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与联盟总部大楼的灯火通明相比，市井街却有些黑灯瞎火。

季默揉揉刺痛的眉心，勉强睁开眼皮，阴冷、潮湿的黏腻感，让他判断自己似乎正在淋雨。

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黑漆漆的高层建筑，密密麻麻的，陌生又恐怖，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生活的城市有哪个街区是这种哥特式的怪诞风格。难为三个毛贼把我打晕后，还费心思扔到这种鬼地方。

他用力晃晃头，企图尽快站起来，结果又笨拙的跌坐在湿滑的路面上，而绊倒他的，正是下午在市场买来过节的食材，“啥情况，这仨贼是怕我饿死咋地。”

季默拎起大包小裹，尝试着走出眼前的黑暗，可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黑暗中，他缓缓转过头，身后赫然站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面色饥黄，皮包骨头，高高耸起的颧骨像是索命的饿死鬼，视线死死的盯着季默手中的塑料袋。

现如今的城市里哪还有乞丐，难道是街头行为艺术？

不对，这些人的眼神看起来凶狠，心底流露出的恶念，是演不出来的。

“我草，谁家烧鸡丢了。”十几个‘饿死鬼’顺着季默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向后瞅。

也就是趁着这几会，季默拎着东西，闷头就往外跑。

饿死鬼们的怨念值瞬间飙升，回过神后，玩命追他。

前面依旧是黑漆漆的路，唯一能照明的就是月亮，只是这月亮像是被老鼠啃掉好几口，变成了诡异的多边形。

不行，这里的地形他不熟悉，没头苍蝇似的乱跑迟早被抓住，灵机一动，季默扭头就钻进了一处居民楼。

进去之前他还特意瞄了一眼：榆树街13号。

小区门口站着抽烟的值班老大爷，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汗衫，抬手将季默拦下：“娃娃脸生，不是这小区的吧？”

季默瞄了眼身后的尾随者，又瞄了眼四处鬼影曈曈的幽暗街道，在他生活的世界，即便是中元节，夜里也绝对没有这么脏，算了，赌一把。

“我找王胖子，我是他朋友。”

看门大爷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双目囧囧有神，看了看季默怀里的大包小裹，同时注意到他身后的一群尾随者，唏嘘道：“现在的小年轻胆子就是大，抱着这么些好东西，晚上还敢在大街上瞎晃悠，咱们是封闭式小区，既然你是来找胖子的，就破例放你进去，下不为例。”

季默悬着的心可算沉下来，他路过看门大爷的时候，发现对方手臂上有黑气缭绕，像是沾染了什么邪祟，他想了想，啪的在盒底贴上一张驱邪符，然后笑呵呵的将盒子递给值班大爷。

“谢谢大爷，我今天新买的栗子糕，您留着吃。”

言罢，急匆匆的进了门。

看门大爷望着包装奇奇怪怪的点心，轻轻地嗅嗅味道，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回头再看，送礼的年青人已经跑没影了。

大爷慌忙把东西收起来，满心欢喜的嘀咕着：“乖乖，胖子从哪儿认识的朋友，出手这么大方。”

季默尽可能用外套遮挡住手上的食物，因为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王胖子这个人，他很可能又一次穿越到了未来。

看门大爷口中的封闭式小区，密密麻麻的立着二十多幢高大建筑，不过都是布局老旧的筒子楼，一条走廊上，竟然有40多家住户，楼道里更是挂满了破衣烂衫，空气中隐隐透着水锈和汗渍混合的味道。

压抑的居住环境让人透不过气，脚下还时不时冒出挡路的杂物，顺着蜿蜒的楼道向上望，黑压压的楼层，像是悬空的无底洞，“这得有一百多层吧。”

“你看什么呢？”季默一哆嗦，回头又见到看门大爷，老爷子该不会反应过来，要撵我出去吧。

看门大爷指挥道：“胖子家在2308，你在一楼瞎转悠什么。”

季默露出一口灿烂的小白牙：“哦，谢谢大爷，我想问一下，电梯在哪儿？”

看门大爷再一次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起季默，半晌道：“说什么胡话，那种费电的缺德玩意儿，咱们老百姓可不用，你跟我走吧。”

大爷二话没说，抬脚就往楼梯上爬，季默短暂犹豫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看门大爷领着季默爬到第二层，指着墙上的大红色数字2，说道：“会查数不？”

季默茫然的点头。

看门大爷昂昂下巴颏：“那你自己上去吧，记住，2308 ，大晚上别乱转悠，咱这是文明小区。”

季默愕然：“爬楼梯？”

看门大爷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这儿的人？”

季默神色不自觉变得有些警惕：“……你咋知道？”

看门大爷从耳后拿下来半截烟头，在手中反复摩挲，似乎犹豫着抽不抽，最后又小心翼翼掖回耳后：“乡下来的吧？连楼梯都没见过，对，这就是楼梯，城里到处都是这玩意儿，上吧。”

季默：……呵呵。

我们那儿的城里，只有居民楼着大火的时候，才能用到楼梯这么原始的破玩意儿。

季默认命，拎着东西闷头往上走，身后传来看门大爷的声音。

“谢谢小伙子，也就乡下人实在，送我这么一大盒好东西，我小孙子营养不良，带糖的东西正好能补补身体。”

季默再回头，看门大爷已经走远，‘看来老人家是怕我迷路，才特意过来帮忙带路，这一盒栗子糕送的值得，要不然上千户人家，我还真找不到胖子家，就是不知道他小孙子的哭闹和大爷手臂上的邪祟有没有关系。’

季默查着数，扛着东西，终于爬到23层，在楼梯口喘匀气儿后，穿过狭窄的楼道，终于站到2308室门前。

“咚咚咚”门内没有任何动静儿，难道是没在家。

季默再一次扣响掉漆的木门。

“谁啊，大半夜敲什么敲！”木门嘎吱被拽开，一个穿着大短裤的小胖子直接将肚楠怼到门外。

“你谁？……大师！”胖子比预想中的要吃惊。

季默尴尬的挥挥手：“你好，我”

还没等他局促的打完招呼，整个人就被胖子薅进门。

胖子胡乱的将沙发上的衣服挪走，然后冲着屋子紧里头大声喊道：“爸，妈，从床底下出来吧，不是追债的那帮人，是我朋友季大师。”

主人比他预想的要热情，季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道:"胖子，我深夜突然过来，打扰了。"

“这话说得，兄弟你能来，是瞧的起我，来来，给你整点好东西。”

王胖子撅着屁股，热情的钻进柜子的最里头，小心翼翼掏出罐子，用小勺从罐子里挖出一块白色晶体，喜滋滋的装进杯状容器里，随意搅了两下，献宝似的端给季默。

就在这个时候，胖子的爸妈也从里屋出来了，二老有些局促的望向深夜拜访的客人，直到见到季默那张仿佛刻着好人标记的脸，忽然放松下来。

季默被宛如复制粘贴的一家三口看着，手里的水杯顿时很沉重，这他娘的该不会是啥违禁品吧？

“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

糟了，胖子真名我不知道，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总不好叫人家行走江湖的绰号。

王胖子似乎看出来朋友的迟疑，不好意思的扯扯过于宽大的衣服角，吱呜道：“王宝忠。”

王宝忠？！

这名字跟他压根就四六不靠啊。

季默强忍住笑：“对对，我是宝忠的朋友，我叫季默。”

胖妈非常热情，招呼着季默赶紧坐：“好孩子，快喝水，加糖的甜着呢。”

搞了半天罐子里装的是白糖，季默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过从一家三口热切的眼神判断，这个家里能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东西，可能就是这罐儿白糖了。

“谢谢叔叔阿姨招待。”季默笑呵呵的从自己扛来的一堆东西中挑出一部分，大方递到胖子手上，“来的匆忙，这些肉和菜还算新鲜，可以留着吃。”

胖子提留着肉和菜小眼睛放光，激动道：“可以啊，大师你发财啦！”

倒是胖子的父亲看着肉和菜后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一个劲儿的推辞着：“可使不得，这也太破费了，使不得，使不得。”

季默宽慰道：“叔叔阿姨放心吃，下次过来，我再给您二老多带点新鲜的蔬果。”

结果就是一家三口齐摇头。

毕竟水果这种资源，对于未来世界的普通家庭来讲，实在是天方夜谭的奢侈品。

胖子喜滋滋的把肉和菜交给爸妈，然后语重心长道：“兄弟，年头不好，即使发财了，过日子也得细水长流。”

季默笑着点头。

翌日清晨，胖子趿拉着拖鞋，挺着圆溜溜的小肚腩，闯入季默的视线：“大师，你醒啦，快来吃早饭。”

彻夜开着的飘窗外满是油脂、汗渍的味道，一觉醒来，季默有些怅然若失，他仍然被困在未来世界。

客当然要随主便，季默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顺手收拾起自己的鞋袜，嘴上还满怀歉意的回应道：“兄弟，真是添麻烦了。”

王胖子自觉家里太小，生怕委屈大师，但是见到大师似乎丝毫也不嫌弃，不由得更认热情道：“嗨，可别客气，我家就是你家，哈哈哈。”

窗子前已经支上小木桌，几个孤零零的碗摆上桌面，看着碗中满满的、几乎要溢出的粥水，季默内心感到一阵温暖，随及又是一阵心酸。逼仄狭小的过厅，一扫尽收眼底，这个被杂物塞得满满登登的家，难以想象容纳着胖子一家三口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胖子：“胖…宝忠，卫生间在哪儿？”

胖子很自然的指向窗外，季默顺着他胖乎乎的食指向下瞭望。

小区的广场上有座低矮的建筑，简单的分为两个朝向，向北的一面很多人在排队，从他们焦急的脚步看，应该是座公共卫生间，至于向南的一面，干脆排起了两队，一队拿着水桶、水盆之类的容器，另一队则举着牙刷毛巾，应该是座公共的水房。

在遗迹世界内，季默多多少少听说过未来人口大爆炸的状况，只是没想到资源紧张到如此地步。

“现在用水，还要排队？。

胖子嘿嘿一笑，“羡慕吧兄弟，我们这可是高档小区，24小时供水。”他得意的拍拍季默肩膀，“走，跟胖爷下去溜达一圈。”

这鬼地方竟然还是高档小区，那他的小破道观岂不成了豪宅。

季默本想跟着下去，突然想到这里是23楼，果断停下脚步，“其实可以等人少的时候再去，也不是那么急。”

胖妈慈祥的递过来一条热毛巾：“那就擦擦手，咱们先吃饭，昨儿的肉还剩下不少，我让他爸又炒了点小青菜。”

季默接过毛巾，开心的擦擦手，然后和胖子一家三口开始吃早饭，他183的身高，举起手中的碗，就像是端着个坑略深一点儿的酱油碟子。

品一口碗里的糊糊，像是粗粮做的，味道很香醇，就是有点拉嗓子，索性胖爸将一盘溢着香气的小青菜炒肉端了上来，拯救了这一碗难以下咽的粥。

餐桌虽然简陋，但是一家人好在其乐融融。

胖妈一个劲儿的往季默碗里添粥，他们听儿子讲过这个叫季默的年轻人，要不是有他帮忙，儿子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而且回来后还痛改前非，找了份工作，眼瞅着生活也越来越体面。

胖爸也张罗道：“今早发的新粮，说是联盟体恤咱们十八区资源紧张，特批了一批资源，为此其他区还挺不满意。”

胖妈不满道：“有啥不服气的，其他哪个区都比咱们区过得好，再说联盟有个大事小情，咱们区也是照常出力的。”

胖子也不忿起来：“就是，去年其他区闹水灾，咱们第十八区派出的救援队最多。”

一家三口在饭桌上讨论着这个世界的生活琐事，季默听得津津有味，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家庭的氛围，很新奇也很羡慕。

窗外路过的邻居似乎闻到了肉味，凡是和王家相熟的都要过来热情的打个招呼，顺道装作不经意的往饭桌子上瞅瞅。

“奥呦宝忠妈，家里伙食不要太好，从昨天晚上，屋子里头就往外飘肉味。”

胖妈实在道：“我们哪儿舍得买肉，是宝忠外头的朋友来了，带的节礼，沾儿子的光。”

“哎呦，宝忠越来越出息喽，妞妞，以后长大像你宝忠哥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邻居梅大姐背着公文包，手里还领着个、梳着俩个麻花辫儿的小姑娘，大人们在聊天，小姑娘则一个劲儿的踮着脚，往饭桌上的青菜炒肉上瞄。

显然小孩子是馋肉了。

不过季默没让小姑娘进来吃点儿，一是他不好拿着别人家的口粮做好人，二是邻居大姐的女儿应该已经死了。

待邻居大姐走后，他悄悄将手伸到窗子角落的横檐儿上，趁人不注意，顺手贴了张驱邪符。

忙活完，转头就发现胖子圆滚滚的脑袋已经扎进朔料袋里，三角形的憨憨背影，活像一只偷东西吃的小浣熊，

‘小浣熊’哑着嗓子神秘兮兮道：“大师，你包袱里装的可都是稀有物资啊。”

胖爸一脚踹向儿子屁股：“朋友的东西，坚决不能惦记，小季，你放心，有叔儿在，他不敢惦记你的东西。”

季默来的恰巧刚买完东西，所以手头上有五斤猪肉，十斤黏米，粽子叶若干，大枣，生鸡蛋，蜂蜜，外加一个大西瓜。

“奥，我从乡下过来，不太懂这边的行情，这些东西可以换成钱吗？”

胖爸和胖妈收拾着碗筷，自动离开，留下空间让季默和胖子商量事情。

从胖子的两个眼珠子放光的情形，季默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拿来的东西应该值些钱。

胖子捏着圆嘟嘟的黏米粒发问：“好东西啊，你这大米哪儿产的，这么白净？。”

季默心道，这有啥稀奇的：“就是黏米，比大米的口感更软糯，我们那儿常用来包粽子。”

胖子不可思议：“用这么金贵的东西包粽子？”

季默疑惑：“现在老百姓都用什么包粽子？”

胖子骄傲道：“别人不知道，但是我们家这一片儿属于中产阶级，包粽子都用青豆，转基因的，产量贼高。”

听着咋这么硌牙。

“胖子，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尽快换钱。”毕竟食物都是有保质期，而且他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胖子深以为然，琢磨道：“咱俩带着这些好东西去市场有点危险，得叫个保镖。”

卖个东西居然还需要保镖？季默想到自己昨晚抱着一堆东西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突然有点后怕。

在胖子指挥下，二人扛着包袱，骑着老式自行车，直奔都城西居民区。

自行车在一处熙熙攘攘的街道停下来，看见这里脏乱差的街道，季默突然理解了胖子自诩为中产阶级的骄傲，这里的居住环境跟胖子家相比，简直差了太多太多。

胖子冲着望不见顶的高楼嗷一嗓子：“亲爱的手手，还不赶紧下来接待你爸爸。”

半晌儿，高空中的一扇窗子呼啦推开，一个大脑袋向下抻抻脖子：“我草！”

友好的问候回荡在小区上空，就连楼顶的乌鸦都被吓得集体起飞了。

二十分钟后，身材魁梧的壮汉从楼洞里跑出来，季默很快认出对方，正是力大如牛泡妞高手，刘一手。

“大师，真是你！我刚在楼上离得远，都没敢认。”

刘一手对于季默非常恭敬，毕竟在残忍的遗迹世界里，季默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

只不过手哥不知道的是，是他先在混乱的踩踏现场拉过季默一把，季默这才抛出了友好的橄榄枝，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恨，一切都是因果使然。

胖子傲娇的昂昂下巴：“手哥，跟爷们儿走一趟呗，大师手头有点货要出。”

刘一手薅起路边的自行车，将魁梧的身板怼到座椅上，欢实的扯着脖子喊道：“走起~”

季默会骑自行车，但是他真是第一次坐别人骑得自行车，一路上不免有点失控的叫唤，“大哥，你他妈是不是有点超速了”。

好在这趟旅程并不远，三人很快到达市区最大的贸易中心。

胖子进门前稍有犹豫，原地吱吱呜呜的转了两圈，忍不住委婉的打听起来：“大师，不是胖子矫情，就是在交易前……你得让我心里有个数，这些东西的来路？”

未来世界对人类的言行规范，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人口爆炸的年代没人闯红灯，没人乱插队，没人爆粗口，只因为有恐怖的忏悔遗迹悬在头顶，大家谁也不敢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

季默知道胖子和手哥在担心什么，坦然解释道：“你们放心，这些都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当初也是花钱采购的，知道城里人识货，才想着倒腾点好资源赚点零花。”

两个朋友温声，一扫脸上忧虑。

手哥喜滋滋张罗道：“大师，你这些好东西，能换不少粮票。”

胖子也跟着认真的点头。

粮票？！

人类还真是越进化越完犊子，公元6046年，世界的硬通货居然是粮票！

胖子昂着下巴颏子装作一副款爷的模样，背着手满市场溜达，刘一手乍着布满肌肉的膀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凶神恶煞的保镖。

至于季默，深感二人浮夸，远瞧着像个受气包一样，害臊的跟在二人后头。

胖子将目光锁定到市场的一处角落，在熙熙攘攘的交易市场，居然有五个人支着小桌板在下象棋，一副惬意悠然的模样，似乎与这里喧嚣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胖子弯腰躬身凑近，双手递上2张皱巴巴的粮票，其中一个下棋的男人接到粮票后，随手从本子上扯下一张纸，慢悠悠的递给胖子。

由于离得太远，季默没听见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不过瞧胖子喜滋滋的模样，事情应该进展顺利。

手哥激动抱拳道：“齐活儿，手续办下来了，咱们至少可以在这里出个临时摊儿。”

季默这才反应过来，感情下棋的五个人是市场管理员。

办好手续后，胖子飞快跑回来“今儿出门大吉，管事儿而的周叔赢了好几盘棋，两张粮票就准我们在这开张儿。”

胖子忙前忙后的张罗，两张粮票怕是他全家一个星期的口粮，等这些东西卖了钱，一定要加倍还给他。

季默在附近找了块干净的塑料板，然后从别的商贩那儿借了块碳头儿，在板子上写下：出售黏米，大枣，购买者赠送竹叶。

胖子热心提醒道：“大师，老百姓都识字不多，估计没人看牌子。”

季默点头笑笑：“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普通老百姓连大米都买不起，更何况是黏米，这些货自然还是得卖给懂行的人。”

还真像季默说的那样，一个上午，路过小摊的人不少，大家都对着光洁圆润的米粒啧啧称赞，但是谁也没掏钱买。就在三人犹豫着是不是定价太高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拿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驻足在牌子前。

“字不错，米也不错，怎么卖？”

胖头上前招呼着：“老板您好眼力，今年的新糯米，来点不？十张粮票一斤。”

按照胖子的意思，一张粮票至少能换一斤白面或者半斤大米，胖子家没吃过黏米，也不知道什么行情，逛遍市场也没个卖黏米的商户，凭感觉开了个价格。

中年男人将公文包移到胸前，似乎对这桩买卖很感兴趣：“你有多少斤？”

胖子刚要开口吹嘘，季默抢先一步打断他，谦虚道：“我们是小商户，四处收购，也就只弄到这些，大约能有个十斤。”

看三人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专业的商人，中年男人本来还打算进一步核实货物的来源，结果听到季默的回答后，心中的疑虑被打消大半。但他看向三人的目光也变得有点轻蔑，心道原来是一些投机取巧的二道贩子。

“我都包了，这是一百张粮票，你们数数。”

胖子惊诧的接过粮票，然后激动的清点起来。

季默快速将黏米打包，递到中年男人手中。男人接过黏米，又看了看地上的另一个黑色口袋，略微有点稀奇，低头打量道：“你这里面里装的是枣子？”

“老板好眼力。”季默麻利撑开黑色塑料口袋，临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将大枣用清水洗了洗，现在看着格外鲜红。

男人把手中的黏米放下，惊讶的推了推推眼镜，稀罕的望着口袋里的东西，问道：“品质这么好的红枣，不多见，你想怎么卖？”

这年头山上连棵树都少见，更别提枣树了，‘我家门前有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搁现在就是变相炫富。

季默扯了扯数钱的胖子，这家伙一听还有买卖做，赶忙将大脑袋凑过来：“款儿爷，您真是运气好，这是我们倾家荡产收来的枣子，金贵着呢，您要吗？”胖子惯会举一反三，顺着季默的话头儿，接着往下编故事。

“哼，倾家荡产，”中年男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红枣，“也得有个价格啊。”

胖子一拍大腿，装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道：“一张粮票一个。”

季默瞠目，大枣还能按个儿卖！难怪胖子会被抓进忏悔遗迹，这小子也太黑了点儿。

他赶忙制止：“不行，这”

“成交。”中年男人生怕季默抬价，当场就答应下来。

在大老板心里，显然这个长得像奸商的小胖子做生意更加实在，不由得当场沉吟起来，“人呐，不可貌相。”

季默无语：这他妈……

得，冤大头，您开心就好。

胖子凑过来嘀咕：“大师，咋地，我是不是卖便宜了？”

季默惆怅：“不，是我没见过世面。”

中年男人火速掏钱，王胖子咧着嘴角数钱，二斤和田大枣，共117颗，成功兑换117张粮票。如此不着边际的交易，双方竟然都觉得占便宜了。

由于良心不安，季默在中年男人离开前，赶忙叫住对方：“先生，这些粽叶给您。”

中年男人稀奇的望着眼前的粽子叶：“这些，该不会是竹子叶？”

季默：……难不成未来连个竹子都没有了？那他喵的让大熊猫怎么办！

中年男人稀奇的接过粽言叶，摸摸搜搜的稀罕道：“怎么卖？”

胖子刚要跳出来接洽，就被季默果断拦住：“先生，不要钱，送您的。”

中年男人明显不相信，狐疑道：“送我？”

季默重重点头，诚恳道：“对，您是我们的大客户，算是谢礼。”老子第一次当奸商，实在抱歉坑你。

中年男人不由得刮目相看，对于普通的商户来讲，辛苦一年，也未必能赚到100张粮票。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哪个不是紧巴巴的养家糊口，谁还穷大方，将资源白送别人，只能说他今天运气不错，出门遇见了老实人。

中年男人欣慰的拍拍季默的肩膀：“年青人蛮会做生意，我叫陆亨，每个星期都会来市场采购，以后有好货先给我留着，价钱少不了你的。”

季默由衷道：“谢谢您。”感情您还想当个长期的冤大头。

三人目送着‘冤大头’离开。

胖子激动地攥着217张粮票，兴奋道：“大师，这回你发啦。”

刘一手也跟着高兴道：“217张票子，得吃到啥时候啊。”

季默接过胖子递过来的粮票，各抽出50张递给二人。

胖子双手捧着50张粮票，有些震惊：“大师，您这是？”

季默温柔笑笑：“虽然朋友间谈钱俗气，但是还要感谢你们辛苦帮忙。”

刘一手连忙将粮票塞回给季默，不好意思道：“不行，不行，大师，这也太多了。”

就连一向脸皮厚的胖子都摆手拒绝。

季默耐心把粮票塞回二人手中，贴心道：“收下吧，算是我给家里添置的节礼，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们出来总要让家里人放心，粮票不白给你们，我还有事要你们帮忙。”

胖子和刘一手望着怀里成摞的票子，想着家里的亲人，感激的都要落泪了。

胖子慨然：“大师，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行。”

刘一手：“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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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王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