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妈因为惆怅小儿子未来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我还是没忍住开口。

“小天学校校长是不是李文？”

我妈思考两秒，摇摇头。

“那死老头叫啥我还真不清楚，好像是姓李吧。”

“……我有个老师好像和他认识，我问问或许能解决。”

她眼睛一下亮了。

“真的？这可太好了，这个要是记到案底，小天未来可怎么办啊？”

似乎是意识到太过激动，她立刻补充道。

“你就问问，要是不行妈再想别的办法，别得罪你老师。”

握紧手里的黑色长条，我妈交代给我的两件事我全都没办成。不知道她能不能给吴小天再找个学上。

我扑到床上，棉质的被子把我紧紧包裹住，此时已经不冷了，脑袋上像顶了个大暖炉，五脏六腑热的想喷火。

明天要不要去学校？不要。

要不要告诉我妈？不要。

要不要问问陈鱼？不要。

干脆杀了周文彦算了？不要。

那就……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没有节奏的“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响了好久，我家地址没告诉过别人，连我妈都不知道。会是谁？周文彦吗，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开门后会发生什么，那股恶心的反胃感让我更紧的把头埋进枕头里。

“程嘉树！快开门！”

“开门！！”

“小鳖孩子，大晚上的，吵什么吵！？”邻居大娘掺杂着骂声的声音透过两层门板传来过来，我认命的从被子里爬出来。

开门看见的是浑身湿透，被淋的像个拖把的林朗，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下巴、指尖向下滴着，像是来索命的水鬼

“林朗？你怎么来了。”为了避免再次扰民，我侧身让他先进门。

他站在那里，地板上立刻形成一滩人工湖，里面映着他不算清晰的身影。

“怎么没带伞？”

他沉默的看向我，眼睛也变成一滩湖水，映着水色，默默无声。

“大晚上的你有什么事吗？”林朗大晚上这么着急来找我，就这么一直不说话，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压着脾气耐心问道。

“我帮你杀了周文彦吧。”他依旧紧紧盯着我，波涛起绣闱。

直至此刻我才明白林朗当时说的眼睛所告诉他的是什么意思，或许儿时语文课上学的没错，眼睛是心灵的出口。记住这双眼睛，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爱恨绵绵无绝期。

我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林朗真的会去杀了他。

“不要。”我摇头，我承认这真的不是我的愿望，桌子上已经被拿出来的录音笔告诉我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绝对不要走向那条窄路。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张小天听李旺说了很多传言，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李旺还真是多事，不用脑子想我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非是关系户走后门大皇子之类。

他低下头，接着补充“抱歉，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告诉过我的。”林朗摇着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文彦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似乎想扶住我的肩好好确认一下，但最终还是把手老实放在裤缝两边。那动作微乎其微，几不可见，但我还是注意到了。

果然。

“觉得我恶心吗？”我笑着看向他，声音却是冷冷的。

好像有一声叹息，只是极轻极轻。

“程嘉树，我现在要抱你了，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抱我抱的紧一点。”

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

“要不要？”

“……要”

我立刻落入一个怀抱，一个带着雨水凉意与少年温凉的怀抱。

鼓点声再次响起，咚咚咚咚，或许是窗外的雷声，秋天要来了。

天地霏雨，你我共同坠入这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