出息了。

如今戈冬止还看不出是否有能力在朝堂混出名堂,那应府就是应雨灵唯一的底气,面子必须给足。

戈冬止下马先向应家三人问好,接着转身去扶走出马车的应雨灵,动作十分顺畅,仿佛已经做过几百遍。

应雨灵很满意戈冬止的上道,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借力下了马车,像爹娘行礼:“爹爹!娘亲!女儿好想你们呀!”

她惯是个会撒娇的,逗得应老爷跟应夫人大喜,赶紧去牵着女儿招呼女婿进门口,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等进了大门,应雨鸣就带着张死人脸问:“只想爹娘,不想哥哥?”

应雨灵知道自己这哥哥性情有些古怪,乖巧地说:“也想的,哥哥都好久没回来了,回头让戈将军陪你在皇城逛逛。”

闻言,应雨鸣那死人脸多少缓和些,不过很快又蹦起来,接着摇头:“没有这个时间,我明日就得回去,南方即将到梅雨季,每年这个时候,不是蝗灾就是水灾,我能回来已经是看在应家的面子上了。”

提到即将到来的水灾,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首先是应雨鸣,他上任已经很多年了,一直被外派,本来按照他个能力跟政绩,早该回京述职,然后就可以当京官,有个户部尚书的爹,自己又有能力,没人会怀疑他不能当京官。

但因为最近连年受灾,地区不定,应雨鸣又有应对的能力跟经验,一直被先皇到处外派,现在完全就是哪里受灾了就哪里请旨想让应雨鸣去当司马或者长史。

这两个职位没什么实权,都是虚职,属于需要什么砖就把人按这两个位置上就行的职位,应雨鸣跑了一年又一年,快把各个州府的司马长史都当了个遍。

如今的天子依旧没有让应雨鸣回来的意思,而听应雨鸣的说法,似乎又要闹水灾了。

而对于应老爷来说,他是户部尚书,一旦闹灾,他就得给钱,还得想办法统筹粮食、救灾的衣物、沙石木头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他批下去的,可中间隔了那么多层,就算有应雨鸣在下面接应,中间也很难保证从京城出去的东西,十成十到应雨鸣手中。

一般来说,十成的银子跟救灾物资下去有三成到灾区就已经可以感谢中间的贪官污吏有良心了,后来应雨鸣下去接应,才存下十之五六,多余的是一分都难抠出来,光是想想,应老爷就开始觉得胸闷气短了。

至于戈冬止,他难免想起曾经家乡的水灾,那场水灾太严重了,许多人都没找到,就连戈冬止的父母已经下葬了,后来都差点被冲走,得亏他力气大,当年挖地挖得深,最后棺材只露出一半。

无人走到正厅坐下,戈冬止踟蹰不安地问应雨鸣:“应家大哥,我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要闹水灾的?天灾**,不是无法预估吗?”

下人此时送了茶水瓜果上来,还有应雨灵爱吃的零嘴。

等下人都离开了,应雨鸣才开口回道:“可以算出来,一般来说看天象跟雨前的一些情况,就能推测出有多大的雨,而雨要是超出往年记录的量,就一定闹水灾,水灾结束后估计就是虫灾或者蝗灾,接着就是疫病,都是连着的。”

戈冬止猛点头:“对对,从前我家乡就是如此,先是三年干旱,后来干旱最后一年,碰上了雪灾,本以为这就算过了,开春就下了三个月大雨,直接成水灾了,水灾过后虫子把所有带点绿的东西都吃完了,屋子还全是白蚁,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接着就是……疫病。”

听了戈冬止的描述,应雨鸣喝茶的手一顿:“你的家乡是岭南那边?”

“不是呀,在庐州府下属城镇,连年的灾祸害惨了许多百姓,不然我也不至于离开家乡参军了,说来也不是太远之前的事情,应家大哥没听说过吗?”戈冬止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应家大哥第一想到的居然是岭南,而不是当年的庐州府洪灾。

应雨鸣脸色都黑了,他眼神狠厉地看向应老爷,估计有一万句脏话要说,但教养压住了。

听他们互相对话,应雨灵捻着一块梅干思索:“戈将军,你是庐州府的人?怎么你的档案中没写啊?”

戈冬止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大雍朝有重新登记军籍后可以换户籍的规矩,我当时想登记真实地址的,但我实际参军的地方并不是庐州府,所以登记军籍的人不给我参军,说我要么回庐州府先参军,要么就换个户籍,反正我的户籍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对此,应老爷脸色有些难看地解释说:“这么做是因为每年朝廷在户部拨下去的军饷以及卸甲归田的慰问金都得经过州府的账户,由州府下发,入伍的军人受伤或者想回家,都是要返回户籍地,而这样的军人越多,州府能领到银子,也更多。”

后面的就不用说了,现在的大雍朝处处是蠹虫,连这点养命钱都不放过,想着每个地方都多收一些兵,按户籍来,将来有任何下发的饷银、补偿,都可以让州府的人先挑,挑剩下的才会发到百姓手中,而百姓还会对此感恩戴德。

戈冬止不是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他本就是离开庐州府去其他地方谋出路后参军的,路上见过不少连军队都克扣军饷的情况,有时候是官员层层盘剥,有些是领兵的将军们留下自己用,反正军队内苦的是士兵,军队外苦的是百姓。

类似的话不用多得太明白,戈冬止就知道应老爷话里的意思,都是为了钱,朝廷也不是没给啊,也不是不爱百姓啊,但贪污受贿的事情,本就难以抓尽,加上皇城内都不太安宁,又哪里管得上皇城外的黑暗**?

应雨灵吃了口茶,转头问戈冬止:“戈将军,你家乡受灾的时候,是整个庐州府都出现了灾情吗?”

庐州府不算小,那么大的地方,如果真的出现了很严重的灾情,没道理敢瞒而不报,况且应该也瞒不住,流民一多,周围的州府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戈冬止回想了一会儿,说:“干旱是整个庐州府都出现的了,但是那三年刚好因为什么事情,朝廷免了一半的税,所以我们就没觉得太困难,直到第二年秋,我们实在种不出粮食了,就有人卖儿卖女换银钱交税,出走不算多。”

老百姓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的活,就是想要安稳的生活,只要没被逼到绝路,不太会离开家乡,除非是有野心的年轻人。

而在戈冬止的家乡里,大多数人就是种田,没有干旱或者流年不利的时候,田里再差都能种出些粮食来,在足够家里人度日后,多余的部分不过是卖掉还是上交田税的区别,没有盈余,就全交税,剩下的家里稍微努力点,还够吃。

后来干旱太久,地里完全种不出东西了,百姓为了能交上已经减了的税,就将田抵押给土豪乡绅,以此来苟活,后来田都不够了,继续干旱,就只能卖儿卖女。

要不是戈冬止父母本就只有他一个孩子,况且干旱到来时他已经能出去赚钱干活,估计也会被卖掉。

听戈冬止说完,应老爷跟应雨鸣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们阴沉着脸,一副要跟人出去拼命的样子。

于是戈冬止说着说着也不敢开口了,有些无助地看向应雨灵,用眼神求助。

应雨灵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仿佛对这种事情毫不震惊,注意到戈冬止的眼神后,靠近他一些,压低声音说:“朝廷那几年根本没调整过庐州府的税额。”

闻言,戈冬止也愣住了,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缓缓看向主位上的应老爷。

一个州府根本没调整过每年应该上缴的税额,那为什么庐州府可以对百姓说税额减免?

除非一开始朝堂征收的税额就是减半后的,而庐州府的知府自己翻了倍,实行苛税,而百姓们因为一直没遇上灾祸,自己又能种出盈余来,所以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实际上多出来的一半都被州府自己吞了……

【此章完】

戈冬止:生气了,让皇帝猜:)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