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爸开车,洛洺坐在副驾驶,沈谙跟洛妈坐在后面,俩人基本聊了一路,大都是洛妈提问,沈谙回答。问洛洺在公司乖不乖,有没有给他惹事,最近降温,他还有没有咳嗽,腰还疼不疼。
沈谙都笑着一一回应,洛洺让她别再问了。
洛妈选择性失聪,问沈谙什么时候跟莫云臻结婚,孩子都有了。
沈谙眉峰一挑,把目光投向装死的洛洺身上,回洛妈,还早。
洛妈突然大喊一声:“哪个算早嘞,洺洺比你小一岁,这都要订婚了,你也该张罗张罗了。”
沈谙无话可说,笑着冲洛妈点头。
估计是看沈谙不说话,洛妈没再问七问八,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家小区门口停下,洛爸说去停车,让他们先上楼。
这里是个老小区,青砖绿瓦,总共就十来栋楼,小区门口有颗一人粗的歪脖子老槐树,枝繁叶茂,底下坐着四位搓麻将的大叔。
沈谙竖起耳朵,听他们在那扯闲篇,搞快点儿撒,老子么得功夫跟你们搞龙门阵。
洛洺看他听得认真,说想听成都话,以后回公司天天讲给他听。
然后就收到一句无声的滚。
没有电梯,爬到四楼时,沈谙问他家在几楼,洛洺说在七楼,问总共几楼,七楼,沈谙鼻孔出气,话说他为什么一定要上来。
洛妈手脚麻利,蹭蹭蹭爬上了楼,大门敞开,等他们进来。
平常坐惯了电梯,冷不丁爬回楼,沈谙力不从心,小脸通红,洛洺吐槽他平时健身挺厉害啊,怎么爬个楼这么费劲。
沈谙目光一寒,说他最好能活着回到公司。
洛妈在门口候着,从柜子里拿了双黑色软底棉拖递给沈谙,说新买的。
沈谙接过说谢谢,洛洺说我的呢,洛妈让他滚回自己屋里拿,洛洺摇头晃脑,这个家没法待了。
沈谙换好鞋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三室两厅一厨一卫的格局,装修也简单大气,屋子里亮堂堂的。
洛爸这时拎着两袋子东西推门而进,洛妈嫌他慢,问他干嘛去了。
“我去给小谙买鱼买虾啊,幺儿不是说小谙喜欢吃海鲜嘛?”
洛爸说着把两黑色袋子拿进厨房,踢里哐啷往外倒腾,沈谙单手撑着脑袋看他们忙碌,突然洛爸手滑,一只小龙虾成功越狱,在地板上横行霸道。
洛爸弯腰去捡,又顺带碰翻了框里跃跃欲试的鱼儿,还有一动不动的鲍鱼。
洛妈回头,瞅了一眼地上,又瞥了一眼洛爸,随口就是一句优美的中国话。
沈谙起身帮忙去捡,被洛妈赶了回去,让洛爸给他泡茶。
“小谙搁沙发坐了好半天,你咋个不去泡?”
“哪个晓得你把茶叶藏哪个屋里头。”
洛妈一边唠叨一边收拾地上蹦跶的小玩意儿,洛爸闷着头去里屋找他的宝贝。
沈谙背靠着沙发看戏,嘴角一直挂着笑。
很快,洛爸就抱着他的宝贝茶叶在桌上折腾,第一次开罐,他废了些力气,拿起拳头大小的剪刀破开一个大口,把茶叶全倒进罐子里,随后捏一撮出来,放入玻璃杯底,倒入大半杯热水,静止。
洛爸像个小孩子,眼睛一直盯着杯子看,茶叶在水中舞动身姿,起起伏伏,最后基本落在杯底,少量浮于杯口。
洛爸看茶,沈谙看他,简直就是翻版的杨院长,都是嗜茶如命的主。
“来,小谙,喝茶。”洛爸把茶杯推到沈谙手边。
沈谙笑着把茶杯又推到洛爸跟前儿:“叔叔,您先喝,我不着急。”
“要不得,你是幺儿的老板,对他啷个好,这茶还是你送的,还是得你先喝。”
“知道您喜欢喝茶,就让洛洺带回来让你尝尝,我不太懂,也很少喝,您觉得好喝,到时候多带几罐。”
这一罐就上万,洛爸急忙摆手:“要不得,要不得。”
“没事儿,您喜欢喝就行,喝吧,等会儿就凉了。”
洛爸嘿嘿一笑,拿起杯子浅抿一口,咂摸着嘴,眼角的笑意加深。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明前茶啊,入口醇厚,回味甘甜,巴适得很。”
听到了最熟悉的那句话,沈谙咧着嘴傻乐:“叔叔喜欢就好。”
洛爸眯起眼,喝了一大口,开始讲明前茶的前生今世,说爱茶者,必爱春茶,爱春茶者必爱龙井,爱龙井者,必痴龙前茶,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就为好这一口,沈谙心里暗笑,这乾隆估计好的不止这一口。
洛爸讲起茶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说这喝茶就像过日子,起起伏伏,苦中有甜,个别滋味都需要自己亲身体会,有人觉得这明前茶的滋味太淡,不够浓烈,有人却偏爱它的爽口甘甜,回味无穷。
他说第一次喝明前茶是去杭州耍,一个老者请他喝的,还说那位老者仙风道骨,住在一位高山,他也想入道,老者说他已经入世,便不能入道。
洛妈实在听不下去,扭头一顿输出:“差不多得了,过来帮我搞鱼撒,再搁那摆龙门阵,我明天就送你上青羊宫。”
洛爸闻声收了笑脸,给沈谙冲了一杯茶,让他慢慢喝。
洛洺这时慢悠悠出来,脑门儿还在滴水,沈谙瞥了他一眼:“你搁那泡澡呢,半天才出来。”
“花洒坏了,我折腾了好半天。”
“为啥不去外面吃?麻烦他们张罗。”夫妻俩在厨房忙碌,又是鱼又是虾,这得弄到啥时候。
洛洺扯下脖子上的白毛巾,在头发上胡乱搓着,朝厨房瞥了一眼,吐槽道:“我说去外面吃,可我妈不听啊,说外面的豆花牛肉没她做得好吃,还一股胡椒味,牛肉也不舍得放,怕委屈了你。我爸年轻时在潮汕那边干过两年厨子,各种生鲜信手拈来,非说要在你面前露一手,让你尝尝他的手艺。”
“挺好,你呢,你准备做点儿啥?”沈谙单手撑着脑袋,问得认真。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洛洺说完自己都笑了。
沈谙白了他一眼,问他奶奶呢,洛洺说在他大伯家,这会儿应该在搓麻将,沈谙说等会儿吃完饭去看看。
洛洺说么得问题,沈谙嘴角咧着。
夫妻同心,做饭甚快,半个小时后,沈谙开启来成都的第一餐,简简单单四菜一汤,藤椒豆花牛肉,剁椒鱼头,麻婆豆腐,海鲜沙拉,豆汤饭。
沈谙不认识最后一个东西,像汤又像饭的,怼了下洛洺的胳膊问是什么玩意儿,洛洺说这是成都的传统小吃,汤是鸡汤,饭是米饭,里面有鸡肉和白豌豆,是过冬必备美食,暖胃驱寒。
沈谙问洛妈可不可以教他做,洛妈笑呵呵说么得问题,顺便又提了一嘴,莫云臻好福气。
沈谙说是他好福气,洛妈眼睛都笑没了。
动筷之前,洛爸从柜子里翻出一瓶五粮液,给他们仨各倒了一杯,沈谙看着手边满满当当的一杯酒,直咽口水。
洛爸说欢迎沈谙来他们家,提议大家一起举杯,洛洺瞪了他一眼,说沈谙喝不了白酒,洛爸挠挠头,也是,他们这些大老板不是红酒就是鸡尾酒,很少灌白的。
“莫得事,还有瓶红的,你表哥从香港带回来的。”
洛爸说完起身欲走,被沈谙拦了下来:“叔叔,不找了,就喝白的,喝一点儿没事儿。”
“好嘛。”
洛洺小声嘀咕,提醒沈谙别忘了自己的酒量,沈谙皮笑肉不笑,说他心里有数。
简单碰了后,一杯白酒下肚,沈谙肚子瞬间着了起来,捂着嘴就是咳,小脸瞬间通红,洛妈接了水让沈谙顺一下,回过头瞪了洛爸一眼,洛爸委屈巴巴,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沈谙喝了水,喉咙的辣意慢慢减轻,洛洺盛了半碗豆汤饭,让他先缓缓。
沈谙拿过勺子就往嘴里塞,鸡汤鲜美,鸡肉滑口,豌豆绵软,喝完才吃别的,藤椒豆花牛肉麻味要重一些,吃一口,麻得直想哈嘴。
“对了小谙,上次洛洺跟我要老婆本儿,说替你还违约金,后面又把钱给了我,听说要赔1.5亿,到底赔没赔啊?”洛妈一脸担心,看着两小崽子。
沈谙哭笑不得,洛洺这崽子,老婆本儿都敢动,跟白青一样傻,某人也不太聪明。
他想开口,被洛洺抢了话。
“妈,我不是给你发了微博链接嘛,老大没错儿,错的是GK,不用赔。”
“你下次直接发消息,别整什么微博。”
洛洺垮个脸“哦”了一声,沈谙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豆汤饭。
整顿饭下来,沈谙听到最多的就是感谢,感谢他救年少无知的洛洺于水火之中,感谢他这四年对洛洺的照顾,替他出头,还债,带他全世界飞,让他现在有能力娶妻生子。
洛妈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沈谙眼睛涨得生疼,说这都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念。
洛妈哭得更厉害,洛爸红着脸去安慰,洛洺跟沈谙相视而笑。
酒足饭饱,洛洺带沈谙去看奶奶,一进门,就遇到沈谙的头号粉丝,洛洺的表妹,顶个泡面头说她本来要整个沈谙同款,结果翻车了,被同学笑了一个月,沈谙说挺好看的,别想太多。
表妹一激动,从里屋抱出一沓杂志让沈谙给她签字,沈谙坐在小板凳上一本一本认真地签着,洛洺顺手拍了一张发给莫云臻,得到的回复是,沈谙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他一时语塞,当即决定把这个要命的问题交给老大去回。
奶奶正在搓麻将,沈谙一来,她把麻将一推,赶走了老姐妹,把沈谙拉进屋子拉家常,奶奶跟外婆一样慈眉善目,沈谙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洛洺站在门口,愣是插不进一句话。
临走前,奶奶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让他回家再看,沈谙说好。
洛洺让他回家住,沈谙坚持住酒店,刚躺床上,就收到莫云臻的夺命连环call,还没开口,就问他脸怎么回事儿,他摸着还有点发烫的脸,说没事儿,刚去跑步了。
莫云臻让他讲实话,他支支吾吾半天,说喝了点儿酒,还强调只咪了一口。
“咪了一口脸红成这样,咪的什么酒?”莫云臻眉心紧锁,小奕跟贺子浚在搭积木,听到沈谙的声音就要过来贴贴,被他挥手挡在一米之外。
“五,五,五粮液。”
“老实说,到底喝了多少?”
“一杯......”
“沈谙,你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是不是想在成都安家?!”莫云臻对着屏幕一顿输出,小奕跟贺子浚蹑手蹑脚走近,扯他爸的白色睡袍。
沈谙知道自己碰了逆鳞,赶紧背诵离家前的约法三章:“莫叔叔,你别生气,不是约法三章嘛,我都记着,首先,滴酒不沾,第二,不谈工作,第三,早去早回。”
“做不到光记着有屁用!回来睡地板吧。”
“不要啊老公,你听我解释,洛洺他家人都很热情,我实在招架不住,而且陪长辈喝酒,又不是跟别人乱喝,对不对?你要理解我,不能老揪着我的小辫子不放。”
沈谙哼哼唧唧撒娇,莫云臻扶额皱眉,两崽子杵着脑袋挤进画面,沈谙也在一声声奶糊糊的爸爸中彻底迷失自我。
贺子浚最疼他这个远在他乡的爹,扯着莫云臻的睡袍求情:“爸爸,你不要凶沈爸爸了好不好?他都脸红了,他知道自己错了,他说回来跪游戏手柄,爸爸,你就原谅他吧?”
沈谙:老子什么时候说要跪游戏手柄了。
小奕也跟着附和,说他可以当监工。
沈谙:有你俩是我的福气。
莫云臻把镜头对准自己,让小奕带贺子浚去刷牙,两小只冲着镜头跟沈谙拜拜,然后屁颠屁颠去了洗漱间。
“头疼不疼?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两崽子走了,莫云臻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胳膊,轻声细语,心里的气也下去一大半,他又何尝不知陪长辈喝酒的规矩,可沈谙喝个掺了水的鸡尾酒都能一杯晕,何况常见五十度打底的五粮液。
白酒烧心,也灼胃,对于不常喝的人来说,刺激性更大。
沈谙看莫云臻没有刚刚那般气势汹汹,摸摸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头有点儿晕,肚子还好。”
“你下次对瓶吹,喝死算了。”
“要不得,要不得。”
沈谙脱口而出的成都话,莫云臻没忍住笑了,问他还学了哪些,沈谙仰着脑袋“嗯”了半晌,老子才不跟你们在这摆龙门阵,说完自己也笑了,总感觉学得不像。
莫云臻听完乐得合不拢嘴,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不清楚,听几个搓麻将的大叔随口唠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莫云臻还是咧着嘴笑,问还学了啥,沈谙摇头,死活不肯再说一句。
两小只站在洗漱间门口,脑袋往外探着,不知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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