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虚置

很长的一段时间,嬴煜的后宫空无一人,并非是傅徵不让他纳妃,而是嬴煜自己不愿。

这小混账始终觉得自己能逃离傅徵的魔爪,甩开束缚在他身上的皇室责任以及摆脱空旷森然的皇宫,所以嬴煜拒绝纳妃,他不想跟这个地方有过多渊源。

大臣们激愤异常,皇室只剩嬴煜一人,血脉本就单薄,嬴煜还不愿意为皇室开枝散叶,难道是要让皇室断子绝孙吗?

对此,陛下的回答是——那又如何?

“若朕在位期间,神州祸乱仍未终止,这皇室血脉不留也罢。”少年帝王不仅对别人刻薄,对自己更是刻薄。

他翘腿坐在皇位上,冲群臣扯出一幅无所谓的笑容,嘲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悠然:“所以,诸位爱卿再想不出有用的法子阻止妖乱,或者说一些劝朕注重仪表仪容的屁话,那就同朕一起等死好了。”

嬴煜这软硬不吃的性子,群臣也奈何不得,于是群臣就将“劝诫陛下纳妃”这件事上书给傅徵。

起初,傅徵也很无所谓,“人族存亡之际,这等小事无需再提。”

后来,大臣们不仅劝诫嬴煜,还日日跑到紫薇台以泪洗面,声泪俱下地恳请傅徵规劝陛下以子嗣为重。

傅徵烦不胜烦,只是那张脸冷淡如初,他公事公办地回应:“本座知晓了。”于是,他也像模像样地规劝过嬴煜几回。

有一次,嬴煜被逼急了,直接说傅徵还未娶妻,他作为学生岂敢造次?

傅徵心道你造次的还算少了?然后他平静地告诉嬴煜:“陛下不必顾忌臣,臣的师父早已替臣算过,臣命格孤寡,此生注定无妻无子。”

嬴煜混不吝地靠在龙椅上,他脚踩在龙椅边沿,斜眼瞥过傅徵,轻笑一声:“哦?这么说来,国师倒是比朕更像孤家寡人,不如这皇帝给你当?”

傅徵淡淡道:“臣不敢,陛下言重了。”

嬴煜不服气地哼了声,他换了个姿势,上半身倾斜向傅徵的方向,饶有兴致道:“国师会算命?”

“不过略窥门径。”傅徵回答。

傅徵的“略通”就是很精通,嬴煜好奇道:“国师不妨替朕算算?”

傅徵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掀起微许波澜,他看了嬴煜一眼。

嬴煜以为他不想算,便扬起下巴,不容置疑道:“朕命令你算!”

傅徵云淡风轻地收回眼神,他微抬右手,拇指指尖高深莫测地在余下几个指尖处掐过,时而眉头微蹙,时而舒展眉心,时而神色淡漠。

嬴煜的神色随傅徵的表情变化也变化着,他紧紧盯着傅徵的指尖,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只手,而是后楚的国运。

“如何?”嬴煜不知何时闪到傅徵脚边,他盘腿坐在地上,扒拉着傅徵的膝头追问。

傅徵入定一般地凝望着自己指尖,仿佛没听到嬴煜的询问…他确实没有听到,因为他的脑子和手各忙各的,傅徵一边用手上的动作忽悠嬴煜,一边想着如何管教这越来越没规矩的孽障。

与此同时,嬴煜看着神色愈发凝重的傅徵也越来越心惊,莫非他的命格十分波折?

——那确实,这辈子遇到傅徵,他的命格确实波折,这么一想,陛下便舒展开眉头,懒洋洋地催促:“算好了没啊?朕在路边找个算命瞎子都比你快,算这么慢,你是不是不行?”

傅徵额角微抽,面上仍旧稳当,他放下右手,道:“陛下福泽绵长,定能得上天垂青,子嗣繁盛。”

嬴煜仍旧坐在盘腿坐在傅徵脚边,他胳膊肘撑在膝头,支着下巴满脸嘲讽:“呸,瞎几把扯。”

傅徵:“……”

他近来是不是太好说话了?这逆徒坐没坐相,言辞粗鄙,越发没规矩了!

欠收拾。

傅徵深呼吸一口气,终是忍无可忍,他右手凝聚出白玉戒尺,毫不客气地劈向嬴煜手背。

嬴煜面露惊愕,他忙后仰身子,敏捷躲开戒尺,又手脚并用地后退了好几步,抬头时余惊未定地看着傅徵。

傅徵在不远处凝视着嬴煜,手中的戒尺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嬴煜瞳孔微震,他双手后撑着地面,瞪圆眼睛望着傅徵,心想幸好他跑得快。

傅徵眸色幽深,不发一言地打量着嬴煜。

嬴煜心知傅徵今日的底线就到这儿了,于是他冷哼一声,捏诀闪身至龙椅前,然后气度威严地落座,“国师所言,朕记下了,你退下吧。”

看这逆徒装出了几分皇帝样子,傅徵才缓缓舒展眉头,淡声道:“陛下会子孙满堂。”

嬴煜烦躁地别过脸去,不耐烦地应了声,“嗯。”

傅徵继续道:“所以,纳妃一事,不急于一时。”

嬴煜重新看向傅徵,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先生所言极是。”他勾起唇角。

傅徵面容淡漠地颔首——这小混账一口一个国师的,也只有在说他爱听的话时,他才会称呼先生。

就这样,因为嬴煜不愿纳妃,再加上傅徵也纵着,所以傅徵觉得嬴煜对于人事应当是不太通的。

至于傅徵死后,嬴煜是否纳妃,傅徵估摸着也悬得很。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能看到自己后宫搞在一起后还置身事外地问一句:为什么不去屋里?

傅徵有些头疼,不,是很头疼,他要如何让帝煜明白这件事情的复杂性呢?更复杂的是,傅徵也没有经历过情事,所以就更难和帝煜说清了。

傅徵苦恼地贴着帝煜的嘴唇,脑海中一团乱麻,没等他想明白下一步如何做,胸前蓦地被人大力退开,傅徵难以控制地后退几步,震惊地望着帝煜。

帝煜神色阴沉,唇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但要紧的显然不是这个,他朝傅徵走近一步,呼吸微微发沉,看向傅徵的眼神也危险起来。

傅徵反应过来后,血色霎时冲击大脑,他难以置信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巴,心想,我在做什么?

傅徵罕见地茫然起来,他呼吸急促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着帝煜越走越近,阴沉可怖的威压笼罩在傅徵周身,傅徵恼怒抬头,逼视着帝煜质问:“陛下是何意思?!”

帝煜微顿,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傅徵。

一股无名火从傅徵心底翻腾着升起,傅徵恨恨地望着帝煜,“戏弄我很好玩么!”

帝煜微微蹙眉,而后费解地摇了下头,“不该是这样…你应当不会吻上来。”

傅徵怒道:“你耍我?!”

帝煜摇头:“没有,只是…”

“你就是在耍我!看我出尽洋相你很得意?你根本就是毫无长进!除了捉弄人你还会做什么?”傅徵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下一瞬,他指尖捏诀,消失在帝煜眼前。

帝煜:“……”

他本就不解的眼神更加不解了,然后他自言自语地问:“这么生气?”

“当然了,你让人家吻你,人家吻你了,你又把人家推开,人家当然生气了!”气呼呼的声音在帝煜脚边响起。

帝煜垂眸,看到一只散发着幽幽银光的小白龟,他挑动指尖,不黑咻得飞到了帝煜的手心。

帝煜爱不释手地盘玩着不黑莹润的龟壳,纳闷道:“可是在朕看来,他应当是吻不上来的。”

不黑抖得找个筛糠,还要鼓起勇气为少君讨公道:“可可可可可可…”

帝煜笑出了声,他举起不黑,盯着不黑绿豆大小的圆眼,好奇问:“这是你们王八特有的咳嗽声?”

“可可可…可是!”不黑愤怒地伸出头,吼道:“少君又不知道自己吻不上去!你就是耍他嘛,陛下…你…你太过分了。”它越说越害怕,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又缩进了龟壳里。

帝煜理所应当道:“朕是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如何,他都得受着。”

不黑真的生气了,它锁在龟壳里,愤怒喊道:“可是少君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

帝煜觉得这王八的脑袋指定也进了不少水,“他凭什么喜欢朕?朕对他又不好。”

不黑:“你好看。”

“……”帝煜确定了,这王八就是脑子进水了,他冷冷道:“朕不好看!朕很吓人才对,天地众生皆应畏惧…”

“陛下!”躲在树后面的九方溪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觉得帝煜和不黑扯上三天三夜的废话。

帝煜微微侧身:“哦?你也在这儿?”他又看向不黑,了然一笑:“噢~是了,定是阿溪带你来的,不然凭你这缩头乌龟的小短腿,爬上十天十夜也到不了这里。”

“……”

不黑委屈。

不黑生气。

不黑选择生窝囊气。

九方溪行了一礼,她道:“是不黑看到花园这边有少君的符咒,我才带它过来的。”

帝煜抬眸:“用瞬移符过来的?”

“是的。”

帝煜满意道:“朕教得就是好。”

九方溪:“…是少君后来又指点了臣一番。”

帝煜理所应当道:“他一条鱼懂什么?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朕吗?朕可是符咒始祖。”

的徒弟。

九方溪正要开口劝帝煜给傅徵解释清楚,帝煜已经思索着问:“方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九方溪急忙解释:“属下不是故意偷看…”

“你也觉得朕有失妥当?”帝煜望着九方溪问。

九方溪冷汗骤起,她斟酌道:“至少…陛下得解释一下您这样做的原因。”

当然了,这是句废话。

在帝煜身边久了,得学会点废话保命。

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原因。

九方溪忍不住腹诽,前一瞬要人家吻他,下一瞬就翻脸无情,这可太陛下了。

帝煜缓缓颔首,“没错,朕是要跟他解释清楚。”

九方溪惊讶抬眸,她没听错吧?

帝煜认真道:“毕竟寡人是个明君,岂能跟一条鱼计较?”

九方溪想起方才傅徵愤然离去的背影,试探着问:“若是少君不肯原谅陛下呢?”

“没关系。”帝煜通情达理地说。

九方溪松了口气,其实陛下挺有人情味的。

“那朕就杀了他。”帝煜自然而然道:“这样朕就不需要任何人…任何鱼的原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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