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章

说了吧,他真的不擅长回答这类问题。

糟糕的答案让周骛启再度对他失望了,周骛启因此丢下他和一束新鲜的白色桔梗花,匆匆离开了他的家。

他很沮丧,也很无奈,他发现自己在搞砸和周骛启在一起的和平时刻这件事上,总是毫不费力。想到这,他无力地在餐桌前坐下,忽然桌面上手机传来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他没什么兴致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惊奇地发现信息是来自周骛启,对方问他要房东的电话号码。

还没等夏明空问原因,周骛启的解释旋即弹上来:

「我问问暖气的事」

得到这个解释的夏明空的心情瞬间阴转多云,他把号码发过去,然后在对话框里反复输入又删除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他才下定决心写:

「你还回来么」

周骛启几乎是秒回:

「回」

这个全封闭结构的、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字令夏明空的心无声地颤动了一下。

接着,对方又发来:

「在家等我」

夏明空盯着这句嘱咐看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就翘起了嘴角。先前起伏的心情被这四个字一下熨得平平整整,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只要他学会等待,一切好运和温暖就会蜂拥而来。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原因啊。

有一个同样很难回答的问题他在这瞬间想出了答案。

如果真的有人问他,“来到新环境你有没有收获?”他想,他会告诉对方,他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这里是为了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而对他而言,只要这个过程中没有失去,那便是一种收获——因为关于这位朋友,他什么都不曾拥有。

他心绪复杂地看向窗外,外边又开始下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像被撕碎的纸片一样,被风吹着扑向他的窗棂。它们在空气中永无止境地飞旋,就这样纷飞了快三个小时,夜晚悄无声息地到来了,但周骛启仍然没有回来。

他百无聊赖地不住刷新着微信界面,但周骛启那之后就没有再发来新的信息,他们项目组的小群里倒是很热闹,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聊今天的大雪。

「上午才出爆炸事故,下午就下这么大的雪。」

「是啊,真是祸福相依,实验室殉了我们组居家办公,刚好躲过这场大雪,不然看这情况,估计家都回不来。」

「我看通知,大环有几段路都被封了。」

「为啥?」

「路面结冻层了呗,今天晚高峰堵车都得堵几个小时吧。」

「幸好我今天居家办公」

「啊啊啊!还在1号实验室坐牢的牛马发出了羡慕的哀嚎」

……

夏明空忘记是第几次地又来到窗边,屋外雪雾弥漫,到处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

周骛启到现在都没回来,是堵在路上了吗?

还是周骛启觉得雪天往来太折腾,已顾自家去了?

这个念头无端地冒出来,夏明空连忙摇头否认。不会的,周骛启不是不守承诺的人。

但过一会儿,他的内心又开始动摇——也不一定。周骛启的性格向来令人难以捉摸,真的弃自己而去了也说不准,毕竟周骛启原本也没有理由要来。

他们既不是亲人,也谈不上朋友,关心点到为止即可,何况他还送了他一冰箱的调味品,已是仁至义尽。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见了被他安置在一支空酒瓶里的白桔梗,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一切都很合理,而正因知道合理,所以倍感不甘和挫败。

但曾经,这些合理并不是没有过缺口。他有过很多机会——在他们高三那年,在大二他知道周骛启即将出国的那天,在五年前的同学聚会上……他明明有很多次可以挽回,但都任凭不知名的裂缝横亘在两人之间,越来越深,最终导致周骛启对他的疏远和冷漠,变成了世界上最合理的事。

这次,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另外一个自己向他发出质问。

他想到许多过去的事,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双手紧握成拳,斗争了许久,最终他选择点开通讯录,不再犹豫,而是在拨通的按钮上点下了确认。

然后,他听见公寓房门外响起了一阵系统自定义的铃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现电话被对方接起了。

“我到了,开下门。”

周骛启低沉的声音同时在他的手机里和门外响起,让时间短暂陷入了奇异的循环。时间的错位带给夏明空一阵彩色的晕眩,他晕晕乎乎地在今天第二次为周骛启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屋外的人从大雪里沾染来的冷气比上一回更甚,因他双手被两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占去了,还没有来得及取下头上羽绒服的帽子,因此上半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让人只看见他瘦削的下巴和嘴唇。

夏明空盯着周骛启,发现他的唇色被冻得愈加发红,他呆愣了许久,好半天才想起要帮忙分走对方手上的负担。

一直等袋子被人拿走,周骛启才得了空,抬手将帽子摘了,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

他的发尾、眉梢上仍有雪片尚存,还有一些白色的颗粒,则星星点点藏在他外套的皱褶里,但因为室温,这些残存的雪花没几秒就化干净了,变成一些柔和的印迹,让他眉眼看上去湿漉漉的,比平时要多几分平易近人。

似乎是夏明空的观察过分久了,让周骛启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抬起眼皮,问他:“看什么?”

“啊,没有,”夏明空心虚地立马移开了视线,“雪下很大吧?”

“还好。”周骛启回答着,走进屋内,但人还没站定,表情先变了。他看向他,眉头蹙起,冷不丁地问:“你喝酒了?”

“没,没有啊。”夏明空被问得奇怪,于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他的脸很红吗?而后发觉脸颊果真有些反常地发着烫。

周骛启没有注意到他摸脸的动作,眉头仍皱着,眼睛看向了厨房的方位,说:“酒味很重。”

夏明空恍然,“啊,那是因为那个——”他指了指被摆放在窗台的新花瓶和花,“那支瓶子里原本还有一半伏特加,下午被我倒掉,用来装……你送的花了。”

周骛启顿了下,“伏特加?”他语速有点慢,扭头看他,“好喝吗?”

“啊?”

“你说只剩下一半。”意味着另外一半,被人喝进肚子里了。

夏明空的脸不知为何更红了,他回:“说实话吗?真不怎么样,可能是我喝不惯吧,味道太辣了——但不是今天喝的啊。”

那还是他刚搬进这栋房子没多久的时候,第一次兴致冲冲跑去商店为酒消费时,他因为忘带护照没能买成功。是第二次特地带上证件证明自己已满十八岁,以此说服了售货员,对方才同意将这瓶伏特加卖给他。

等他回答完,周骛启脸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好像对这番话话里的真实性保有疑虑。

夏明空顿时有些百口莫辩,声音渐渐弱下去:“但是今天真的没喝……”

但周骛启好像仍未完全信服的样子,他换了鞋子走到窗边,看了眼很像那么回事的花瓶,接着原地蹲了下来。

夏明空以为他要在那支瓶子上寻找他说谎的蛛丝马迹,只得跟过去,接着解释:“我脸红是被冻的,不是因为酒——房间里太冷了。”

“知道了,”周骛启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懒得追问了,他说着,站了起来,突然说,“暖气弄好了,等会房间里就不冷了。”

慢一个频道的夏明空面露诧异,看着他,在弄懂他话里含义的同时,双眼也不由得瞪大了,“暖气你修好了?什么时候?刚刚吗?”

周骛启回看他,没几秒后,他忽地展颜笑了。

他笑着告诉夏明空:“其实房间里的暖气一直没打开。”

“啊?没打开?不可能——”夏明空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但是关于暖气的使用教程在他住进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在各搜索引擎上认真学习过了。

“我拧到‘5’了。”夏明空指指那个圆形的旋钮,继续说,“而且其实房间不是那么冷的,你没有感受到吗?”

“有没有可能,你感受到的暖气是邻居家里跑出来的。”说这话时,周骛启的笑并没有完全敛去,夏明空在这个浅淡的笑容里发觉了他难得的温柔。

“下午我和你的房东通了电话,他说大概是一楼的总控没开,刚刚我上来之前去检查过,的确关着。”

“所以……”夏明空已知晓了一切,没有把话说下去。

他想象到了这样一个画面:周骛启走进一楼的总控室,打开了机柜门,惊奇地发现这栋大楼里所有房间暖气的开关都是“on”,除了住的这间,上面赫然标明着“off”……不知道那一刻周骛启是什么想法,夏明空只感到了不可思议的丢脸。

周骛启见他脸上表情错综复杂,又笑了,他安慰他:“没关系,现在它在工作了。”

说完,他把一直穿着的羽绒服换了下来,转身要去挂到门口的衣架上。

夏明空红着脸,看他走到玄关的背影,注意到黑色休闲西裤将他双腿衬得笔直颀长。

是通了暖气的缘故吗?为什么这么热呢?

夏明空拍了拍脸,发觉自己脸烫得可怕,他只好努力让自己忘记什么暖气、什么长腿之类的名词,想新启一个与这些无关的话题。

大衣残存的水珠落到木地板上,留下了斑驳的水痕,夏明空急中生智地想到了外面的天气,于是跟他寒暄:“你开车来的吗?”

“没有,打车过来的。”

夏明空哦了声,“出租车也开不进来吧?”他忽然记起他住的这栋楼下一直在施工,加上这场大雪,估计任何车驾驶至两条街外的小区公园就再也无力往前开了。

但关于这些,周骛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走进厨房内,将两个大袋子提到料理台上,弄出了塑料摩擦的声响。

除此之外,整间公寓四下安安静静的,能听见自楼外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几声狗的吠叫。

一向很善于联想的夏明空又想象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出租车司机只承诺送周骛启到路口,周骛启表示理解地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包含一口大锅)打开车门下了车,而后他穿过大雪,穿过公寓小区无人的公园,穿过那条两道种满高大白桦树的林荫道……就这样一直走了将近半小时,终于,抵达夏明空家楼下。

周骛启站在一楼的避风口抖落身上的雪花,回望来时路,他看见厚厚的积雪上除却他自己留下的那两行不算笔直的脚印,近乎洁白无暇。

想到此处,夏明空的心开始不可抑制地狂跳。

也许,在周骛启这里,他向来一无所有。但今夜,他却好似开窍般地领悟到了,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在这座古老城市的冰天雪地里,有一道长长的、无人知晓的印记,那是独属于他的——周骛启赠与他的,秘密。

又幸福了 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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