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驿站的江燎额头上还冒着点点汗珠,他闭着眼强行用意志将魂诀锏唤了回来,没时间注意自己法器回来时的身为有多低。
沈烬仰倒在床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喘息最后被小心翼翼的隐没在胸前,他又闭上眼。
周遭有人在的意识随着时间被慢慢弱化,一切都变慢了,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之后,他感觉到自己再次沉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过这次不像之前那样阴冷。
屋子里本来有些法器打斗的热闹声音,在魂诀锏回来之后便落针可闻,魂归本位,纪安和夙隗墨无声的站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盯着江燎的动作。
廖萧玉的治毒办法除了她和沈烬,其余人都不知道,这药江燎拿在手里,也闪过一瞬的不知所措。
纪安看着那包颇有分量的草药,突然亮了下眼睛。
“我去煎药”
没等江燎举着的手有下一步动作,在他偏过头来的那瞬间,纪安就已经上前一步,紧接着他手上一轻。
“你会煎药?”
这话刚问出口,江燎就有些自悔的偏头,质问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纪安从轩香苑出来的,会煎药也不足为奇。
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干的纪安并没有多说什么,抱着药去往门外走。
天暗下来,气温自然有些降,不过大抵是周遭长期雾气的影响,今晚大概率是看不到星星了。
一团热气被呼出来,成了一团可见的白色水雾,最终和空气融为一体,朦胧的月色下,纪安只能看到层层迷雾之上被模糊了边际的月亮。
室外空地上的小火炉正旺盛的烧着,柴里带湿的缘故,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响,火影飞舞在纪安的脸上,照着他满面愁容尽显眼前。
夙隗墨从帮忙叫来打理这家驿站的老伯,再到把所要的东西搬出来放好,直至现在都是一言不发的。
或许是火光长时间闪着的原因,他垂着的眼皮有些慵懒的想要合上,最终也只是为了遮挡住大部分闪着的光而浅浅眯着,带着眉头也微皱。
良久,纪安头顶上传来一道平缓、听着很随意的声音——
“什么时候学的煎药”
他话里并没有很多疑问的语气,纪安觉得,他明明是有种强行扯话题的意思。
不过倒也好,说些什么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纪安撇了撇嘴,开口之前没去看他,只是说:“在我们那个世界……也就是另一个一样现实的世界里,我很早就会了,唔,记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
“反正,后来沈烬也经常生病,中药要喝一大堆,那时候我就给他煎了”
身边安静了几秒,纪安拿木棍戳着火炉里的火花,知道夙隗墨可能会有疑问,但他并不想更多的去解释某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世界,沉重的一口鼻息释放后,这才听到后话。
“那你呢?”夙隗墨看过去,原本微垂的眼稍稍睁大了点。
“我什么?”纪安矮他多半个身,坐在木板凳上,有些费力的仰头看了他一眼。
“你也经常生病,所以会自己煎药?”
“嗯……”纪安犹豫一瞬“我身体很好的”
他将头转回去,发呆的盯着冒气的瓦罐,像是突然因为这个话题而掉进什么不算愉悦的回忆里,迟迟出不来。
良久,久到夙隗墨觉得他不会再说话,想要学他刚才那样去试着欣赏头顶那枚称不上漂亮的月亮时,纪安才浅浅出声,宛若喃喃:
“……我姐姐身体不好”
他声音太轻,但不掺杂着其他什么东西,只有纯粹的感叹。
夙隗墨听到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在那之后,他就陷入了由自己编织的一个巨大的网里,懵懂疑惑地去想一些为什么。
这药煎起来要小时打底,不过好在守着火炉,能赶到稍微的暖和,屋里的人怎么样了纪安还来不及去看,只能等到药煎好了一同过去。
睡了又转醒的状态在沈烬身上来来回回几次,江燎觉得他那不是睡了,而是被疼晕,又疼醒。
沈烬背对他蜷缩的姿势不太好让他观察到即时的状态,又恐怕碰到哪里让他更不舒服,只能扒着床头,弯腰倾身使劲贴着墙边,尽量的看到沈烬那张越发有些泛白的脸。
僵着的时间有些长,以至于纪安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江燎直起来的脊椎都有些泛酸,本来是借力搭在床栏上的手臂也后知后觉的开始发麻,他若无其事的抬了抬已经有些酸胀的腿,走到了他自认为的‘安全距离’。
为什么是‘安全距离’,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醒着吗?”纪安端了碗药走进。
“没”
“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刹那,江燎的注意力又再次放到床上。
沈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出来,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撑着床就要往起坐。
手腕连着胳膊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乏力,在江燎又要扶他的前一刻,他屏着息全力把自己推直了。
他可不要人扶。
他想。
为了不看江燎那张因为他的拖累而变得严肃不耐的脸,沈烬坐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将视线定到纪安身上,有意的躲避着旁边江燎的深刻目光。
这几天在锻月阁,他可以说的上是已经习惯了这苦药了,刚开始接受不了,但总比伤口裂在身上要好接受得多。
沈烬二话不说,端着碗的手虽然在抖,但嘴唇贴着碗边吞咽的动作没停,连个眉毛也没皱一下。
纪安神色复杂的缩着眉心,没说话。
过多的什么他没再问,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实话,倒不如回去之后问廖萧玉来的实在,入夜已经很深了,房间充裕,他们将最暖的这间留给了沈烬,其余人贴着这间房,依次排开。
因着白天时候九幽引耗费精力的缘故,纪安睡得很快,枕边的九幽也安静的出奇,时不时地抖动两下,在梦里和织命杪杪无数次的决一死战。
由魂诀锏带回来的那一堆药里,对抗毒障的药粉就占一大半,还有些是用来给那些还来得及救的村民的。
提及虎照山,往深处来讲,源远流长。
不过关于虎照山上引骨现这件事,两人也暂且没有头绪。
江燎难得闲下来,却没回屋,坐在庭院沈烬的正房门前,低眉思索着白天所发生的事。
他可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会占别人便宜,沈烬能从他幻境里把他拉出来,这就已经是个巨大的人情了,可怜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对怎么还人情毫无头绪。
江燎从不觉得亲手斩断幻境是一件什么不好的事,不会因为所念的亲人而陷入一个永远无法自醒的甜蜜梦境里,这是一个合格的墨师所需要的清醒。
但回想起沈烬在他面前的种种动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无任何光亮的黑暗环境里,只有江燎的一双眸子还在泛着疑惑的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最终被隐没在无尽的夜中。
……
百里之外,轩香苑。
身为鬼也经常打理自己形象的者先生蓬头垢面,虽说脸已经不能看了,但稍有些打理空间的头发此刻也没有得到像往常一样的重视。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啊——!”
这老头咿呀的烦躁喊着,原本就乱的头发被满是皱纹是食指拨弄的更加让人不忍直视,他在不大的一个房间里来回踱步,跺脚声回旋的响。
试验失败的第73次,者先生终于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
“书里就是这么写的,我老头子识字,识字!”
他愤愤不平的戳了两下已然被翻得有些潦草的书,想撕又不能撕的怒目圆睁看它。
“体格强魄,人鬼相融……体格强迫,人鬼相融”
他眼珠不自觉的从左看到右,但从没聚焦到什么东西上,嘴里疯癫的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是该气自己还是什么。
百年前,百生神官和鬼界判主都能做到同修,两个如此强大的人竟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法力反噬,照这样讲,人和鬼的融合,应该更为简单才是……
者先生前倾着脖颈,一步一步走到了墙角深处被铁链锁着的人面前,那人双目突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死的前一刻还在痛苦的喊叫着,现在安静下来,者先生有些说不出的不满。
“死了?为什么死了?”
“我要更多的人,去给我找更多的人!”
嘶哑刺耳的怒吼声下,几道头尾细长而中间稍厚的黑色线状体从周围不同方位的瓶罐中飞出,钻进紧锁的窗户缝隙,溜进了天然掩体的黑色夜里。
他需要人,需要体格强魄,健康强壮的人。
他同时也需要能与人相融的鬼魂。
只是单单一只影鬼的碎片魂魄,还远不足以支撑他的所需。
可那褚老头说话不算话,除了最常见的影鬼,其他稍微上些强度的魂魄都没有分出一丝来给他。
踏实是这样,现在虎照山的正在捉的那只也只会一样。
者先生沉沉的透过暗窗向外望,眼珠没有边际的往上抬着,目光晦暗不明。
他暂且不知那虎照山上是个什么东西,好或不好,但这次,他一定要用什么条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嗯是的,我就是无收无评无流量的命,哦对了,还无榜[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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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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