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摸了摸袖子,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道袍。
只好从衬衣窄窄的袖子里艰难地用食中二指施展“袖里乾坤术”。
一枚曲别针被两根手指颤巍巍夹住,取出。
林疏弯腰,耐心地撬门。
不多时,随着“咔哒”的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林疏推开门之前,做好了多种心理准备。
但门打开后,他还是惊呆了。
这是一间非常暗的房间,窗户被厚重的绒布窗帘遮着,透出一点点细微的光。
而房间里,摆着许多制作油画颜料的机器。
制作的颜料摆得满地都是——全部是红色的颜料。
有罐装,有管装,有用过一半的,还有很多是在研磨台上,正在制作过程中的。
统统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林疏手心捏了把汗,他知道自己撞破了这画斋主人的秘密——他在用特殊的原料,制作油画颜料。
但为什么浑身是血的少女被食人魔送往租界?
谁是凶手?谁是真正的食人魔?
门已破了,却无事发生。
没有食人魔出来与他对峙。
林疏便猜测,那温丽雅的哥哥、画斋的主人,此时一定不在这里。
他悄无声息关上了门,整理了一下衣摆和表情,重又回到了众人所在的画室。
因为要过生日,各位少爷小姐们已经拉上了所有窗帘,点亮了蜡烛。
林疏从门缝蹭进来时,他们正在唱生日歌。
场中会唱这首歌的人不多,但没留过洋的少年们也都能跟着那几个会唱的人哼几句。
梁萍在中间闭着眼睛许愿,大家都很高兴。
姬悬月一直在想办法让大家发现不了林疏的离开,此刻见他回来,也松了口气。
便问道:“如何?”
林疏低声道:“是画斋主人。”
姬悬月便明白了,他看看周围,又轻声对林疏道:“顾临应该知道些什么。”
姬悬月的观察力惊人,林疏给姬悬月的任务就是观察顾临。
他问道:“具体呢?”
姬悬月附在林疏耳边:“他盯着那幅画,并且有意识地不让周弥靠近。”
热热的吐息打在林疏耳边,吹得林疏心口一热。
他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然后道:“顾临在意的只有周弥,看来他知道那幅画有问题。”
姬悬月欣赏林疏发红的耳尖,不动声色,后退了些许。
少年们很快起着哄吹熄了蜡烛,有个手欠的少年去拉开了窗帘。
温丽雅制止不及:“不要全部拉开!”
“啊?”少年一愣,这画室两面窗户,他拉开了一个,本能就拉开了另一个。
但灿烂的阳光已经落在盖着白布的画框上。
温丽雅咬着唇,看着阳光照在画上。
她道:“油画不能晒太阳。”
少年哦了一声,又把窗帘拉上了,只留了一面。
林疏眼尖地发现,温丽雅开始焦灼了。
顾临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轻轻按了一下周弥的肩膀,示意她先出去。
周弥不愿离开顾临,一步三回头,但是她刚要跨出画室,却被林疏拦住了。
顾临蹙眉,看着他。
林疏就露出个微笑来。
画室里的少年们吵吵嚷嚷着分蛋糕,有笑话钱志远蛋糕买得小的,有说蛋糕看起来不好吃的。
但门口的位置,非常安静。
顾临已经将周弥护在了身后,而林疏与他对视。
顾临终于先开口了:“阿弥没有对不起你们。”
林疏道:“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你答应我,我就让开。”
顾临马上道:“我答应你。”
林疏立即让步,目送顾临将周弥推出去。
顾临将周弥推出去后就关上了画室的门,回头看着林疏。
林疏道:“你为什么怕那幅画?你在怕什么?”
顾临道:“画里的女人,是食人魔。”
他果然知道!
林疏耐着性子道:“既然你知道,还带你妹妹来?你就不怕食人魔把这整幢房子里的人都杀了吗?”
顾临却笑了。
他眉眼弯弯,目光在林疏和姬悬月之间转了一圈,道:“不会,她胃口有限,这屋子里的尽够了。”
林疏:“?”
他下意识回头数了一下,梁萍,钱志远,温丽雅,顾临。还有三女,四男,再加上他和姬悬月,一共是13个人。
可他和姬悬月不能算在内。
如果事发,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但若食人魔暴起,他不一定护得住这么多凡人。
林疏还想解释,梁萍已经托着一盘蛋糕走过来,走到姬悬月身边,笑眯眯道:“穆先生林先生,给你们的。”
林疏心乱如麻,姬悬月便代他礼貌道谢,接过了那两盘蛋糕。
梁萍眼睛的亮晶晶:“穆先生刚回国不久吗?”
姬悬月点头:“刚回鹤城,不到一周。”
林疏看看他们两人,从梁萍眼睛里看到了浓厚的兴趣。
姬悬月还真是招人喜欢,甚至不分性别。
梁萍往前挪了半步,道:“那穆先生最近都忙些什么?”
林疏在一旁都能看出梁萍满脸的少女心事,更遑论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钱志远。
钱志远追过来几步,脸就绿了,失望地看着梁萍的背影。
他眼中光芒从惊讶变成愤怒,又变成哀怨,看得林疏有些哭笑不得。
而这边,姬悬月面对着梁萍,表情却很平静,道:“忙着吃。”
梁萍:“……”
林疏:“……”你还真诚实。
梁萍还想问什么,突然透过画室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周弥一脸茫然站在外头。
她马上问顾临:“你怎么让你妹妹出去了?”
顾临道:“她说闷,味道难闻。”
“哦。”梁萍翻了个白眼,“油画就是这样的,你们这种人闻不习惯也很正常。你还没去过温先生的旧画斋呢,简直被松节油腌入味了。”
“旧画斋?”姬悬月马上道,“梁小姐的意思是,这里是新的画斋?”
梁萍见姬悬月有意闲聊,马上换了温柔笑容道:“是啊,温先生在老宅也有个画斋,就是离租界太远了,不方便丽雅和我们过来画画,所以他在租界里弄了新画斋。”
说着,她看了顾临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最近他都在忙着搬颜料呢,这件事,顾临也知道。”
顾临面无表情,眼中却透出嘲讽。
而林疏的脸色沉了下来。
旧画斋——租界外——第一犯罪现场。
林疏与姬悬月对视一眼,知道那旧画斋一定非常重要。
这时候温丽雅也走了过来:“聊什么呢?小寿星。”
梁萍笑道:“聊你哥哥的旧画斋,我记得是在河对岸吧。”
林疏心中叹了一声,方向也对上了。
他反而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来,对温丽雅道:“听梁小姐说,令兄还在搬迁旧画斋的颜料?”
温丽雅点点头:“是的,所以今天他没来。”
“你们搬了很久吗?”林疏笑容无害,“是不是画太多了?”
温丽雅无奈道:“是颜料太多了。那天我帮哥哥运颜料,结果马车的后门都被颜料顶开了,颜料管漏了一地,是顾临追上来,告诉我丢东西了,他还帮我运了好多。”
林疏恍然,怪不得顾临对这件事有了解。
如果那些颜料是血制成的,顾临发现猫腻也实属正常。
“我对令兄还挺好奇的,”林疏道,“他用的颜料都很贵重,相信他的作品应该也很好看。不知道令兄的作品还有多少?就只有一楼展厅里的吗?”
温丽雅摇摇头:“并非,一楼大厅的画中只有人像画是我哥哥的作品,他别的画大部分都还在旧画斋。”
“啊?”林疏装作失望,“那也太遗憾了,我很想看看你哥哥的其他作品,不知道可否将旧画斋的地址告知,我很想去看看。”
“很远呢,”温丽雅笑了笑,“而且他已经不在那边画画了。最晚明后天,他就会把那些画搬过来。”
林疏问道:“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温丽雅道:“在老宅收拾房间吧,也可能在来的路上了。对了萍萍,”她转向梁萍,“等下我们得赶快走,如果我哥哥知道我们到这间画室玩,会不高兴的。”
梁萍嘟着嘴转身跑了,嘴里嘟哝着:“为什么呀,我过生日他不来就算了……”
温丽雅对林疏歉意地一笑,就去追梁萍,柔声道:“这不是钱少爷在这里,他哪敢来?我哥哥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疏:“……”
姬悬月:“……”
这位梁小姐好像还脚踏两条船了!
看顾临见怪不怪的表情,难道他早就知道???
林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冤大头钱志远的目光都变得怜悯了。
而一旁的姬悬月已经旁若无人,开始吃盘子里的蛋糕。
一口奶油蛋糕下肚,姬悬月露出惊为天人的表情。
林疏:“……”很好,以后鬼新娘的食谱里又加了一样。
温丽雅陪着梁萍一起回去分蛋糕了,众人吵吵嚷嚷,都吃得很高兴。
林疏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幅画上。
但画室里始终很祥和。
顾临也有些疑惑于这幢洋房的平静,他试着拉开门,递给周弥一盘蛋糕,周弥也吃得很开心。
到最后,生日都算是过完了,众人打算离开,而洋房里依然没有出任何问题。
眼看这伙人要走了,林疏赶紧拽住顾临:“你知道温丽雅家的老宅在哪里吗?”
顾临有些疑惑,但还是把地址告诉了林疏。
很好,和昨晚的追踪方向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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