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的是工作群里的各种文件，和同事们的“收到”，其次是垃圾短信，还有小纪的狂吼——

小纪查到了一些关于姬悬月和穆家的往事，但不能直接发来，要面谈。

林疏有些尴尬，赶紧给回了一个：“出差去了，刚回来，约个时间？”

小纪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最后是穆迎秋的消息。

上次林疏发给他“不喜脚踏两条船”之后，穆迎秋隔了大约一天，发了个害羞脸笑眯眯的猫猫头。

然后在林疏与姬悬月回到灵调局的两小时前，发给林疏一张照片。

是从飞机窗户俯拍的一张蓝天白云，看起来他又不知飞哪儿去了，有可能是回意大利了。

林疏眨眨眼忽略了他，开始专心翻看上级下发的文件。

看到一半，林疏已经回到办公室。

姬悬月和往常一样靠在墙上面朝窗外，见他回来，目光落在他手上。

林疏扬了扬手机，如丧考妣：“我攒了三天的案子没办，还有好几篇工作记录没写。”

还有一只食人魔没抓。

林疏叹了口气，先拨了拨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食人魔……也不知道还在不在画里。”林疏道，“不管了，先去抓它，省得夜长梦多。”

姬悬月问道：“你打算如何找到那幅画？”

林疏头也不抬，先写了张外勤的条子，然后道：“先找温家老宅，再找那个洋房。就算拆了，也要掘地三尺把人一代一代找出来。”

林疏说干就干，直接出了外勤，带着姬悬月离开了灵调局。

既然知道了真相，就该在纠正的时间线里尽快将“食人魔”捉拿归案。

只是不知道在现在的鹤城，温家老宅和新画斋所处的洋房到底还有没有留下。

骑上自行车，林疏突发奇想问道：“所以顾临骑车的姿势那么奇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骑的是顾浣？”

“……”姬悬月回忆了一下，迟疑道，“或许吧，如果你知道你骑的自行车是我……”

林疏：“……”

虽然生动形象方便理解……但真是个危险的话题！

如今的鹤城和民国时期的鹤城变化实在太大了，林疏不得不在寻找了约半小时后，紧急冲进旁边的新华书店，买了两份地图。

当民国租界地图与现在的鹤城地图叠在一起之后，林疏愣住。

那温家老宅旧画斋的位置，竟在九龙千年柱附近，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盖上了新的居民区。

而新画斋的洋房，竟然是被划归在鹤城旧址保护区的文物。

换言之，没有搜查令的话，林疏进不去。

林疏：“……”

林疏悻悻骑车，转回了灵调局。

申请保护区的搜查令并没那么简单，林疏递了申请书后，只能等。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开始筛选这三天堆积的案卷。

但这一筛查，却出了问题。

林疏发现，有一桩案子，又与他有关。

在林疏落座后，姬悬月就重新站回了林疏身后，一直无声注视着林疏的背影。

所以林疏的目光久久落在一份案卷上没有挪开时，他本能地问道：“怎么了？”

林疏隔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出门那天吗？”

姬悬月点点头：“记得呢，你去见那个‘小轩’。”

林疏：“……”

名字倒也不必记得这么清楚。

林疏道：“你还记得吗？那天为了摆脱那群人，我对他们施了幻术。”

姬悬月蹙眉：“不太记得，怎么了？”

林疏将案卷摊开，那上面有六张照片。

死者的照片。

林疏道：“他们都死了。”

姬悬月愣了一下，思考片刻道：“他们那般为人，有这一天也不奇怪。”

林疏将案卷递给姬悬月。

姬悬月接过，细读，然后便和刚才的林疏一样蹙起眉毛，目光落在案卷上久久不曾挪开。

8月10日晚21:14分，十三行社区派出所接到报案。案件记录如下：

8月10日晚，十三行街“夜不寐”酒吧内，照片中六名男子在饮用酒吧出售的香槟后，出现了吐血、晕眩等中毒症状。

酒吧经理立即拨打110和120，并在救护车赶到前，对六名男子进行了急救。

但在救护车将中毒者送往医院途中，这六名男子均不治身亡。

经过法医解剖，发现六名男子的口腔、食管及内脏出现不同程度的化学腐蚀，疑似直接饮用了浓度为7%-10%的次氯酸钠溶液（家用漂白水）。

但被害人体内外并未检测出次氯酸钠成分。

经过对夜不寐酒吧的排查，并未发现酒吧内存有7%-10%浓度的次氯酸钠溶液。

经过对六名被害人生前饮用酒水的剩余成分检测，并未检测出酒水中含有腐蚀性化学成分次氯酸钠。

经过鹤城十三行区公安分局批准，特将此案转交灵调局。

“……”姬悬月看简体字还有些吃力，但他连蒙带猜，已经看懂了案卷的意思，“那天的六个人死于灵异案件？”

林疏点头：“是蛊术中非常常见的置换。顾名思义，将他们喝进去的酒置换成漂白水，再在他们死后，将漂白水置换为香槟。”

这样用科学手段就查不出漂白水的成分了。

姬悬月便问道：“是哪里的蛊术？”

林疏沉声道：“鹤城本地。”

鹤城地处西南，虽然曾经有过沉重历史，如今也有了高度发达的经济，但始终难摆脱西南少数民族的痕迹。

如果再往前推一百年，这里随便一个老人都会放蛊。

而“置换”这门蛊术，林疏知道会用的寨子就超过10个。

但灵调局员工就是要迎难而上！

林疏干劲满满，将姬悬月拴在手腕上，带他去了“夜不寐酒吧”。

出了这样的事，这倒霉的酒吧当然是歇业整顿了，林疏跨进门的时候，大厅里还保持着案发当天的模样。

酒吧的老板一脸晦气：“倒霉事都让我碰上了。就这六个人，半个月前就有一次，说什么都不付账，还说酒不是他们开的。”

林疏：“……”

真抱歉，确实不是他们开的。

老板引着林疏走到一个卡座，道：“这就是出事的地点。”

林疏一看，还真就是那天跟小轩他们一同来的时候，坐过的卡座。

酒吧老板知道这次来的是灵调局的人，也不敢过多打扰，就说有事再找他，让林疏随意。

林疏看着他走了，点燃了溯灵，果然在桌上看到了金蚕蛊活动过的痕迹。

只是“溯灵”的能力有限，林疏也不是蛊民，分辨不出蛊是谁家的。

外勤归来后，林疏带着卷宗直奔档案室。

小纪正在归类旧档案，看见林疏来，还以为他是来讨论姬悬月的。

然而刚伸长了胳膊，他就看见了林疏身后亦步亦趋的姬悬月。

小纪：“……”

伸出的手和笑容一起收了回来。

林疏三两步冲到档案室门口，拿着案卷往玻璃窗上贴了一下。

小纪走过来，打开门：“又出了什么事？”

林疏正色道：“建国以后老蛊王们的档案有没有？”

小纪点点头：“都有啊，怎么了？”

林疏道：“你看看这个。”

小纪接过案卷一目十行看完，也是一愣：“置换？”

林疏点头。

小纪挠挠头：“这就怪了，老蛊王们……”

他沉思片刻，道：“档案库里的记录，都是十年前局长亲自一个一个走访录入的，那时候各寨子的蛊王就没剩几个了。”

他转身，进档案室翻找了一会儿，带着一个档案盒出来：“都在这里，现如今活着的也很少了。”

林疏打开细看，小纪就在一旁回忆：“不说别的，我记得2020年人口普查的时候，查出来北边卡苏苗寨的蛊王已经去世，她没有弟子，只有个女儿，说没有学蛊。到这里，卡苏苗蛊这一脉就算是断了。”

林疏匆匆过了一遍，问道：“基本都在寨子里，鹤城没有蛊王吗？”

小纪一脸莫名其妙：“哪有蛊王会到城里来的？就鹤城这么热，除了蚊子什么虫能活下来？”

“……”林疏一想也是，蛊虫多喜爱潮湿阴冷的环境，偶有喜热的，也受不了鹤城这月月35℃高温的气候。

但如果是这样，是谁对那六名男子使用了“置换”？

林疏已经翻过，各处的蛊王都几乎断了传承，甚至有一支在乌多苗寨的蛊王，她的后人早就移民了。

而“置换”是细致的巫蛊之术，非蛊王，不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

因为这种巫术，是要用金蚕蛊来完成的。这种蛊极难炼，也极难控制。

最经典的“置换”行为，就是传说中蛊民会用金蚕蛊将过路的旅人缠住，将其身上财物置换成石头。

发展到抗战前后，老蛊王们集合起来的“置换”，甚至曾经将一支侵略军从军营里置换到沼泽地，再放蛇蛊将他们咬死。

这也是鹤城所在的省份，受到的战火并没有波及全省的原因。

除了鹤城这个兵家必争之地曾经屡次遭到入侵，其他的偏远山区和寨子，侵略者是不敢进入的。

林疏心乱如麻，让小纪帮他留意着蛊王的消息，然后带着姬悬月走了。

又想起之前博物馆的失窃，林疏意识到，这是暗中有人在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