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生态箱上方传出机械运作的声音,垂下一对机械手臂,同时,操作台的扫描光锁定在她的手臂上。

南芝桃新奇的动了动手指,机械臂捕捉到她的动作,和她做出相同的手势。

这很有趣,她准备先给安达,也就是小章鱼打针。

因为这孩子似乎无法忍受小蛇,也就是乌璆排在它前面,投喂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然它就要敲玻璃抗议。

小安达正围着机械臂打转,一圈又一圈,不知道明不明白这机械的用处。

南芝桃控制着机械臂去抓它的小触手时,它就顺着水体的流动,一下子游走了。

她还没来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系统自锁,跳出操作错误的提醒。

“警告!违规操作!”

“未检测到药剂编号■■■的对照使用记录!”

“提醒!药剂编号■■■注射顺序:实验品‘乌璆’皮下注射后确认无异常反应,可对实验品‘安达’重复同一操作......”

原来要先给小乌璆打针,南芝桃及时停下动作。

好险,差点第一天上岗就把老板的孩子们养死了。

水体生态箱里的机械臂停下动作,因为控制它的观察员转身离开,去到了另一个生态箱前,正操作起那边的机械臂。

原本躲避触碰的小章鱼吐出一串串气泡,迅速贴到了生态箱的内壁上,可即使如此也没能阻止少女的离开。

它虽然没有眼睛,但每根触足流露出的姿态都是难以置信,以及眼巴巴的挽留张望。

对它而言,出壳时看见的人类女性是母亲一样的存在,更何况她还给它喂食了,这就是它的“妈妈”。

它还能捕捉到“妈妈”甜美可口的气息,感受到“妈妈”温柔怜爱的注视,每一样都让它无比欢喜。

小安达一下一下敲击着隔层,可怜地恳求妈妈的注意力回到它的身上。

它明明比那条黑黢黢的家伙更美丽!

南芝桃听见了小章鱼制造的动静。

果然,只要小蛇排到了它前面,那个软趴趴的小东西就会显得尤其暴躁。

她没有理会,先控制机械臂弹出注射药剂,这种样式的药剂注射起来尤其简单,只需扎一下,药液就会自动挤压到创口中去。

接下来只要抓住小蛇,给它来一下就好。

南芝桃寻找小蛇的踪迹。

在她调试设备时,小乌璆正仰着脑袋,看着高处的机械臂,小舌头偶尔吐出又收回,细长的蛇尾则缓慢地来回甩动。

它看起来像在思考,思考这个机械臂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处似的。

南芝桃伸手去抓这条小小的思考者。

很轻松,一下子就抓到了,因为这条小小的思考者根本没有挣扎,只是她的动作倏地停住。

因为这个机械臂竟然是传感的,她能感受到指尖微凉的触感。

如果被咬了不会也能传递痛感吧?

南芝桃觉得这种设施没必要做得这么好。

微凉的鳞片缓缓摩挲着她的手,纤长而又灵活的尾巴从她的指缝间流泻,滑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小乌璆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在南芝桃思考要不要把它扔掉时,它的小尾巴先一步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轻轻地磨蹭唤回了妈妈的注意,虽然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但是小乌璆把自己固定好,看向妈妈的方向,等待着妈妈会对它做的任何事。

黑色的小蛇仰起头来看着她的方向,并没有开口咬她,南芝桃几乎幻视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她犹豫了下,轻轻捏住小蛇的腹部,另一只手上的针头对准了要注射的位置。

尖锐的针刺顶部没入它柔软的腹部,深色的药液缓缓注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效果。

但这个注射的过程绝对带去了或轻或重的疼痛,因为南芝桃感受到那条细长的尾巴收紧了,紧紧环住了她的手腕。

更纤细的尾巴尖则吃痛来回甩动,摩擦着她的皮肤。

注射完成,小蛇有些萎靡。

南芝桃轻轻把它放下,等待系统扫描完它的指标变化,如果没有异常反应,再给安达注射。

她正要抽回手,那条纤弱的尾巴尖却虚弱地勾连上了她的小拇指。

小蛇绿翡翠似的大眼睛看着她。

这小东西......

南芝桃停止了动作。

小乌璆的尾巴尖弱弱地动了下,在她的小拇指上绕了一圈。

老板养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上世纪,好像称呼这种现象叫做成精了。

南芝桃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系统跳出“指标无异常”的分析结果,她抽回手,那条小尾巴才慢吞吞地从她的小拇指上离开。

接下来要给安达注射。

南芝桃看向水体生态箱,第一眼没找到小章鱼的位置。

她搜寻了片刻,才发现有一处礁石的造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它会变色。

南芝桃惊讶了下,蓝色的小章鱼变成了墨似的深蓝色,如同死掉般趴在一处礁石上一动不动。

完了!真的养死了!

她内心尖叫,飞快地操作机械臂把这家伙抓起来查看。

机械臂传递出的手感凉凉的、软软的,水分很多,仿佛没有固定的形状。

被她抓起来后,变色的小章鱼再度有了反应,看起来很不详的深蓝色褪去,变回了渐变蓝调。

这一次它没有故意躲避机械臂的触碰,乖乖地呆在南芝桃的手心。

不过那些小小的触足则迅速地抓住她的拇指、食指、小指......

每一根手指,水一样的肢体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来,竭力扩张着接触面积,还不忘贪婪地圈住她的手腕。

明明有那么多条触手,却好像不够用了似的。

不过它不太会收拢起吸盘上的倒刺,蠕动间,传感器如实传递着轻微的瘙痒和刺痛。

南芝桃挥了挥手,小触手怪紧紧抓着她的手,随着她的动作在水中晃来晃去。

确定这家伙是活的,她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行。

她随便捏住一只小触手,拉扯开,另一只手上的针头刺进它的肢体中,深色的药液注入,却并没有把它的颜色染深。

注射完之后,小触手怪也变得蔫巴巴的,窝在她的手心,只余下几条触手还有力气圈着她的手指。

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南芝桃等待它恢复。

片刻后,小安达的触足重新舒展开,又欢快地去抓她的手指。

看见注射已经完成了,南芝桃收回机械臂。

长着触手的小东西陡然变成深蓝色,像猝死一样缓缓沉入水底。

南芝桃:“?”

她把机械臂又伸回去,小东西迅速变回蓝调渐变,等窝进她的手心时,蓝调的原色也开始变化,变成了粉红色渐变。

一串串气泡从它的粉色身体中溢出,粉得冒泡。

还挺好玩的。

不过快到午休的时间了,南芝桃没有留念地收回机械臂,这份工作管一顿午饭,她得提前去餐厅踩踩点。

小蛇和小章鱼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等南芝桃离开之后,它们看向对面,似乎打量起彼此。

安达重重敲击着隔层,不知道是不是发出了警告,乌璆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它甩着灵活的尾巴游走了。

午休时,南芝桃还和宋晓文打了个招呼,又认识了下17楼的其他人。

这些人都是黎明生物实验室的中高层管理,宋晓文甚至是总助,唯一混进了她这个老板宠物的观察员。

南芝桃对此拒绝发表感想,反正观察员也是领工资的,她甚至成功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解决了个人的财务赤字问题。

下午的工作没再出现“疑似把老板宠物养死了”的岔子,她到点直接打卡下班。

生物箱里的两个小家伙目送她离开,可怜得像被妈妈抛弃了的孩子。

-

南芝桃回到公寓,早上出门前委托了管家去附近帮忙取货,现在,机械管家把取到的包裹交给她,里面是几张替身护符。

她装好东西,回到家,家里的气流有些不对,隐隐约约仿佛有风吹进来。

南芝桃神色不变地打开灯,把手揣在兜里,握住了枪,直到发现原来是阳台上的玻璃裂了。

纪酒站在碎玻璃旁,看见她回来,像只犯错的大型犬似的,佝偻着身体低着头,黑发后的眼睛小心地看着她。

这种不打自招的态度并没有取悦南芝桃。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捂住了心口。

“我不是故意的。”纪酒可怜地说道。

南芝桃看着祂:“你是个坏室友,好室友不会打碎玻璃。”

纪酒如同撞上冰山的轮船,沉没进了祂脚下的阴影里。

这还是南芝桃第一次正面看见祂的能力,非常适合用来逃避现实,就像祂现在这样。

至少获得了有关祂能力的情报,她安慰自己,随后发现本该放在衣篓里、留待清洗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纪酒,我的衣服呢?”她冷静地问。

诡从影子里生长出来,语气呜咽:“我把它们洗掉,然后晾起来,结果......被风吹到了隔壁的阳台上,然后被那个家伙抢走了。”

祂的红眼睛无比委屈。

可惜南芝桃看不清祂被发梢遮挡的眼睛,她只觉得自己也快要碎掉了。

说是被抢走,其实应该是被邻居捡去了吧。

想搬家了,她想。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门外传来邻居温柔的声线:“回来了吗?”

“芝桃。”他的舌尖挑起又落下,轻柔地念出她的名字,“你的衣服吹到我的阳台上去了。”

南芝桃让诡躲起来,然后控制了下面部表情,打开了门。

门外,美丽的邻居对她轻轻笑了下,把叠得很整齐的衣物递过来。

温序音轻声道:“洗干净了。”

他像是出于对小辈的关爱,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神色,仿佛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

但南芝桃心里的小人仍旧抱着头跑来跑去,尖叫着要搬家,最好今晚就能移民外星球。

忙碌了一天的南师傅彻底碎掉了。

“谢谢,麻烦老师了。”她露出脆弱的微笑,接过衣服,上面散发着和邻居身上同款的香味。

“而且你的阳台玻璃突然碎掉了......”温序音神情疑惑,“我听见了声音,吓了我一跳。”

“幸好当时没有人站在旁边,万一被玻璃划伤就不好了。”

“嗯,我也很意外。”南芝桃实话实说,“我白天去上班了,明天让管家安排修理。”

“也是,今天工作得怎么样?听起来应该被成功聘用了吧,恭喜呀。”温序音弯了弯眼睛。

是的,忙碌一天,至少还有这个好消息。

南芝桃想起之前和他的约定,羞赧地抿了抿唇,应了一声道:“是黎明生物,待遇和氛围都不错。”

虽然嘴角仍旧是勾起的,但温序音眼睛的弧度在慢慢消失。

“那真是太好了。”他说。

善解人意的邻居结束了对话:“辛苦了一天,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南芝桃赶紧送客:“嗯嗯,温老师晚安。”

她关上门,抱着衣服疲惫地转身,却一头埋进了个冰冷的胸口。

南芝桃后退一步,仰起头,纪酒背着光,胸围雄伟起伏的阴影投到了她脸上。

“你站在这儿干嘛?”她冷漠地抹了把脸。

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出现的,又在这儿站了多久,邻居有没有看见。

但回忆邻居刚刚的表情和神色,一切正常,应该看不见祂。

纪酒不说话,盯着南芝桃怀里的衣服,上面全是讨厌的味道。

南芝桃回归重要话题:“玻璃是你弄坏的对吧,弄坏了要赔钱的。还有,你把我的毛毯弄哪去了,那张毯子还能继续用呢。”

“毯子......”纪酒动了动,想起确实有这个东西。

他的手没入了黑色的上衣,在南芝桃震惊的视线中掏了掏,最后从胸口的位置扯出来那条失踪的毛毯。

“毯子。”纪酒把毛毯捧在手上。

毛毯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南芝桃的关注点在祂神奇的衣服上。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能储存东西?”

“不是衣服。”纪酒纠正她,“是影子。”

“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南芝桃好奇地问。

纪酒却冲她挺了挺胸口,原本就比较夸张的胸围更加显眼:“还有东西。”

祂看着南芝桃,歪了歪头,好像在说你不把手伸进去吗?

她不是这个意思,至少她不想把手伸进奇怪的地方。

不过好奇心驱使下,南芝桃犹豫片刻后,谨慎地伸出手,另一只则抓住了替身护符,好随时转移污染。

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浸没到漆黑的影子中,似乎有一阵黑色的涟漪从进入的地方荡漾开来。

手指伸进去,什么都碰不到,也没感受到寒意之类的危险,南芝桃身体前倾,影子渐渐没入到手腕的位置,然后是小臂。

纪酒愣愣地注视着那截白皙的手臂,此时正在祂的身体里摸索,散发着难以忽视的热意。

南芝桃掏了掏,终于摸到了东西,她一把抓出来,是钱,是一沓崭新的星元。

捡到钱了,她本能地用力握住。

“你把钱都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吗?”冷静下来的南芝桃问。

纪酒却继续挺了挺胸口:“还有。”

如果把祂过长的前发撩起来,就能看见祂期待的眼神。

南芝桃也很期待,里面还有钱吗?

她又伸出手掏了掏,摸出来一只终端,她有些不确定的说:“你的终端?”

“不记得了。”诡盯着终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把自己的手伸进去,过了一会,拿出来一只指节大小的小玩意。

“这个......给你。”纪酒轻声说道。

祂高大的身影又弯下了,把东西捧到南芝桃眼前,肢体语言表现出对她收下东西的期盼。

南芝桃意识到什么,眼神定了定,看向祂手心那只小巧精致的人偶。

小人偶的装束几乎和纪酒一模一样,只是它的前发没有那么长,也没有挡住那双红眼睛。

在象征眼睛的两颗小红点下,还有一粒更小的黑点,似乎是......一颗痣?

南芝桃接过小人偶,对祂头发下的脸产生了兴趣:“这是你的样子吗?”

纪酒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祂总是看起来愣愣的,有一种大脑缺失的美。

“把你的前发缕起来,让我看看。”南芝桃对祂说。

纪酒听话地把额前的发丝全部向后捋起,露出祂的全貌。

猩红的眼睛因为迟滞的情绪显得不那么危险,像上好的红宝石,五官精致,面部的线条偏冷硬,可祂的左眼下偏偏有一粒精巧的泪痣。

这滴泪痣把祂冷硬的面目化开了,从冷硬的冰变成可以欣赏的雪。

很漂亮的一张脸。

迄今为止在南芝桃见到的男人里,这张脸一点也不逊色。

她的眼神变了变,没想到这个便宜室友的脸也很耐看,是可以放在家里当作装饰的程度。

她把自己头上的发夹摸下来,别到了纪酒的额前。

几只黑色的小夹子如同拉开幕布那样,向左右两边分开了祂挡眼的头发,露出幕布下的美丽杰作。

“不错。”南芝桃顺手拍了怕呆呆室友的脸,“至少还有观赏价值。”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下好像把室友拍坏了,或者说把奇怪的开关拍开了。

她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纪酒的脸已经红了。她看见那对红宝石被点亮、唤醒,渴望地看着她。

“可以重一点。”祂露出单纯的雀跃,“这样很舒服。”

南芝桃:“...?”

“抱歉。”她有点被吓到了,甚至把对外社交时的柔弱版本切换了出来,摆着手惊恐地拒绝道,“我没有那种癖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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