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内的死寂仿佛有重量,压得人胸口发闷。幽蓝的信标光芒不仅没有带来温暖,反而给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冷色调。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是在黏稠的焦油中缓慢爬行。
小薇怀中的微光信标,其光芒肉眼可见地又暗淡了一分。那块中心晶体的旋转速度也似乎变慢了,仿佛一个疲惫的生命正在逐渐走向终点。这个变化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不行……这样不行……”小薇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徒劳地摇晃着信标,仿佛这样就能让它重新亮起来,“它越来越暗了!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的!会被黑暗吞掉的!”
“闭嘴!”李劼低吼着,他的焦虑已经达到了顶点,头顶的数字 [53] 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甚至短暂地跳到了 [54] ,然后又艰难地回落,“晃有什么用!找找看!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补充能量?或者这房间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他像是困兽一样开始粗暴地翻找身边的货架。货架上堆满了各种锈蚀的金属零件、缠成一团的废弃线缆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塑料碎片,发出哗啦啦的噪音。
阿明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缩了缩,小声说:“李劼哥……声音太大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劼暴躁地打断他,但动作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一些。他的搜索毫无收获,情绪越发恶劣。
江瑜靠坐在原地,没有参与这徒劳的搜寻。她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被左手上传来的感觉所占据。
冰冷。
那不再是仅限于指尖的细微刺痛,而是如同活物般,正沿着她的指骨、掌骨,缓慢而坚定地向手腕蔓延。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低温的痛感,更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和剥离感。仿佛那只手正在慢慢失去知觉,不再属于自己。她悄悄在黑暗中活动了一下手指,动作变得异常滞涩和困难。
这“代价”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它不是在消耗她的体力或精神,而是在直接侵蚀她的身体本身。阿明之前无意识嘟囔的那句话再次在她脑中回响:“……王叔就是手变得透明……然后就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深处窜起,比左手上的冰冷更加彻骨。这就是使用能力的终点吗?支付代价,直至某个部位甚至整个人“消失”?
她必须更谨慎地使用这双眼睛,更谨慎地做出每一个可能引发“代价”的分析和决策。但在这个绝境中,闭上眼睛和停止思考,同样意味着死亡。
“啊!”小薇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
李劼立刻警觉地回头:“又怎么了!?”
“它……它下面……”小薇指着微光信标的底部,声音颤抖,“好像……有个凹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李劼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从小薇手里抢过信标。果然,在信标金属基座的底部,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与基座几乎融为一体的圆形凹槽,大小仅能容纳一枚硬币。
“这是什么?”李劼用指甲抠挖着,但凹槽内光滑无比,没有任何机关或提示。
“规则三……”江瑜轻声说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微光信标提供安全,亦需代价’。也许,‘代价’不仅仅是指使用它可能吸引危险,也可能是指……维持它本身,就需要‘支付’些什么。”
她的话点醒了众人。这个“支付”很可能不是抽象的,而是需要实体投入某种东西。
“支付?用什么支付?我们有什么?”李劼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再次扫过小薇和阿明,最后停留在江瑜身上,意有所指。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小薇吓得抱紧自己,阿明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壁里。
江瑜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李劼的数字在 [54] 的边缘剧烈波动,他的情绪极不稳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一定是我们身上的东西。”江瑜立刻开口,试图将他的思路引开,“看看这个房间。这些废弃物。”她指向货架上那些锈蚀的零件和垃圾,“规则很多时候是死板的。它说‘支付代价’,但未必特指我们自身的血肉。这些‘无用之物’或许也可以被视作一种‘代价’。”
李劼狐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些垃圾,显然不太相信。
“试试总没错。”江瑜坚持道,她不能让他产生更可怕的想法,“如果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李劼犹豫了一下,或许是觉得江瑜的话有几分道理,或许是不想立刻走到那一步。他骂骂咧咧地从货架上抓起一个锈得最厉害的金属螺母,粗暴地塞进那个凹槽。
什么都没有发生。
“妈的!耍我!”李劼的耐心耗尽,数字猛地跳到了55,他猛地看向小薇,眼神凶狠。
“等等!”江瑜突然出声,“看!”
只见那枚锈蚀的螺母在凹槽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侵蚀,迅速变得灰暗,然后化作一撮极细的灰烬,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信标中心那枚旋转的晶体,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丝丝,转速也似乎快了一丁点。
变化微乎其微,但在所有人死死的注视下,这变化毋庸置疑!
“有……有用!”小薇惊喜地低呼。
李劼也愣住了,脸上的凶狠迅速被一种混杂着贪婪和希望的表情取代。他立刻开始疯狂地将货架上的各种金属垃圾塞进凹槽。螺母、螺丝、断裂的弹簧……一件件废弃物在凹槽中化为飞灰,信标的光芒也随之以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亮度,幽蓝的光晕逐渐变得稳定而清晰。
冰冷的绝望感暂时被驱散了一点点。
但江瑜的心情并未放松。她看着李劼忙碌的背影,看着他头顶那依然居高不下的数字 [54] ,心中的警惕更甚。他刚刚几乎就要采取极端行动了。这个临时同盟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她自己左手上那冰冷的麻木感,已经越过了手腕,正在向小臂蔓延。她支付了“提出解决方案”的代价吗?还是观察和思考仍在持续消耗着她?
她低下头,用右手轻轻握住冰冷的左小臂,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只感到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这条手臂,还能支撑她多久?前方的黑暗,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漫长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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