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酒

夜间凉风瑟瑟,雾霭沉沉,少了肆虐的风雪,烟归还有一些不习惯。

阿夕屋子灯火通明,门窗却紧闭,看上去真是生气了。她该拿什么去哄他呢?

将碗筷都洗净后,烟归信步走到古树下,蹲了下去,撩起袖子,拿出树旁的铲子,开始铲土。

那扇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一些微光泻出。

烟归的心神全然已在手边工作上,丝毫未觉。

夜风习习,绿叶簌簌而落,吹动她的发丝,衣裙下摆被泥土浸脏,她索性将下摆挽起,眼不见心为净。

两条莹白的小腿露出来,在月色的照耀下愈发纯白,如玉质一般无瑕。

那扇窗又悄无声息地慢慢合上了。

土地绵软,刨了数十下后,终于挖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烟归的动作变得轻柔,慢慢地将硬物周围的泥土刨开,露出一个紫红色的器皿。

初秋寒意深重,她做完这些却出了一身薄汗。

“咚咚咚——”

阿夕的门被轻叩。

烟归将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弯腰听着屋内动静。

过了小半刻,屋内依旧无声无息。

这是睡着了吗?

烟归复走近一步,整个人趴在门上,沿着那门缝往里瞅。

门缝太窄,只透出些浅淡的烛光。

烟归紧闭另一只眼,将贴在门缝上的那只眼睁得更大了,竭力想要看清屋内。

门吱呀一声开了。

烟归的身子趴在门上,重心不稳,来不及反应,踉跄着就往前扑去。

眼前是阿夕惊异的眸色。

她暗叫糟糕,然而整个人不受控制,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欲哭无泪,她能想象到阿夕沉沉的神色和冷冰冰的语气。

扑进一个冰冷的胸膛——

那藏在身后的酒壶随着她的身子砰地摔在地上,碎裂在耳边,霎时间酒水四溢,浅红酒水浸透两人身下衣衫。

香气轰然散开,层层叠叠地攀着空气而上。

冷冽柔和的馨香将他们包围,猝不及防涌入鼻尖。钻进酥软的身子里。

醉人得很。

烟归吸了那酒香,身子登时绵软无力,无力趴在阿夕身上,难上难下。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着阿夕的下巴,那一处冰凉得不似活人。

鼻息却是滚烫的,气息吐在她的发间,好似有一根羽毛在她头顶轻轻挠着。

那酒是她当初离开连云山时偷的梅花酿,一杯便可使人飘飘欲仙,忘却世间烦忧。对于烟归这样不胜酒力的人来说,自然是闻也闻不得的。

本意是带着这坛百年佳酿来向阿夕赔罪的,结果酒也洒了,还将事态弄成这样。

烟归心中又羞又愧,然而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勉勉强强抚着阿夕的胸膛想要坐起来,未及坐稳,她又往下栽去。

阿夕闷哼一声。花香馥郁悉数涌入将他包围。

秋衫轻薄,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清楚感受到她身子的滚烫,柔软热烈,像是一坛烧红了的酒,肆无忌惮地侵入他。

眼前一片模糊,阿夕的面容忽近又忽远,重重叠叠好似有两张脸。烟归揉了揉眼睛,伸出一指往前戳了戳,结果戳了个空。

阿夕这次伸出手扶住了她,抓住了她的手腕,触手依旧是一片滚烫,“烟归,你醉了……”

“瞎,瞎,瞎说!我都没喝酒,怎么会醉……”烟归嘴角咧开一个笑,双眼却失焦。

酒劲上头,烟归此时完全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也没有了那些顾忌。

她毫不顾忌地打开阿夕抚在她肩头的双手,莽撞地凑近,要看清面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居然有两张脸。真是前所未见。

近在咫尺,烟归睁大双眸,先是仔细地瞅了半晌,又探出脑袋俯下去细细嗅了一番。从脖间往上,她的唇一路蹭过阿夕的唇畔,鼻尖,眼角。

阿夕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痒意从脚底迸发,直冲心头。

“你这梅花妖,生得真是俊俏!”她不知死活地戳了戳阿夕的脸。

阿夕的意志一点点被瓦解,亦或是,伊始就没有想要抵抗。此时被人压制,只能将头偏向一边,低声催促,“别,别胡闹,快起来!”

“嘻嘻……”烟归天生反骨,不但不起来,还将头凑到他的脖颈间蹭了蹭,戳了戳他滚动的喉结,伸出一手将他的头扶正,强迫他正视自己,“小妖孽,害羞了?”

阿夕心跳如擂鼓,他被迫看着眼前的烟归,只见她面色酡红,艳压千树万树桃花,风光潋滟,姝容无双。

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酒意褪去她平日里的苍白单薄,为她的姿容描摹上色,染成一幅举世无双的春日海棠图。

春意醉人,令人心驰神往。

她眼中揉满了星子般的琉璃碎光,含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唇边噙满浅淡笑意。那唇,嫣红中泛着莹莹水光,娇艳欲滴。

见阿夕的眼神凝落在自己唇边,烟归笑意更甚,一手钳住阿夕下巴,逼他凑近自己,调笑道,“怎么?这么如饥似渴地盯着本姑娘,你也为我的姿容绝倒,为我折腰吗?”

阿夕不说话,似心事被戳破,脑海中一片茫然,目不转睛地望着烟归。

“大胆!”

阿夕被她这一声大喝震慑住,羞上心头,忙又将头偏过去。

不知为何,他分明是千杯难醉之人,此时在那强劲酒香的催化下,也有些神智不清了,完全不知该做什么。至少随便做一点什么,都不会落到被烟归无所顾忌调戏的境地。

身上人没了动静。他轻吁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串细密的吻落在了阿夕的脖间。轻舔慢啄,似乎在品鉴一道可口的佳肴。温柔中带着无限眷念。

烟归的指尖软的似水,烫的如火,覆在他的脸颊两侧,仿佛捧着人间至宝。她含糊的话语藏在一个个吻中,“妖精,你好香啊,完蛋了,我要被你吃干抹净了……”

阿夕愕然回头。要被吃干抹净的分明是他。

烟归见他又落入虎口,忙将唇凑了上来,野蛮霸道,毫无章法,粗鲁地撬开了阿夕的唇。

像传闻中吸人精气的山妖精怪那般,她的樱唇在他唇边辗转流连,香气逼人,蛊惑得人心神不稳。

阿夕想要推开她,然而手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提不起来。

渐渐地,他神思昏聩,仿佛也醉透了,忘记反抗,顺从地随着烟归。他的双手不自觉地覆上烟归的腰间,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细腰柔软,不足一握,可触手的衣料十分粗糙硌手,他想该给她添置一些新衣了。

他的身子被烟归捂热了,如烈焰燃烧,要将烟归烫化。

看似是烟归占据主导权,实则愿与不愿,全在阿夕。**隐在一层一层的衣衫间,慢慢剥落,显现出其灼灼野心。

唇齿交缠,两人都醉得深。烛火被吹灭,屋内一片黑暗,唯有月光透窗而入洒下淡淡华辉,似一层朦胧的薄纱温柔覆下,遮住此间风月。

馨香、酒香席卷天地,不过小半刻,阿夕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生,或者说,之前的岁月皆是虚度。只有此时此刻,才是唯一真实,唯一值得眷恋的。

耳鬓厮磨间,烟归一声呢喃泻出,“阿夕,阿夕……”

落在阿夕耳际,他身子剧颤,如睡梦中惊醒,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骇得一把推开了烟归,忙坐起身拉开半米距离,伸出两手箍在她的肩头捞住了她,既不让她靠近又不至于使她跌倒。

所幸,烟归醉得深,愣怔着偏头呆看了阿夕片刻,扯开一个恍惚的笑,便昏睡过去。

阿夕心有余悸地起身,重新点燃一豆烛火,光亮再次充盈满室。

他绕过酒坛残渣,将烟归抱回了她的屋子。

床榻冰冷,寒意凛凛。

阿夕轻轻一挥手,一道银光落下,那软榻立即变得温暖舒适。

他这才放心地将烟归放下,替她擦干衣裙,掖好被角。

却不立即离去。

原以为烟归是酒后乱性,可她无意识中喊的那一声阿夕,清楚昭示着——她明白自己在同谁做这种事。

这本是相爱之人才能做的最亲密的事。

阿夕于烟归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不过认识了短短几天而已……

然而阿夕那颗心已然被拨乱,不受控制地轻颤。方才醉得太深,不觉心惊,只是大脑空白地任由自己沉溺其中,此时回过神来,除却**之外,却是无穷无尽的恐惧攀上心头。

明明说好不动心的,可偏偏被随意地撩拨便乱了分寸。若是如此,今后该如何收场?

难道雪尽不能做的事,阿夕就真能做了吗?烟归不明白,可自己如何能自欺欺人……

他的目光落在沉睡中的烟归面上,想到方才自己的放纵,悔上心头,手竟抑制不住地颤抖,晃晃悠悠地抚上她的眉间。

银光一闪,轻易抹去了今夜的记忆。

“殿下,你不该与我共沉沦……”

无论你是怎样想的,至少我不能。

不能亵渎你,不能靠近你,不能肖想你……

阿夕脚步微澜地走回自己的屋子,屋内一片狼藉,满地碎瓷,空气中充盈着久久留香的梅花酿和挥之不去的她的气味。

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脖间,唇畔,那是被烟归触碰过的地方,此刻竟愈发滚烫,烫得他心智崩溃,几欲化成一滩岩浆水。

他的唯一一丝侥幸被打碎了……

阿夕睁着眼,坐在榻上,四肢百骸都带着钻心的疼,这疼痛超出生理上的任何疼痛,看不见,摸不着,握不住,牵扯得心脏翻来搅去,千疮百孔,碎成再也拼接不起的残渣。

索性取了地上的碎瓷片,狠狠划过自己雪白掌心,刹那间鲜血淋漓,顺着床沿滴答而落。

一滴,两滴,似更漏声,一声声催促,又似,丧钟长鸣,绵绵无尽。

他死死盯着桌上一豆随风摇曳的将要燃尽的火光,火光映在他清冷的眸子中,不辨喜怒。

彻夜未眠。

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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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飞雪白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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