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此番离开,阔别一年,祈姝竟是再也没有见过她一面。她也曾进山寻过,可终是不见其踪影。
她已被家中之人许配婚事,说好来年开春就完婚。如此重要的事情,她是很想通知祈雨的。
毕竟在祈姝的心中,祈雨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她很重要的人。
“兴许是我上次惹恼了她,她生我气,所以躲着我。”是啊,都怪她没有出息,出了事,只能让祈雨离开,而不是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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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日,祈姝大婚之日。
祈府是榭水镇的大户人家,婚事办得是热热闹闹的。镇上空闲的男女老少,皆去了祈府。
南安婚俗,在行礼之前,新娘需戴面帘同镇上年长之人敬酒,以获祝语,讨个彩头。
祈姝着红衣戴着玉珠面帘步入大堂之时,还未走到正厅中央,就蓦然顿住了脚步,呆呆望向站在门厅右侧一众宾客中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着了白底蓝边的纱裙,外面罩着一件带绒毛滚边的斗篷,整个人躲在斗篷下,显得娇小玲珑。
周围有人同她攀谈着什么,她一一点头笑着回应。然后,她微微侧头,勾着唇角,扬着眉眼,不期然撞进了祈姝的眼里。
她笑得明媚,让人一眼看过去时,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了暖意。
祈姝心头一动,竟是直接在身侧的桌上倒了两杯酒,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祈姝一过去,刚刚还嬉闹的一众宾客纷纷安静下来,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祈姝将酒杯递给她,“我敬你一杯。”
祈雨微微偏头,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伸手接过。
“新娘子,你这于理不合啊,敬酒需得……”
红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祈姝打断,“无碍,眼前之人同我是旧识,而且也是我的知遇之人,有恩与我,敬她一杯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这话也算不上假,当初祈姝在墓山迷路,所幸祈雨出手帮忙,她才无恙。祈雨确实可以说是她的恩人。
祈雨紧盯着她,脸上笑意越发浓烈了。
祈姝抬起酒杯先干为敬,祈雨随后也扬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不太懂规矩,但你今日——”她眸光一顿,轻笑出声,“很好看!”
只是话音刚落,她的双眸蓦然噙满了水光,不由分说的就落了下来。
她抬手胡乱在脸上抹着,“我不太能喝酒,只觉这味道辛辣得很,倒是让人笑话了。”
周围众人哄笑一团。
祈雨歉意一笑,放下酒杯,提起裙边便往外奔去了。
“我去送她,不会误了时辰的。”祈姝后步追了出去。
这场面虽然奇怪,可是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不都是两个女子吗?大抵是感情深厚,所以情难自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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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遇见过很多人,可是真正接触的没有几个。大多时候她都是默默为人驱散寒意,施法让他们走出迷雾,得以找到离开的路。
只有祈姝。
祈姝不一样,她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因为她是山中精怪而感到害怕。祈姝给她撑伞,挽她的手,拿包裹得好好的糕点给她吃。
她是真心待她的。
只是这世上感情千万,大抵祈姝对于她的感情,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
她终生不得离开墓山,如若离开,不仅会引起修真之士的关注,还会牵连无辜。
可是当她听到祈姝要找一个郎君的时候,她觉得慌了。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这样,你不能让她这样。
所以她跟着祈姝出来了,可是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还害得祈姝担心。
祈姝告诉她,你该走了的时候,她不怨什么的。这本来就是她的不对,她不过是一个小妖,怎么能妄想长长久久这样的东西呢?
“你难受吗?”祈姝追了出来,如此问她。
“马上就走了,不会待很久的。”祈雨回过头,静静注视着身后的祈姝。
“你来了,我很开心,我没想到你会来,我找你的时候……”她语调一顿,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砖石,“谢谢你,要喝了喜酒再走吗?”
沉默良久,祈雨低垂着头,眸光隐于帽檐的暗处,“刚刚不是喝了吗?”
祈姝笑了笑,“那个不算的,得我和新郎一起敬你呢。”
“不了,我不太喝得惯。”她说话时候,舌尖发涩,只觉得满腔苦意。
“这样啊,来年的桃花节,你要来吗?”
“如果要来的话,也不知道小丫头你急不急着让我走呀。”
祈姝知道她是打趣自己,不过祈雨身份确实特殊,“总会有办法的,要不你就来一天,不会有什么的。”
“祈姝——”她叫她的名字,她从来都是叫她小丫头的,这是她第一次叫她名字。
“嗯?”祈姝看她,可是她整个脸都被帽檐挡住了,祈姝看不真切。
祈雨抬手一挥,笑得温柔,“回去吧。”她袖口之下的指尖变得透明莹润。
她没有回答祈姝来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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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们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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