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美躺在江南最贵的整形医院治疗的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闭上眼道:“除皱的保妥适和乔雅登丰颜这种填充剂可以同时使用吗?”
“当然。”年轻干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丰颜的支撑力能够达到二十四个月,可以让你的面部轮廓感更强,苹果肌饱满紧致。”
医生的声音非常好听,让尚可美下意识地再次睁眼。强光下人影模糊,她只能望见口罩上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刚刚进来手术室时怎么没发现?尚可美立时笑得皮都展开。她坐起来取过包掏出名片:“我是做经纪人的,医生你的颜值不出道可惜了。”
医生抱歉微笑,举起双手示意他还戴着橡胶手套。
尚可美不以为意地假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名片趁势滑入他胸前的口袋:“职场综艺也不是不能上,只是我觉得你更适合恋综。”
医生眯着眼低头准备冰袋,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提到恋综,最近最火的就是李岽煦那一对了吧?我们诊所的护士都在追。”
尚可美的脸色不自然起来,连同唇角的纹路都跟着下坠。她同金有情可是有一笔账得好好清算,所谓的釜山不过是她最后蹦跶的机会了。
她重新躺下,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气音:“呵……金有情?”
针管被缓缓排尽空气,距离她的眼角越来越近。尚可美的眼神无法聚焦,不知是不是手术室冷气太足的缘故,她有些难以抑制的打起哆嗦。强光照射下,她仿佛看到了金有情顶着萃了毒液般的眼神,冲她缓缓走来。
“对了。金有情,是不是有个赌鬼父亲?”
冰凉的针管平直插入她的眼尾,冰袋和外敷的麻药好像没有任何作用般,尚可美疼得背后一层冷汗。
金有情的父亲,叫金什么来着?
她仿佛能听到液体汩汩流入皮肤的声音。
她不敢动,脑中思绪也一时僵化,只听见医生语带遗憾道:“那……如果金有情有负面新闻的话,岂不是要下车了?”
“嘶。”尚可美痛得神经一跳,抽了口气。
医生下手更加温柔:“不如试试异丙酚麻醉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抬手,拨通了麻醉师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尚可美晕晕沉沉地站在了镜子前。她的脑中全然是李蒽熙死前的一幕幕,她满身是血的站在面前,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说了我被威胁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尚可美……”
“你怎么能抛下我呢?你过得好吗?车相赫还活着吗?”
“你怎么还不下地狱啊尚可美……”
尚可美呼吸急促起来,用力地闭眼,再度伸出手指捏住自己的脸颊。现在,她的双颊饱满红润,眼角的纹路也消退不见,气色比刚从那里出来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记得这段时间不要做光电项目,会消融玻尿酸。”医生摘下手术帽和眼镜,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冲她微笑。
尚可美转身,这才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但又记不清楚。她伸手维持体面:“梁医生的水平很好,我会再来的。”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摘下了口罩,拨通了电话:“你知道幽灵手术违法的吧?我下午还要赶回院里开会……”
李岽煦合上文件夹:“违法的事你也没少做。”
“……”周焕无语扶额,“反正,金大志的信封我扔她包里了。还有,记得吃药啊!”
淡淡应了声,李岽煦挂断电话,按下内线问尹志:“把Sirena潜水中心的时间确定一下。”
—
尚可美在地下车库翻找不到车钥匙,干脆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引擎盖上。一沓照片从牛皮纸信封内滑落出来。她皱着眉头伸手翻开,渐渐捂住了嘴。
“呵,太发。”
果然她没有记错,金有情的父亲,是金大志。那个吸血的居然还干出这种事……
也对,金有情和他不是一个种吗?敢在拘留所用演技欺骗她交出hok娱乐的监控视频,敢在李蒽熙和她之间离间人心,甚至公开和她割席……
哈哈,金有情,你这次是真的会死很惨啊。
尚可美精致的美甲掠过照片中朦胧的人影,停顿在信封背面那个电话号码上,她拨通了电话。
“金大志?我对你提供的内容非常感兴趣。今天晚上8点,我会在弘大地铁站等你。”
她要策划一场毁掉金有情的典礼,在全国民观众前扒光她的衣服,如她当时对自己那样。
啊对,还有庆敏熙那个贱女人,她会毁了她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还有她那个侄女,叫什么来着?南……宝拉?
哈。
这才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啊。
尚可美嘴角根本抑制不住上扬之势,心情甚好地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她甚至花了点时间,对着挡光板下的镜子欣赏着自己这张肿胀的脸。
等三天恢复期过去,她的脸又会悄悄恢复成二十多岁那种光泽莹润的样子。
这张脸即将焕发新生,不由得让她记起那日从看守所出来,接她的车上竟然有一张拍立得相纸的事。
照片中的她面向记者伛偻着背,面色蜡黄,形容枯槁。
一看就是庆敏熙那个贱人让人拍了刺激她的。
还好她有钱,钱可以摆平一切,甚至插队约到江南大名鼎鼎的梁医生。
这就是人生啊。
从看守所走一遭,她尚可美不还是那个替hok娱乐擦屁股的王牌经纪人吗?
金有情的折腾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因为她手上的筹码太多了。
多到,足以掀翻整个娱乐圈啊。
哈哈。
宝蓝色的奔驰伴随着畅快的笑声飞速驶出,金有情方才从立柱后面出来。
她望着汽车渐渐消失的影子,打给周焕:“周医生,谢谢你。”
“不客气,结婚那天我要坐主桌。”
没等她回应,电话里传来忙音。
金有情微怔,一时分不清他指的是不是《我结》节目中的“结婚仪式”。
从釜山回来后,《我们结婚了》要赶工进行为期三天的录制,主题是couple活动,预计分上下集播出。
她以经期尚未结束为由,多请了一天假,亲自来完成她的布局——尚可美的车里,被她安装了录音器——周焕负责做手术,而她,直接进来拿走了车钥匙。
金有情拢紧围巾,指甲深深嵌入伤疤。
金大志可不仅仅是好赌好色。
他这个人,就像阴鸷的秃鹫,专以腐肉为食。哪里有搞钱的机会,他会扑上去撕杀甚至……搏命。
朴女士能活着逃走,已经是神对她们母女的乞怜了。
她收回视线,正欲转身离开,手机再度震动传来,还是周焕。
“忘记同你说,那天我去峨山医院处理事情,正好碰上暴乱,李蒽熙的妈妈晕倒后没人主持仪式,因此尸体又被送回了我们医院。”
金有情捏紧手机:“在太平间?李蒽卓呢?她没有管这事?”
周焕赶去开会,正好来到地下车库,他同金有情的位置隔了几十米远,抬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继续轻声道:“我去取完停车场录像,’顺便’到隔壁火化室一趟,学习一下采集骨灰技术,有问题吗?”
金有情举着手机,望着他挺拔的身影,一时无言。他意思掉包伪造了李蒽熙的骨灰,交给了李家人。而这些,甚至是她未曾和李岽煦袒露心境时的事。
“你好像在做不合乎法律的事。”
周焕叹气:“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说我的。”
“为什么?”
上一世,她站在顶楼时,身后没有一人。
“可能这么说不合适,”周焕低头轻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我想看你赢。”
一个带着目的出现在After party上的女孩,就连警车的鸣笛声都像是对她的无上礼赞。她拥有着智慧,超出常人的坚韧和勇气。
他也很想看看,那个男人出现更多的情绪。
金有情挂了电话。
地下车库里的穿堂风很大,奇怪的是,却不冷。
不要紧。
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金有情微笑。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尚可美女士,我很好奇,当你的秘密即将被彻底公布的那一天,站在你身后的还会有谁。
—
四日前,木浦的宗庆洞。
小区入口处斜着的坡度十分陡峭。
阶梯最下面的拐角处,杂乱摆放的垃圾桶边甚至还有醉汉呕吐物的痕迹,偶有一两只野猫在层层叠叠违章搭建的顶棚上穿行,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门铃声响,朴汝珍想起女儿的话,回头望了一眼正对客厅的电视柜上的绒布娃娃,攥起床头的木棍,摸黑去开灯。
瞬间,一个家庭的褴褛和羞耻同时暴露在干涸的日光灯下——泛黄的墙壁,被虫蛀的地板,以及摆放整齐的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
朴汝珍佯装镇定,轻轻望向猫眼。
只有门口的昏黄灯光,并无别人。
她顿了顿,转身离开。下一秒,“轰”得一声,铁皮门被一脚踢得凹了进去,微微震颤着,吓得她捂着心口呆呆立住。
门把手剧烈地晃动,伴随着贯穿她人生数十年的可怕而熟悉的声音——“呀,臭biao/子!开门!!”
朴汝珍的眼泪唰唰落下,颤抖着身体,快要窒息。
最终,金大志一脚踹开了那道门。
他剔着牙,一手按住了朴汝珍的脖子,巨大的力气将她一路推到客厅的墙上:“死女人,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朴汝珍喘不来气,蹬着腿,用手死命捶打他的手臂。
掉落在地的那根木棍的所在位置就像她同死亡的距离,似近似远,若隐若现。
那是她生命的尺寸。
金大志吐了牙签,大拇指擦过嘴巴,贪婪而混浊的目光环顾四周:“躲了我这么久,你一定存下来不少钱吧?怎么屋子这么破旧啊?”
“啊,忘了你说不了话。”金大志松手。
朴汝珍一屁股瘫软在地上,一阵剧咳,脸色青紫交加,异常可怕。她捂着脖颈,死死望向卧室绒布娃娃的方向。
金大志压根不等她回应,直接拽开了厨房的所有柜门,将碗筷一扫而下,万分癫狂。
不期然的巨响一声声迸溅在耳畔,碎裂的瓷片砸向朴汝珍的方向,她捂住脸,只觉得恐怖的记忆再次蹿入脑海,恐惧让她胸闷气短。
“钱呢?你藏哪里了?”金大志蹲下身子,一拳砸向朴汝珍的颧骨,然后捏着她的下巴恐吓,“不说是吗?那我可要找你的宝贝女儿’好好’聊一聊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朴汝珍直视他昏黄的眼珠,朝他的脸上啐了口血沫子,喑哑着嗓子笑了起来。
金大志点点头,用手一点一点抹净,然后站起身,恨恨地一脚踹上了她的肚子:“西八臭biao/子,我让你嘴硬,我让你他妈的嘴硬……”
朴汝珍早已失去了痛觉,她弓成一团,冷汗混合着血污流下。
不知道为什么,蜷缩着在地板上爬行,但只要看到那个绒布娃娃,她就会觉得很幸福,还能再忍……
不知何时,金大志打累了,连同窄小屋子内每一寸角落都翻找了一通,一无所获。
他一把薅住朴汝珍血污黏腻的头发,迫使她抬起青肿的脸:“西八,我最后问你一遍,钱呢?”
朴汝珍颤抖着嘴唇,嗓音嘶哑:“她知道我会为了不挨打把钱都给你,所以……早就……和我断绝了联系了……”
“骗我你就死定了……”金大志已经彻底急红了眼,拿起她碎裂了屏幕的手机,使劲翻找。
朴汝珍捂着胳膊和肚子艰难跪下,然后搓着手哭着祈求金大志的开恩:“我真的没有从她那里拿过一分钱,赚的钱除了付房租就是吃饭,她现在红了,更不可能搭理我……”
翻找着她手机里的联系人,金大志摩挲着皲裂的嘴唇,像是想起来什么:“呀……这个’李’是?”
朴汝珍眼神闪躲:“是……是金有情的人脉,就是和她一同出演综艺的那个男人……”
这比现金还要值钱。
金大志笑出一口黄牙,舔了舔嘴唇。这是他在牌桌上手握大牌时的惯有表情。
他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记录下号码,摔门而出。
朴汝珍松懈了力气,躺倒在地。
蓦地,她突然笑出了声。
眼泪从肿胀的眼皮下流出,她背对着那个目光如炬的绒布娃娃,肩膀微微耸动,紧紧蜷缩着,笑得畅快淋漓。
—
金有情撕开信封,取出了隐藏在娃娃中的相机sd card,插入了笔记本。
套房卧室里一片黑暗,屏幕莹莹幽光不停闪动,那些可怕的动作在她的脸上留下可怕的痕迹。
她面无表情,掌心却被不自觉地掐得生疼。
水渍从眼尾蔓延开。
身侧,迷迷糊糊中入睡的南宝拉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金有情,大半夜的挤什么眼药水啊……伤……伤眼睛……你明天再钻研演技好不……”
“嗯,你先睡。”
她哭了吗?
金有情抹过眼尾,合上笔记本,走向阳台。
岑寂的夜色被釜山清冷的海风吹散,层叠的云色越发透亮,再过三十分钟,是海上日出的时间。
而再过半天,李岽煦便会收到那封金大志寄出的威胁她的照片——所有青春期时对她的露骨偷拍。
而她,得强逼自己直面最不堪回首的痛苦过去。
她会大大方方将这一切缘由的牌立在赌桌上,看他是否有胆量越过边界,继续跟下去。
玩牌不过是在寂静中展开小心翼翼的试探。
诱惑,亦或是被诱惑,然后逐渐增加手中的筹码,直到另一方被诈干抹净。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勇气赢。
妈妈,我们走过无数的黑夜。
这一次,女儿没有摇尾乞怜。
只要忍过这一次的苦痛,我们可以去看蔚蓝的大海,自在地活在朝霞之下。
这个世界上,也不再有金大志这个名字。
—
周焕挂了电话,和转角处的金有情点头致意,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她波浪般的长卷发被围巾包裹着,仅仅远远站着,就气质出尘。
他想起两天前接到任务时的那段对话,摇头失笑——
“你最近在釜山都没有吃药,明明恢复了能力,也明知道这信的来由,还决定帮她?她可是个演员。”
“我喜欢看她演戏。”
“……没救了。”
“但是她没有演戏,周焕。”
那是他第一次,从李岽煦淡薄沉寂的眼神中,看到一息灼灼的光。
“她已经决定离开我了。”
“是我,拉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这条路曲折而可怕,她不愿他看到最不堪的自己,更不愿拖他面对鲜血淋漓的未来。
是他乱了。
…
周焕发动引擎,缓缓驶过金有情的身边。
方才金有情问他为什么帮她。
因为他希望她撕下坚强的面具,不用演戏,就做一个正常女孩,好好活下去。
活得久一些,好陪那个人,过快乐幸福的日子。
写到麻麻被家暴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呜呜!
金金会算计,李岽煦是甘愿被算计。
金金的情感障碍在一步步被治愈。
所以她算计的过程中退却了,而李岽煦只看到了暗藏的她自己都未曾了解的真实心意,乱了。
呜呜呜你们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真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