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皮灯笼 2

从峄都到硖城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水路更快些。峄都北边的巛河连着硖城,一路向北,一日便可到硖城。

在葛云催促的眼神下,萧从之自然选择了水路,莫焕也跟着上了萧从之租的船。

葛云为此有些不满,避着人朝萧从之道:“公子,这人来路不明,行事粗鲁,何必让他跟着?”

耳力极佳能听到的莫焕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想不到葛云眼力如此毒辣,自己装得像模像样,也能被说是行事粗鲁。

萧从之倒是很认可葛云的说法,压低声音道:“倒是不想让他跟,你看甩得掉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看他什么目的吧。”

莫焕:……

他们是在峄都休息了一晚,大早上出发的,出发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行到半途却突然起了乌云。

萧从之还未意识到什么,船工掀了帘子从甲板上进来,有些着急地说:“公子,这天色不妙啊!”

葛云是个怕事的,抢着问:“如何不妙?”

“正午时分起那么连片的乌云,恐怕是暴风雨,且我看这天色不会小啊。”

巛河河面宽广,两侧山脉都离得远,若是不快些动作,暴风雨起,必然会被卷进骇浪,九死一生。

萧从之明白了严重性,此刻却也能冷静地命令船工尽快将船向一侧岸边驶。

船工领了命赶忙跑去撑船,葛云心里着急也跟着出去了。

“真没想到,这万里无云的日子,也能遇上暴风雨。”莫焕斜靠在软榻上,吃着矮桌上放着的葡萄,语气轻快。

“时也命也,只是我曾经也并非没出过家门,从未接连遭遇危机。”萧从之意有所指。

莫焕听到这话就不满意了,坐起身反驳:“那我曾经也是顺风顺水。”

“莫兄,你看这不就说明了问题,我们实该一别两宽,别再同行了。”

“……”莫焕沉默片刻才说,“萧兄真是好口才,只是今日已坐上了这艘船,恐怕暂时是下不去了。”

“这……”

萧从之刚想说些什么,船猛得震了一下,大抵是遇到了大浪。随即,“滴滴答答”的雨珠拍打在船舱上,又重又急。

在疯狂颠簸中,萧从之走出船舱,正遇上淋了满头雨,浑身湿透的葛云。

葛云叫唤道:“公子别出来了,雨已经下了,太大了,我们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

“咔…咔…”仅一句话的功夫,电闪雷鸣,天色骤然变暗,雨下得更大了。

船工惊慌地喊起来:“三位,找个东西抓紧了,到不了岸边了!”

莫焕蹙着眉,走到萧从之身侧,问:“这浪太大,船迟早会翻,你可会水?”

萧从之闻言沉了脸,他并不会水。

这时葛云自告奋勇:“公子莫慌,我会水,若真掉到河里,我自然会救您。”

早前就提过,葛云的嘴开过光,他刚一说完,船就猛得被海浪掀了起来,飞到了高处,然后“哗”的一下,被更高的海浪打落。

一船四人只来得及从船上跳下,游进河里。

水流湍急,四人立刻就被冲散了,视线又极浑浊,萧从之根本看不清周围,那刚刚下了保票的葛云早就不知所踪。

萧从之虽不会水,但理论知识有,当下勉力屏住呼吸,静下心神,自上而下划着手臂,希冀能浮到水面。

只是憋的气渐渐到了极限,缺氧让萧从之开始昏沉,划动的手也开始使不上力……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萧从之的手腕,用力地把人往上拎。

萧从之从来不知,原来他那么熟悉莫焕握住他手腕的触感,在这意识模糊之际,依旧清晰地知道是谁抓住了他,故而生了些许安心。

“咳!咳咳!”一浮出水面,萧从之就开始疯狂咳嗽。

一旁的莫焕撑着萧从之的身体,并不轻松,他一言不发,只在萧从之有所缓和后,带着人往岸边游。

只是河岸离他们还是太远,水流又急,莫焕为了救萧从之已然废了太多力气,此刻非常勉强,也渐显力不从心。

萧从之伸手抵住莫焕的背,打算输些内力过去,莫焕侧头顶了下萧从之的额头,轻声说:“别费力气,你我武功不同源。”

闻言,萧从之睁大了双眼,虽然眼下二人正值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他也未曾料到莫焕会直言至此。

莫焕没错过萧从之眼中的深意,不太在意地说:“实不相瞒,我是真没力气了,萧兄,恐怕今日你我都得葬身于此,什么秘密都只能带进棺材了,你要不也别瞒了。”

“莫兄还是省着力气别说话吧,要是你我葬身于此,哪里来的棺材?”

莫焕没想到萧从之到此刻还能开玩笑,又紧了紧手臂,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河面似乎有人的身影。

“?”

萧从之凑到莫焕耳边,湿漉漉的唇贴着,轻声说:“那些是我的人,我们不会葬身于此。”

下一刻,莫焕竭力,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莫焕能感觉到自己正趟在茅草堆上,四周有些昏暗,他撑坐起来,左右看了看,这里应当是个破庙,因为他身侧就是佛像。

萧从之坐在不远处,看人醒了,就凑过来:“你大概昏迷了三个时辰,如今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赶路。”

莫焕点点头,目光落在萧从之身后,那儿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一身劲装,这就是萧从之的人吗?这么想着,莫焕眯起了眼。

“你为了寻我,耗费了不少内力。”萧从之此刻说得平淡,但上岸时,他把了莫焕的脉,着实惊诧这人居然会为他耗尽内力。

莫焕闻言笑了,靠到萧从之肩膀上耳语道:“要早知道你留了这般人手,我倒也不必多事了。”

萧从之陈述事实:“若非有你,我撑不到他们来。”

莫焕不多废话客套,把脑袋往萧从之肩膀上一倒便闭上了眼睛,他确实有些疲惫。

莫焕筋骨极佳,内力如海,从未有过耗尽内力的时候,实在是河水湍急,逆流而上,太过耗费。当时愿做到这步,是因这几天的相处,莫焕确实认可萧从之为人,不忍人折戟。

不远处站着的一男一女似乎不太能接受自家主子被一个江湖散人靠着,走上前来,硬是要做自我介绍。

“二位侠士,我名为沈嫣,这是兄长沈酌,我们正游历此地,看到二位在河面挣扎,故出手相助。”

莫焕闻言睁开了眼睛,好笑地看了眼萧从之。

萧从之嘴角抽抽,被自己属下的拙劣演技搞得略显尴尬,也怪他自己没有串词,正要开口,却被莫焕扯住了衣角。

知道莫焕是想借误会再试探试探,萧从之想了想也就默许了,装腔作势地抱了抱拳,说:“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当报答。在下萧从之,这是莫焕,此番是要去硖城。”

沈嫣是个健谈的,抱拳一笑:“顺手罢了,江湖儿女不拘于此。这雨估计明早就停,我与兄长也是要去硖城,正好同路。”

“也好。”

莫焕在这时插了句嘴:“二位去硖城也是为了那武林盟的事吗?”

沈嫣看了眼沈酌,斟酌不知如何回答,沈酌上前一步,沉声道:“听闻硖城离奇失踪事件,舍妹一时好奇,确实是为此而去。”

莫焕打量了沈酌两眼,这人明显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再看他步伐、眼神、吐息,内功深厚,是个高手。

记得当时河面上不止两人,恐怕暗处还有不少萧从之的人,现下没有哪里比萧从之身侧更安全了,莫焕这么想着便闭上眼睛假寐,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和内力。

第二日行至硖城时,能明显察觉到城门口在严查来往,进城相对还好,只是多盘问些问题,出城则基本会被拒绝。

“他们这是想封城?”进城后,莫焕看着又一个被拒折返的百姓,喃喃道。

萧从之敛了神情,轻嘲道:“区区江湖势力,怎可以封城,无非是勾结当地父母官,做些饮鸩止渴的蠢招罢了。”

一旁的沈嫣听了便附和:“因为武林盟设在硖城,官府在硖城向来形同虚设,且唯武林盟马首是瞻,上头迟早要派人来整治!”

“沈姑娘虽身在江湖,却心系朝堂,真是令人敬佩。”莫焕恭维得意味深长。

萧从之在心里叹了口气,沈嫣还是太年轻,要是一起行动,估计瞒不过莫焕三天。他企图及时止损:“莫兄,我们已经到了硖城,不如就此别过?”

此刻莫焕也爽快了,一拱手:“多谢萧兄照拂,我们有缘再见。”

和莫焕分开后,萧从之带着沈嫣和沈酌七拐八绕,进了个隐蔽处的宅邸,是他在硖城安排的落脚地。

“主上!”进了院落,沈嫣和沈酌立马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萧从之敛了表情,视线拂过跪下的两人,缓缓开口:“莫焕对我的身份已有猜测,你们小心不要说错话。”

沈嫣立刻跪伏到地上,惶恐地说:“主上……”

萧从之打断:“之前的就莫要提了。”话是这么说,但萧从之也没让两人起身,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

过了片刻萧从之才说:“起来吧。”

说完转身进屋,在主位坐下,浅淡地问:“硖城的失踪事件,你们可有探查?”

沈嫣此刻不敢多言,沈酌上前一步,回答道:“是,失踪发生在一个月前,开始时频率不高,并未引起重视,大约半月前,突然严重起来。”

“硖城这里的官府,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吗?”萧从之说得很慢,看似只是抛出了一个问题,但仍让稳重的沈酌落了滴冷汗。

“…武林盟主许谈亲自去找过当地知府,要隐瞒此事。”

萧从之搭在座椅把手上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示意沈酌继续。

“前几日,城外发现了一具男尸,正是那一个月里失踪的其中一位。”

“今日进城,并不感觉官府开始着手调查这事,更像是想继续隐瞒。”萧从之沉吟道,接着说,“罢了,今晚,你们随我去个地方。”

“是。”

是夜,萧从之和沈酌沈嫣均穿上夜行服,趁着月色深沉,来到了硖城西边的义庄。那具城外发现的男尸就停在这个义庄里。

夜晚的义庄格外阴森,白色的灯笼挂在梁上,并没有烛火,房子各处还飘着白色的飘带。

在萧从之的示意下,沈嫣上前点燃了一个白灯笼,并递给萧从之。其实她不知道主上为何要亲自来这种地方,但白天刚被提点过的沈嫣,一句多余的都不敢说。

萧从之来硖城本是好奇,但现下却是想查明真相,并管管硖城这江湖人士当家的风气。

“仵作可有验过尸?”萧从之看着眼前盖上白布的尸体问道。

沈酌回话:“验过,仵作判断死于失血过多。”

“主上!还是不看为好。”看到萧从之伸手要去掀那白布,沈嫣忍不住提醒。

“无妨。”说着,萧从之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

这具尸体确实…极为凄惨。

这男子竟是被挖走了双眼,又被扒下了全身的皮肤,如今血肉模糊,五官早已辨无可辨。

这几日天气回暖,还潮湿,故而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怪异气味,让人不敢多想。萧从之勉力忍耐,仔细看过了尸体才盖回白布,随即后退几步,问沈酌:“可有人认领他的身份?”

“当日,他母亲认出来了。”沈酌这话回得有些艰难。

也是,就算是如此地步的面目全非,身为母亲也能一眼认出,只是这对白发人过于残忍了。

萧从之本想从死因做些推测,但尸体并无其他明显伤口,此行只好无功而返。

回到小院,萧从之让沈酌和沈嫣这几天不必跟着他,去四处细细探查下每个失踪人口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主上,如今硖城江湖门派齐聚,恐怕并不安全。”

“江湖门派为何会齐聚硖城?”

除了武林盟,九大门派中只有点苍、崆峒、青城总舵在硖城,其余皆散在五湖四海,平日并不会随意踏足硖城。

“是半月前,大约失踪案愈演愈烈时,许谈召来的。”

沈嫣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许谈想要召集江湖能人调查失踪案?”

萧从之摇头,并道:“不会,此事也有点奇怪,若是合适,你们一并查了。”

“是!”

“注意安全。”

话说到此,萧从之的脸上才有了些生动的表情,他不做伪装时,气质极冷,不怒自威。但到底沈嫣沈酌有和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

同一个夜晚,莫焕也算无功而返。

他也穿上了夜行衣,目的地却是武林盟。

彼时,莫焕正趴在武林盟主许谈屋子的房檐上,且不论他本来目的是探听些什么,如今……

“爹爹!我不同意!”

“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你任性!”

“可是,女儿真的不喜欢那个蒋旭啊……”

女儿委屈巴巴的模样还是让许谈心软了,他缓了语气问:“那点苍派大弟子华南州呢?他总是来找你。”

“总是追着我说话,但无趣得要命。爹爹,我还不想嫁人。”

“不行,为了你的及笄礼和订婚之事,才去求知府瞒下失踪案一事。若是没成,那真是得不偿失。”

“爹爹!你不能为此就决定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好了!这几日九大门派都会派人来武林盟,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你也可以在那里选。只要合适,爹都可以接受。”

没错,莫焕漏夜冒险前来,听得却是这一出家长里短的闲事,无聊至极。

望着许谈女儿生气离开的背影,莫焕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翌日。

“真是没想到,如此巧,能在这里再遇上萧兄!”

萧从之感觉自己眼皮开始跳了,打发沈嫣沈酌去做事后,他不想住在那处什么都没有的院落,便跑到硖城最有名的客栈,悦来客栈。

只是一大早的,他刚来,就遇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莫焕。

也是,悦来客栈名声在外,这人会选择此处也是情理之中。

萧从之扯出一个假笑,迎上去,道:“莫兄该想到的,你我孽缘深重。”

“……”莫焕暗道萧从之这嘴皮子功夫见长,却也愿意见招拆招,问得意有所指,“倒是不知道萧兄昨日住在哪里,难道是硖城的宅邸住不惯?”

“莫兄说笑,昨夜住在另一头的天涯客栈,条件简陋,今日换个地方罢了。”萧从之边应和边在心里骂莫焕这无穷无尽的试探。

“那你真是来对地方了,悦来客栈除了房间宽敞干净,服务体贴周到外,还有远近闻名的设计。”

“哦?”萧从之稍稍来了些兴致。

莫焕揽过萧从之的肩膀往里带,边说:“你可知硖城什么最有特色?”

“武林盟?”

“……”莫焕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寡淡地揭晓,“是灯笼。”

话说到此,两人转了个弯,萧从之看到眼前之景,倒是能理解为何是灯笼。

他们身前是条长廊,一侧是一间间房门,一侧是从顶到底的水幕,整个空间的光线很暗,以此衬托此处数不清的灯笼。

水幕上,是方形的灯笼,一面贴着石壁,杂乱地排布着,上刻随意图景的水墨画,透出昏黄的微光,与水幕交相辉映。

每个房门口都挂着一个圆灯笼,上面或是山川之景,或是花鸟之色,下面缀着流苏,光晕仅能照亮房门口那方寸之地。

莫焕给了萧从之片刻欣赏的时间,继而解释到:“灯笼的纸,以及之上的绘图,均是硖城特色,每年中秋,这里还会有花灯节。而这座客栈则用着这样的设计,展现灯笼之美。”

萧从之倒不是完全不知硖城的灯笼,逢年过节他也会收到几盏,只是单一的灯笼再美,看久了也寡淡无趣。他走上前,细看了看灯笼上的绘图,确实精致不凡,灯笼纸极薄易碎,一般不能画太过复杂的工笔画,而眼前的花鸟图,却是栩栩如生。

莫焕拉起萧从之的手往灯笼上碰,萧从之才发觉这纸张虽薄却柔韧,只是……

萧从之蓦然转头看向身侧的莫焕,又看了看那被牵着的手,不解这人何时如此熟练,自己又何时如此习惯?

莫焕本是无意之举,留意到萧从之微睁的双眸,才意识到不妥,他的手指捻着萧从之的,四指交缠、肌肤相贴,此时也非危急时刻,便不免有些暧昧。莫焕欲盖弥彰般嗖得松开了那两截修长白皙的手指,却情不自禁地轻轻摩挲下自己的手指。

萧从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忽觉氛围的暧昧,眨了眨眼,不知如何动作。

灯笼朦胧的光晕衬着萧从之,添了几分柔和。莫焕自照见萧从之的第一面,就暗道这人好相貌,只是此刻在氛围和光线的衬托下,似乎更带了三分诱惑,一时心跳漏了半拍。

萧从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闭上嘴,难得找不着话说。

“砰!”

不远处传来巨响,打搅了这暧昧的气氛,也救了萧从之和莫焕的无措。

两人故作自然地探身去看,只见是有人摔进了水幕底部的水池,水池不深,那人没多久又挣扎着爬了上来,对着一处破口大骂,看样子是两人在水池旁的大堂吃饭时,发生了口角。

有这么一番打扰,萧从之和莫焕心照不宣地掀过方才的尴尬,难得沉默地各自回了房间。

入夜,白天无所事事的萧从之,晚上也无处可去,本打算来壶好酒换个好梦,结果越喝想得越多。

必然是又一次想起了白天他和莫焕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

萧从之从来不否认莫焕的美色,若不是那张脸,为防后患,当初麒麟村试探过后,萧从之必想办法下杀手。

只是莫焕的俊朗是凌厉的,可在那烛火透过灯笼纸的微光下,却能让人生出温柔的错觉。

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么想着,萧从之又灌了口酒,要不自古有云,美色误事,他从不耽于美色,原来是未遇到心动的。

正这么想着,屋顶传来些响动,不明显,但瞒不过萧从之,萧从之放下酒杯,手搭上折扇,若有所思。

须臾,他也没换行头,开窗一翻,与那屋顶上的人正正对上,不出所料,眼前一身黑的正是莫焕。

莫焕无语,他知道萧从之在,故而已经够轻了!

“萧兄。”

萧从之带了些许酒气靠近莫焕,也懒得和人再客套,直言:“夜深无趣,你去哪里,不如一道?”

萧从之过于直白,莫焕只好点头答应,只是他今晚本是要去许谈处,眼下只能换个地方。

月色明亮,风也很柔和,夜色宁静,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房檐之上,起起伏伏……

莫焕带着萧从之去了那男尸的家里,城东的郭氏米行。

落至郭宅后院,莫焕悄声对萧从之说:“那男尸姓郭名少宇,是城东郭氏米行的二少爷。”

萧从之大概能猜到这不是莫焕最初的目的地,但既然莫焕能如此熟门熟路来到郭宅,难道是有什么格外值得留心的?萧从之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莫焕此刻不敢牵萧从之的手或揽肩,于是只是保持着距离招了招手,示意萧从之跟上。

莫焕带着萧从之绕进了前宅,那儿有一处院落,大晚上的依旧灯火通明,凑近一看,里面也并无人在活动,主人家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虽是辗转反侧并不安宁。

萧从之压低声音凑到莫焕耳边轻语:“我倒是不知莫兄有大半夜看人睡觉的爱好,知道你今晚另有打算,别装了。”

靠得太近,吐息都喷在莫焕耳边,痒就不说了,还极为挑逗,莫焕深以为保持距离该是心照不宣,却不想萧从之并不那么认为。莫焕只好主动拉开距离,扯着萧从之的衣袖,两人又退回了后院。

郭宅很大,后院很偏又静,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刚才那人是郭家大少爷郭少天,资质平平,若非郭少宇惨死,他家这米行怎么都落不到他头上。”

“你是说郭少宇的死可能和失踪案并非一案,而是另有凶手?”萧从之想着郭少天深夜点灯入睡的行径,也确实可疑。

莫焕点头,并施展轻功飞上屋檐,看样子是想边走边说。

“郭少宇从失踪到发现尸体也就两日,按理说失踪案的案主作案已有一月,手法日渐娴熟,是不太可能突然多了郭少宇这个漏网之鱼。”

“若是郭少天所为,那就是为了郭家米行?”

“郭少宇天资聪颖,且和郭少天关系不佳。”

“我昨夜去看了郭少宇的尸首,全身皮肤被剥下,手段残忍,他们毕竟是手足兄弟,何至于此?”

莫焕停在一处屋檐上方,等着萧从之站定,便说:“等个数日,你的人也能将这些告诉你,若是想现在知道,不知萧兄有什么能交换的?”

萧从之知道莫焕是有想从他身上了解的事,却不跟着话向下说,而是道:“莫兄也是厉害,来这硖城也就两日,能知道这么多事。”言下也是在试探莫焕的手段。

“确实来往奔走,不像萧兄,大白天只在客栈饮茶。”

“……”萧从之无法,只得说:“那莫兄想知道什么?”

“要不我们来聊聊葛云?”

萧从之的脸色立时沉了下去,只听莫焕那人还在说。

“巛河之上,若是没有那暴风雨,你当如何?”

“沈嫣和沈酌自会想办法制造意外。”萧从之的脸上已敛了多余的神色,声音在月色衬托下极冷,他收在衣袍里的手指用力地抵着扇柄。

莫焕的视线扫过萧从之的衣袍,对眼前人透出的杀意视若无睹,只说:“倒是不难看出来,葛云喊你公子,却对你没有多少恭敬,人又机警,眼光毒辣,不像是随行伺候的仆从,倒像是来监视你的。”

萧从之并不多言,静静等着莫焕的后话,莫焕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并无大碍,但葛云身份特殊,若是被莫焕想通了其中关窍,后患无穷……他并不那么愿意杀了莫焕。

莫焕向萧从之靠近了些,笑着说:“不必如此紧张,你我旗鼓相当,你杀不了我。”

“……”

“若是葛云在场,你便会挂起一脸的假笑,装出副言笑君子极好说话的样子,明明本性偏冷。”

萧从之暗暗自省是他们进入幻境时,他掉以轻心了。

“葛云是在监视你,你又在他面前装,那你想甩掉他,也是情理之中。故而那日在晏楼,江湖人随意的三两句话,你就决定要来硖城。只不过人为的意外,不如天然的暴风雨。”

“莫焕…”

莫焕抬了抬手阻止萧从之继续说下去,脑袋还凑得更近了些,吐着热气说:“本只是想来场大雨,没想到成了暴风雨,麒麟血果然厉害。”

“!!!”

萧从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莫焕,距离太近,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了什么…

这下莫焕也淡定不下去了,急忙后撤,手不由自主地搭上自己的唇,又欲盖弥彰地匆匆放下。

萧从之看到这动作,脑子一片混乱,他从不曾这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厘不清一丁点的细节,他只是真切地意识到莫焕这身皮囊在月光下更好看。

先镇定下来的是莫焕,干巴巴地说:“掉河里后,我顺势把他推远了。”

萧从之应得也干巴巴:“怪不得你内力消耗如此多。罢了,这算是你帮了我的忙。”

两人不再往下细说了,莫焕如何会用麒麟血的,巛河里他救他救他的,还有萧从之甩开葛云意味着什么……还未到深聊的契机。

和来时一样,莫焕施展轻功飞在前头,萧从之跟着,两人之间安静得很。

直到耳边听到了不远处暗巷传来的奇怪动静,莫焕转头看了眼萧从之,萧从之轻轻点头,他们齐齐向那暗巷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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