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西岭昭白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鹿隐不耐烦地睁开眼,身下是带着幽冷香气的柔软床褥。
她懒懒翻了个身,再次闭上了眼。
屋门被打开,西岭昭白走到床榻边,弯下腰拎起床上窝成一团的小黑煤球:“别睡了啦!”
小黑煤球被提在半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同死了一般安静。
西岭昭白拎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晃来晃去,鹿隐才烦躁地睁眼,龇牙咧嘴冲着西岭昭白低吼。
但没什么用,西岭昭白脸上笑容未变,在鹿隐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不准凶人。”
这一弹给脆皮鹿隐弹的眼前白光闪烁,现在她无比后悔,后悔那天和齐妙抢着进入那个该死的传送阵。
那哪是什么传送阵啊,分明是召唤法阵,鹿隐刚被法阵包裹就发现了这一点,却无力逃脱。
等到她被传送至人界,因禁制而不得已变回原型,一抬头就看见西岭昭白时,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主仆契约生效,白色烙印从额心沁入骨肉消失不见,但却无形地在内里持续嗡鸣,鹿隐就知道,这下栽了。
……
白光逐渐淡去,鹿隐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眼前是拎着自己抖来抖去的西岭昭白。
“……”认命了。
鹿隐停止挣扎,在西岭昭白手里软成一滩烂泥。
每日西岭昭白都会这样把鹿隐叫起来,陪她去寒潭山上修习心法。
西岭昭白哼着小曲,抱着鹿隐往屋外走,正巧碰上寒雪瑶。
“师姐,来找我的吗?”西岭昭白带着鹿隐上前去,见寒雪瑶手里提着一个竹篮,“这是什么?”
寒雪瑶将竹篮上遮盖的白布挪开,露出一整盘香甜的糕点:“给你带了些许吃食。”
“谢谢师姐,”西岭昭白接过篮子,从中拿了一块白色甜糕放进嘴里,腮帮一侧塞得鼓鼓的,她咕哝着说,“好七(吃)!”
“喜欢就好,”西岭昭白吃东西的模样着实可爱,她没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师姐最近有些忙,天令堂那边还堆了好些任务没清……”
“我知道了师姐,要我帮忙清任务是吧,”西岭昭白举起篮子晃了晃,“这些糕点是报酬?”
“当然不是啦,这是师姐带给你的吃的。”寒雪瑶冲上来抱住她,差点没将鹿隐压扁,“就知道你最好了,师姐的好师妹!”
鹿隐拼命从两人的夹缝之间挣脱出来,转身就要逃走,却被西岭昭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从地上捞了起来。
“小黑,别想跑嗷。”
鹿隐被抓住,又开始翻滚着挣扎,嗷呜嗷呜地怒斥西岭昭白。
“你召唤出来的这个……呃,灵兽,”寒雪瑶说,“为什么总是想着要跑?按理来说结契之术已成,它应当是自愿的才是。”
结契之术只有被结契的一方无任何抵触情绪才能成功启动召唤,召唤成功便自行结契,再无反悔的机会。
鹿隐:我当时确实是心甘情愿的,但你也没说你是召唤阵啊!
有点绝望了,血脉是江玉瓷赐予的,如今身体还与西岭昭白捆绑,她努力了这么久,不仅没能摆脱江玉瓷,反而还和她越来越紧密相连。
如今她因短时间再入人界而受到禁制限制虚弱无比,只能维持原型的样子降低影响,能使出的灵力十不存一。
她杀死西岭昭白的概率不亚于西岭昭白走在街上被大成巅峰修士的飞升雷劫波及劈死。
认清现实的鹿隐感到深深的绝望,自己时时刻刻想要杀掉的人就在面前却杀不了,还要被对方当成宠物一样每天抱来抱去,何其屈辱!
鬼可杀不可辱,奈何她本就是死物,死得不能再死了,如今契约加身,她的来去全凭西岭昭白意念所动,连跑都跑不掉。
鹿隐与身体黑成一团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与寒雪瑶谈笑的西岭昭白,在心中暗暗鼓舞自己。
没事的鹿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潜伏在西岭昭白身边,就是为了寻找她的弱点,等她哪日势弱,便将其一击必杀。
一切都是为了杀掉西岭昭白,让她暂且玩弄一阵又何妨,加油鹿隐!
……
练完心法,西岭昭白抱着鹿隐去了天令堂。
天令堂是宗内弟子接取任务的地方,弟子们完成宗门派发的任务便可获取贡献点,用以兑换一些修炼资源。
西岭昭白很少来天令堂接取任务,一是她作为怜千雪的弟子,又是西岭公主,属实是不缺天灵地宝,二就是怜千雪经常会派她离宗代为处理事务,因此她能得到更多的历练和机遇。
寒雪瑶同样不缺天令堂这点资源,但她一有空就爱往这跑接取任务,说是要勤奋锻炼自己,不能闲下来。
寒雪瑶一次总是会接很多任务,但有的时候被宗门的其他事绊住,时限将至来不及清完,就会求助自家比较闲的小师妹了。
远远的,天令堂值守的弟子就看见了西岭昭白:“昭白师姐,又来替雪瑶师姐清任务啊?”
寒雪瑶之前也拜托西岭昭白帮她清过几次任务,因此值守弟子一看见西岭昭白,就知道她要来替寒雪瑶清任务。
“师姐她这次还剩多少任务?”西岭昭白将寒雪瑶的弟子名牌递给值守弟子。
值守弟子接过名牌,在登记册上翻看。
“雪瑶师姐上月接取任务三十五件,已完成三十件,余五件。”
“把那五件都移到我名册下吧。”西岭昭白递了自己的名牌过去。
“取烟火鸟的丹核一枚,碧海的金鲛珍珠五颗……” 出了天令堂,西岭昭白一手抱着鹿隐,一手举着抄录下来的任务册子,“这些还挺简单的嘛。”
鹿隐被西岭昭白按在怀里,恹恹地听着西岭昭白碎碎念,却无意间瞥见她手中任务册最后一任务。
看清那行字的瞬间,鹿隐瞳孔骤缩,难得地愣了一会儿。
这是……
烟火鸟一向出没在西岭境外的迷踪森林里,因为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西岭城内燃放烟火时经常被吸引出现而得名。
西岭昭白带着鹿隐来到西岭境外,沿着前方的蜿蜒小路便可抵达迷踪森林。
迷踪森林里常年被雾气笼罩,误入的行人在其中难以辨明方向,哪怕是组队同行,也往往会出现走着走着就少了同伴的情况,寻不见踪迹。
为了防止有进无回的状况出现,西岭昭白秉持着能不进就不进的原则,在迷踪森林外的区域燃放了一整天的花火符。
结果一无所获。
“果然还是不行吗……”西岭昭白将剩余的符纸收好,这结果也是在她预料之中。
毕竟迷踪森林里的浓雾遮天蔽日,如同一道白色的结界将迷踪森林与世隔绝。
诱捕的方法没用,只能进去寻找烟火鸟了。
“小黑,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在外面等我哦。”西岭昭白摇了摇似乎在怀里睡着了的鹿隐。
鹿隐闭着眼睛没动静。
“太好啦!”西岭昭白很高兴,“我就知道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的!”
鹿隐心想她根本没说话好吧,但西岭昭白已经高兴地抱着她往森林里走了。
被迷踪森林里的白雾笼罩的瞬间,鹿隐产生了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这些雾气会对灵力产生一定的削弱作用,因此她所受的禁制影响表现得更为强烈。
……算了,鹿隐不情愿地又往西岭昭白怀里缩了一点,以借契约效力减少禁制对她的影响。
迷踪森林内巨树白雾遮盖,不见天日,行走在其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气,西岭昭白脚下的泥土是湿软的,踏过后会留下浅浅下凹的足迹。
为了随时能应对突发危险,西岭昭白手持着银白长剑,将鹿隐放在了肩头。
鹿隐趴在西岭昭白的肩头,伸出两只黑色的小爪勾紧以防掉下去。
西岭昭白的衣服是极外光滑的珍珠丝,鹿隐抓着抓着总感觉自己在往外滑,于是小心翼翼地往西岭昭白脖颈那里凑。
西岭昭白正专心记忆着一路走过的路线,肩头的小黑一直动来动去好不安分,西岭昭白忍了又忍,突然感觉什么冰冷湿滑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脖颈,还小幅度地蹭来蹭去。
嘶……
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缠上,锐利尖牙在虎视眈眈地寻找着血管。
西岭昭白瑟缩了一下,又怕伤到小黑的自尊心,只能默默在心底想,如果小黑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煤球的话,触感会不会温暖舒适一些。
也许是走到森林深处的原因,周围的雾更加浓重了,西岭昭白伸出手,甚至看不清手臂长度外的五指。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浓郁的白与隐隐约约的黑色树影。
西岭昭白突然感觉到自己肩头的小黑在颤抖,她愣了一下,关切地偏头去看,却发现小黑浑身都炸起锐利的尖刺,像野兽示威似的展示出白色的利齿。
她听见小黑发出了咕噜咕噜的低吼。
怎么了这是?
西岭昭白心底的疑惑刚刚冒头,马上就发现了异样。
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白雾之后隐隐绰绰的黑色树影,细长扭曲的黑色影子在白雾间忽隐忽现,越发明显。
它们……在动。
西岭昭白能感觉到这些黑影在逐渐朝她们靠近,在她们周身形成一片包围圈。
小黑炸毛得更厉害了,低吼声越发急促。
西岭昭白突然看清了白雾后的黑影。
那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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