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婧没有用,而是继续将另一种茶也煮上,陶罐内剩余的茶被倒入了同一个茶壶中。
等待的时间,姜婉婧询问二人的感受。
“这三杯茶可有不同。”
白允承率先开口:“第一杯太涩了,另外两杯的味道我觉得差不多。”
姜婉婧又将圆溜的双眸看向裴钦:“你呢,和他一样吗。”
裴钦摇头,又将第三杯茶喝了一次,仔细尝这茶的滋味,而后才回道:“第一杯确实不行,第三杯回味要更甘甜些。”
姜婉婧将这铺子的名字记下,又将剩下的茶煮上,弄好后盛入茶杯中,再让他们试一下。
第二次裴钦和白允承的感觉相同,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两种相比之下更好的茶都出自同一家——尹家茶铺。
姜婉婧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当时在这家茶铺卖茶时,同一种茶比其他两家要高出不少,看来这店主倒是没有欺客。
姜婉婧心下有了打算。
“小姐,这个稻饼好了。”白芷在一旁提醒道。
这稻饼的表皮已经变得焦黄,用木镊夹起时还发出了声音,看着便食欲大开,白允承已是垂涎欲滴。
几人都没有用晚饭,裴钦和白允承则是被灌了不少茶水,裴钦不重口腹之欲,身在军营,选择有限,白允承则不同,对吃食上心的很。
“这稻饼好吃,再来上一百个,我也能给他吃光。”
“你若是能将这份心放在书上,恐怕能进春闱的一甲。”裴钦难得调侃一下白允承。
“仲右,其实我没有多大的志向,没想要去做宰辅,只想回到宣州,当个小官,陪在我已经年迈的父亲身边。”
白允承的母亲早逝,由父亲拉扯长大,因为要供白允承读书,除了种自家的几亩田,农闲时也会到镇上找些活计,现在白允承中举,家中境况才好了些。常年的劳碌让他父亲要年迈得多,故而白允承就想谋个外放的官。
姜婉婧听了白允承的话,也想到了远在江宁的父母,他们虽衣食无忧,却只有自己一个女儿,眼眸中的亮光也暗淡了。
倏地一阵冷风袭来,将梅树和其他枯树上堆积的雪吹落,一时间满天的雪如柳絮一般缓缓落下,其中还混着几抹淡红,院落中的几人,身上都落了不少雪,似是白了头。
姜婉婧就这么坐在那接受不断散落的雪,她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眼中缀满繁星,闪烁不止,享受着冰天雪地里面的快乐,笑容可掬的模样终是引起了裴钦的注意。
裴钦黑眸中闪过不久前刚经历的情绪,又不禁漾起笑意,清隽的面上多了柔和,她看着满天如柳絮的雪,裴钦却是望着好似白头的姜婉婧,虽无两处相思,但也有了共白头,这样的想法在裴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很快,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心如止水。
因着这场“落雪”,一时的低落很快被扫光,伤春悲秋可不是姜婉婧,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失落的情绪。
“叶萩,倒酒。”
两人抬眸看向姜婉婧。
“这可是从江南带过来的果酿,就当是回了江南。”
姜婉婧边说边将瓷杯递给两人,将手中的瓷杯伸到三人的中间。
“就敬心中所愿皆能如愿。”
“姑娘说的好。”
白允承话音刚落,就将手伸出,裴钦与白允承几乎同将手中的瓷杯与姜婉婧的瓷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婉婧又放下手中的瓷杯,拿起一个烤的热乎乎的山芋,掰开,香气扑鼻,颜色黄橙橙的,飒是好看。
白允承咽了咽口水。
“闻着好香,给我来一个。”
“仲右,你也吃,可香了。”
“再来一杯酒。”
“......”
皎洁的月亮逐渐西移,袭人的冷风也消失不见,几人吃完炉上的东西就各自回了房间,仿佛刚才的欢愉并不存在。
巷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灯笼传出的微光,出了巷子便是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嘈杂声音还是让巷子里的人听见了。
“我想与公子结个亲,小女尤擅经商,我姜家本就是是富商,公子又博闻强识,你我结亲都可从中获得好处。”悦耳的声音传入裴钦的耳中,面前的女子笑靥如面,不断张合的樱桃小嘴,倒映在他的黑眸中,口中的交易没有在裴钦平静如一潭水的心上留下任何波澜。
“在下对姑娘口中的交易不敢兴趣。”自己果断的拒绝了姜婉婧。
情形一转,春闱的皇榜之下。
“仲右,你是会元,中殿试的一甲你稳了。”白允承拍着自己的肩膀。
后来,自己果真中了榜眼,又从白允承的口中得知姜婉婧要与状元联姻,彼时借住姜宅的自己向姜婉婧表示祝贺。
听说那状元也是出自寒门。
转眼又是自己身穿绯色的官服,革带上佩戴银鱼,下朝的途中,同僚跟自己说了那状元相关的事,将妻子逼死,被文官弹劾,贬去宾州了。
他感觉心跳骤停,等上了马车,用宽厚的大掌捂着胸口,绯色平整的官服变了形,素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狰狞。
裴钦猛然睁开眼,急促的呼吸着,屋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心脏的疼痛似乎还没有停止,自己的手此时也放在胸口处,额头上还有薄汗。
下半夜,裴钦未能入睡,对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冥思苦想,仍是茫然费解,等听见白允承的动静,他也跟着坐起身。
在用早饭的时候,白允承看着裴钦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你背着我挑灯夜读了,你...你...”
“没有,只是没有睡好罢了。”
“我不信。”
“......”
他们刚出来,就看见姜婉婧从内院出来,如果细看,白净的脸上也有黑影,不过被盖住了不少。
“姑娘今日出门真早。”
“是啊,我今日出去看铺子。”
裴钦看着眼前人日日为开铺子,做生意忙碌,鲜活的很,不禁眉头微蹙,实在是与梦中的情形截然相反,更不得而知的是自己那一瞬间的痛心。
姜婉婧坐上马车,腰身一软,就瘫着靠在车上假寐。
其实不是姜婉婧自己想这么早出门的,这全都归功于叶萩。
昨夜姜婉婧回到正屋后,叶萩就开始念叨自己。
“小姐,你今日实在是不该。”
“你若是病了,岂不是要耽误你开茶楼,小姐怎么就不能细想一下。”
“......”
说完姜婉婧,又来说白芷,还做了惩戒。
“还有白芷,你也跟着小姐胡闹,这个月的点心别想吃了。”
“......”
搞得白芷都没地方哭了,真是两边都不讨好。
姜婉婧都上床榻了,叶萩来给姜婉的婧的被子裹严实,话里话外都是说姜婉婧不该这样,她真的很想将两个耳朵捂起来。
她变得生无可恋,抿着唇,不敢反驳,现下实在后悔,又不甘,暗暗发誓:“下次一定不能让这个唠叨精发现了,我跑远些,定不会再被发现。”
许是叶萩念叨的作用,姜婉婧做了噩梦,梦中的自己生了大病,一个月下不来床,躺在床榻上她都还在接受叶萩的唠叨,梦中的她。
躺在床上的姜婉婧,小脸惨白,毫无血色,懊悔道:“早知道就听叶萩的了,我都一个月没去看我的铺子了。”
她还在咳嗽,五脏六腑都跟着动,姜婉婧拿下手帕时,上面居然有血,就这么,姜婉婧双眼瞪圆,小嘴微张,了无生气的眸中还蓄积的泪水,马上就要滑落下来,她猛然睁眼,硬生生的吓醒了,才卯时末刻,睡不着了,她索性就起身了。
姜婉婧吞咽之时,感觉喉咙有些刺痛,不过还能接受,她不敢跟叶萩说,两个丫鬟进来伺候时,姜婉婧也减少说话,免得露出破绽。
好在她感觉先好些,只要不严重就好。
姜婉婧先去了昭延路,这条街就在御街东侧,都是繁华的地带,这样的地方开茶楼在合适不过了。
两个掌柜呈上来的铺子有三家都在这,至于有如此好的店铺为何要卖出去,就不得而知了。
昭延路第一鱼羹
姜婉婧来的第一个铺子,见到这铺名,引起了她的好奇:“既是第一,怎的不继续做下去。”
铺子的大门紧闭,挂了个“今日不售”的木牌,木牌旁还贴有写着出卖铺子等字样。
叶萩得了示意,上前去叩门。
“来啦。”
门被打开,来人将姜婉婧一行人上下打量,眼前扎着少女发髻的姑娘,厚实的梨色刺绣褙子外套着月白云纹披风,犹如仙人之姿,便猜是来用鱼羹的,旋即开口道:“小姐,小店已经多日不再售鱼羹了,您上别家去吧。”
“店家误会了,我今日是来看看这铺子的。”姜婉婧开口解释道。
那人面露疑惑,但还是将她们一行人请了进来。
“小姐,请坐。”
姜婉婧摆手拒绝,柔声道,
“掌柜的能否带我看看你们店铺。”
眼前的人听了姜婉婧的话,愈发犹豫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鄙人姓罗,有些话可否问问小姐。”
这下是姜婉婧变得不解了,这卖店的人也会有问题?她透过帷帽看了好几眼。
“罗掌柜问就是。”
“嗯...我观小姐应还未成婚,小姐这是想做生意。”
“罗掌柜说的不错,我想买铺子来做茶楼。”姜婉婧还是认真回了掌柜的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说明自己未成婚。
“小姐,我还未见汴京有未成婚的女子出来做生意,就算是已婚妇人做生意的也不多。”
罗掌柜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不是我不愿卖给小姐,确实是给了小姐,小姐也做不下去。”
姜婉婧听完第一句话,突然想起那日品茶宴,慈敬公主也说过,但她早就有所猜测。
罗掌柜最后又添了一句:“小姐要开茶楼,届时会有不少读书人,难免有酸腐儒生会贬低小姐,也会影响茶楼的。”
姜婉婧听出了掌柜的好意,连忙起身,向掌柜福礼:“小女多谢罗掌柜的提醒,不过是些不实之言,我不会太过在意。若是没有先例,我做这个先例又何妨。”
姜婉婧语气坚定,丝毫不在意自己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她再次作礼:“还请掌柜带我看看的。”
罗掌柜叹息,还是领着姜婉婧看这铺子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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