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村如今……”陆家村中人到底是因自己而离世,可自己除却满腔歉意,再没有什么能补偿给他们的了,朱墨心中五味杂陈,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
“逝者已矣,再多伤怀也只是徒增怅惘,况且此事非你本意,不必太过苛责自己”幸而映玄晔并未责怪,只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殿下说的是!”朱墨收敛情绪,点点头,随后提到现状。
“你的意思是说,玉圭困住了你,你现在也没办法回归本体?”
“没错,不知殿下……可有破解之法?”
朱墨实在拿这迷境没辙,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他对于先祖平生所历之事并没有多大好奇心!
映玄晔摇摇头,亦是对这迷境无能为力。只道“《灵石录》中曾记载过灵宝护主之事,不过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现今这世上,哪还有能够护主的灵宝。且不说如今天地灵气能不能促成玉宝修得灵识,即便是修得灵识的玉宝,能力最高也高不过自己主人,哪里能够护得了主”。
灵宝说到底也不过是件法器,在主人有能力使用之时能够寄予更大助力,锦上添花,却不能在主人遭遇险境时雪中送炭。
朱墨苦笑,“如此,我便要待到这玉圭自行放我出去?”
“非也,”映玄晔猜测道,“这玉圭既是能为你所用,你与它心神便可相通,否则也不会被带到此间。若是你全意想要离开此地,它必是拦不住你,此刻你出不去,恐怕……”
“是有东西在外面阻拦?”朱墨明悟,随即便想到一路跟着自己去陆家村那人,不由心间一凛。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映玄晔与他想的一样。
以人魂生祭玉圭!
朱墨脊背发凉,神色中少见地有几分慌乱。生祭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神魂俱灭,任是哪一个修道者落入这般境地都会有几分恐惧,那可是死的连渣都不剩了,再不可能转世重生!
“这不过是个猜测,毕竟我们谁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映玄晔亦知此事严重性,当机立断道“你且在此尝试突破迷境,我即可便往陆家村走一趟”。
说完,不等朱墨回应,便离开这里。
待朱墨反应过来,面前人已经换了芯子,朱墨也感受到自己逐渐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恢复过来的映翊望着眼前人,含情脉脉,半响,终是忍不住伸手揽他入怀。
朱墨正要挣开,却发现自己挣不动。
任由映翊抬手轻抚自己的脊背,朱墨只觉汗毛倒竖,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
恰此时,映翊又有了动作,比墨越稍长的身量低下头来时,柔润的唇畔触上墨越的耳廓。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可朱墨依然羞愤难当,他这辈子都没有碰上过这样的事。
朱墨想要离映翊远些,可不知是墨越不想动还是映翊抱的太紧,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挣动,一时间气上心头,他怒目圆睁,想要离开此处的意念愈发强烈,忽然眉心灼痛,眼前迷境终于变换……
难道这就是全意想要离开此间,便真的能够离开了?要回到陆家村了吗?
事实证明,朱墨的猜想是对的,但也不全对。
这是哪?朱墨魂魄再次回归实体,发觉自己依旧在墨越体内,此刻正跨坐马上,阶下跪着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
男子双手被绳索缚于身后,衣衫破烂,全身脏污,蓬头垢面,看不清容貌,只一双鹰眼透出凶狠的光芒,直盯着朱墨,眼中不甘与愤恨快要化为狼虎撕碎马上那人。
朱墨听见自己开口说话,“成王败寇,汝有何不满?”
墨越这句话绝没有挑衅的意思,他大概只是单纯地不解,若输了,就该输得起。
“成王败寇?哼,阴险小人也配称王?!”男子不忒。
“放肆!”墨越身旁侍卫正要给男子些教训,被墨越拦下。
墨越抬眼望了稍远处一眼,朱墨亦随之看到眼前情形,不远处跪着许多与这男子一样衣衫褴褛的人,周围有士兵看守。
这些是什么人?朱墨刚有疑问,便从墨越脑中得到答案,是山魅!
且眼前看到的都是山魅族中要员,而男子则是山魅族首领,名叫观!
墨越让侍卫退下,翻身下马,来到男子面前,半蹲身与那男子视线平齐,“汝以为谁配为王?”
男子看眼前青年对自己方才的冒犯不气不恼,此刻又如同请教一般问询,一时怒气无处发。任是谁面对这样一个和煦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但很快,男子便醒悟过来,眼前人是敌方将领,他嗤笑,“早听说狐族擅迷惑人心,凭此手段……”
见墨越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过来,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很好,再近些,过来……就是这一刻!男子猛的破开绳索,五指翻手为爪,直取墨越咽喉。
这一击,是早有预谋,也是功败垂成后的最后一次反击。
雷霆一击瞬息而至,谁也没想到此人重伤如此地步还能有余力挣脱锁链,四周护卫丝毫没有防备,更来不及出手拦截他。
朱墨感墨越所感,此刻只觉得这一击仿佛夹着雷霆万钧之势,迅猛至极,此人功力远高于自己,如此偷袭墨越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下一瞬朱墨便感觉到喉间痛楚袭来,颈骨咔咔脆响。
“我……”朱墨简直想问候男子八辈祖宗,墨越的脖子……断了!!!
死了?!就这么死了?朱墨难以置信。
“嘭~”地一声,墨越重重倒在地上,四周一瞬寂静,变故太突然,狐族兵将们谁也没料到,在大战结束后,竟有这样一道劫难等着他们。原本以为这一战会如从前每一场战斗一样,由王带领着的他们只会一往无前,大获全胜。从未败绩的他们在数次胜利后降低了防备之心。
瞬息后,护卫长惊怒交加,语声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痛呼道“王?!!他杀了王……他杀了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兵将们哗然,怒吼着冲上前便要擒住男子
“杀了他——”
“抓住他——”
“……”
朱墨眉心忽然传来熟悉的灼痛,脑中一片混沌,耳旁打斗声渐远……
————
朱墨魂魄在此间浮沉,映玄晔那头刚赶到陆家村。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断壁残垣,屋顶上的茅草被大火化作灰烬,此刻整个村子都灰蒙蒙的,笼罩在烟尘中。
大火过后的热浪还未散尽,有些坍塌的房梁上还闪着火星子。
“咳咳咳……”一人以袖掩鼻,自灰雾中跑出来,呛咳一阵后,面朝雾里喊道,“老二别找了,都烧光了……”
“等等……诶?哥……有人!”雾里有人惊呼,想来应该是“老二”。
“怎么可能?”先跑出来的是个高约七尺,身材壮硕的男人,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这大火烧了三天,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男人正要进去瞧瞧,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有人先他一步进入烟雾里。
男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身影,那人便消失在雾中。
‘能有如此迅速身法,大概是路过的修者吧!’男人心想,‘说起来这陆家村也是多灾多难,前有秃鹫袭村,后又突起大火,如此不祥之地,若不是族长让他们兄弟俩过来瞧瞧,他才懒得过来’。
映玄晔来到雾中,循声而至,面前二人,一人横躺在地,另一人半跪地上……
“喂,醒醒~醒醒啊!”老二半跪在地,不停怕打眼前昏迷的人,口中嘀咕,“明明动了一下,怎么不醒呢?”
映玄晔走近,还没看清地上那人被老二挡住的上半身,只看那身被火烧得半焦的外衣,便觉得有些熟悉,再凑近……
躺在地上的男子不是朱墨是谁?!
“阿水,阿水,竺水,竺阿水……”映玄晔探他鼻息,鼻息微弱尚存。
“诶!!你谁啊?哪冒出来的?”老二被眼前这个突然现身的人吓了一跳,还没看清人便嚷嚷起来,这人突然蹿出来,还带着面具,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诶?你想干什么?你别乱动他,你……”老二年纪不大,力气不小,一把抓住映玄晔想要拉朱墨起来的手,警告道“你再动他我喊我哥了?”
映玄晔不得不耐心道,“小兄弟,他是我朋友,现在我要带他回去疗伤,请你让开!”
“不行,你可不能带他走,这里就剩这么一个人了,你若带他走了,回头族长问起陆家村来,我怎么交代?”
涉及妖界属族事务管理,映玄晔也没想与人为难,况且此时朱墨也需要一个疗伤之所,稍一思量,映玄晔横抱起朱墨,在老二急眼前说道,“走,带我去见你们族长,有什么事等他醒过来再问不迟!”
老二一个半大孩子,没什么心眼,闻言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哥,哥,你看”老二跑到大哥面前,指着映玄晔怀里的朱墨道“就是这个人”。
男人顺着弟弟手指方向看了一眼朱墨,随后抬头望向映玄晔,眼前人高大威猛,衣着不俗,虽未以真面示人,但只看身形便觉得通身气度不凡,叫人不敢再与之对视“你是……”
“散修,”映玄晔言简意赅。
“哥,赶紧带他们回去吧!族长不是说要我们查探陆家村大火缘由么,等他醒了就可以问问他了”老二插嘴道。
“闭嘴”男人轻喝一声,有些犹豫要不要带这两个人回去,若只是路过的修者倒也没什么。
族长对这些散修十分友好,多半会热情招待他们,族内有特意留给修士歇脚的屋子。
族人们虽万分期盼这些人能够传授族人一些法诀,却也不敢祈求他们。
毕竟有些脾气暴躁的修士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这些连个正经功法都没有的小族更是不敢得罪修士。
若是遇上修士之间斗法,那可就倒霉了,莫名其妙就能被屠村,甚至灭族!
他们侏儒兔一族有五个村子,原本族长便猜测陆家村一脉便是遇上修士斗法,才会被忽起的大火烧了整个村子。
此刻男人一看昏迷不醒的朱墨,心中越发肯定这个猜想,也越发觉得为难,他害怕这两个修士把灾难带回族里。
他们侏儒兔一族没什么战斗力,人又少,当初一族人分作五村,就是怕遇上这种屠村灭族的状况。对那些强大修士而言,屠宰他们这些小族,一村或是一族实在没有太大区别,顺手的事。
看男人久不言语,映玄晔便开口解释道,“……友人外出游历久久未归,前些天听说此处忽起大火,便来看看,没想到竟在此处寻得……”
映玄晔语气平和,声调也没多大起伏,让男人感受到这是个和善的修士,况且他还言明要为朋友疗伤。
“那……便和我们一起回去吧”男人踌躇半响,终是同意带他们去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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