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泠恍惚觉得，菩离招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魂。

她当然不敢过去，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谁料，菩离猛的锁眉，眼神冷了下去，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凶狠，“我让你别动！”

李姝泠被吓住了。

燕栩好整以暇的抱着手，提醒道，“姝公主，后面是落崖，当心。”

燕栖闻言，回头一看，李姝泠的脚离落崖不过一步之遥，只要再退一步，便会跌落。

难怪菩离这么大反应。

李姝泠也回头瞧，心里后怕，她只顾着让燕栖他们抓人，却忘记了她身后是落崖，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呼出一口气，李姝泠扶着燕栖往前走了好几步，离菩离越来越近。他身上全是冷冽的气息，没有一丝要平缓的模样。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李姝泠并不理解，但她能感知，菩离的气，来源于她自己。李姝泠暗自想了想，她好像没惹菩离生气吧，多温和美好的一个人啊，她怎么舍得。

李姝泠想着，便觉腰上多了一股推劲，人就整个往菩离身上倒去。李姝泠回头看，始作俑者燕栖却对她挤眉弄眼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哎，她忍不住叹息，菩离现在一看就在气头上，而且他还是个出家人，不见得会接住她。

坏燕栖，净做坏事。

李姝泠苦着脸，站是站不稳了，还是她主动点，去扑倒菩离吧。眼看着越来越近，菩离确实没有伸手的意思，他也没有让，硬生生看着李姝泠软着身子落到自己怀里。菩离低头就能看到她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

在桃林里，她步摇也晃的极快。

还好……菩离闭眼，轻手环住李姝泠，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春天的僧衣比冬天薄的多，李姝泠这会靠上去，呼出的气都落在上面，菩离胸口热热的，面上也现了红。

李姝泠没有想到，菩离会当着人的面给他抱，感觉到菩离手抚上来的温度，她心里所有的害怕全都消失不见，憋了许久的泪水也忍不住流出眼眶，“菩离，谢谢你。”她当时真的很害怕，可菩离和她在一起啊，那就没什么了。

菩离默默不语，任她哭，自己独自看着晃动的步摇出神。

燕栖早拉着燕栩到了一边，那边的说话声也听不真切，只是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也颇为感概，“姝公主也真是想不开，世间好男儿多的是，偏偏……”

燕栩断掉她后面的话，勾起嘴角，反问她，“那你怎么就看上木楞子似的裴宿了呢？”

“这，这怎么能一样。”燕栖反驳，裴宿是世俗人，菩离是出家人，哪里会一样。

“一样的。”燕栩不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人，丢下一句，“你留下，我去找然公主，把她们先送回去。”说着，便留下燕栖一人，独自往来的方向走。

之前怕这边不安全，就让李扶然她们在亭子里等着，楚影和菩尘也留在那，现在事情解决了，燕栩自然是要去找自己的‘偏偏’了。燕栩走后，燕栖还是想不明白一样在哪里。不过也不用等她想明白，她的‘偏偏’就来了。

裴宿来的急，是楚影派人通知的。

燕栖迎上去，“裴宿哥哥，你来了。”

“姝公主呢？”裴宿问，燕栖一指，“那。”顺着看过去，裴宿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人，刚来得及，没注意上，这会看，倒也放了心。京中治安一直很好，怎就出来赏个花，还能遇上刺杀，看来要回去和太子殿下好好说道说道。

裴宿要过去，被燕栖一把拉住，“你别过去，姝公主可不需要你的安慰。”

“大庭广众之下，公主怎可胡来。”没想到，裴宿却急了眼，不顾燕栖的拉扯，大步凛然的走到他们身侧，躬身道，“姝公主，天色不早，该回了。”

李姝泠猛回神，泪痕也来不及擦，就站直了身子。

菩离恍惚，伸手又放下。

裴宿看她的样子，梨花带雨，一抽抽的，模样似曾相识，因着这个感觉，裴宿眼里也多了心疼，“再哭眼就肿了，肿了就不好看，不好看心上人可就不喜欢喽。”

这哄孩子的语气，李姝泠没忍住，笑了一下。

见人笑了，裴宿也笑了笑，这哄娘的语气哄起公主来，也是一举成功啊。燕栖撇撇嘴，也道，“是啊，你这哭的眼都肿了，回去后被娘娘和太子看见，以后你可就出不了宫喽。”

那可不行，出不了宫就等于一点见菩离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李姝泠不敢再哭，想去擦眼泪，菩离却先她一步，捏起僧衣衣袖的一角，替她轻拭。

……

刺杀的人留了一个活口，关在驿馆内。

菩离同菩尘也回了南昭寺。李姝泠被裴宿给送进了宫，宫门口，李济正等着她的马车，见马车到了，几步走上前，面容沉峻，“可有受伤？”

李姝泠人未出马车，被李济这一问，给问愣住。

裴宿出了去，“殿下，姝公主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养几日就好。”

李济嗯一声，望着马车里，“还不出来！”

李姝泠闻言，苦哈哈的出了来，讨好地笑，“太子哥哥。”实则心里有苦难言，谁嘴碎这么快，一会儿功夫，连不出宫的太子哥哥都知道了，看来离母后也不远了。

“还笑！”李济瞪她一眼。

李姝泠缩到裴宿后面，只露出眼睛看着李济，“太子哥哥，我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你看……”说着，她转了圈，“能跑能笑的，你别凶。”

李济算是温和的人，可凶起来李姝泠照样害怕。

“过来。”李济朝她招手，脸上非但没有缓和，还往更冷的方向而去。李姝泠哪里敢过去，巴着裴宿不放，“太子哥哥，刚在马车上裴世子说找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庆华殿，玩了一天，好累好累啊。”

说着脚底抹油就要跑，被李济一把拽住。

“皇兄送你回去。”李济让她不要动，又去看裴宿，“想必裴世子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李姝泠冲裴宿使劲眨眼示意，裴宿全当没看见，“不急，送姝公主回去要紧。”

李姝泠泄了气，李济点头。

裴宿想了想，忍不住提醒，“殿下，最好是让宫人给姝公主熬碗安神汤。”

“多谢裴世子费心。”李济不用裴宿说，也知道该怎么做，他表面上凶的样子是做给李姝泠看的，心里把人都心疼了几百遍。她从小养尊处优，何曾遇上这个大场面，桃林里生死一线，险象环生，怕是让她一生难忘。

李济把李姝泠安排的妥妥帖帖，让她喝了安神汤，沐了浴，还贴心的陪人说了好一会话，等到李姝泠眼睛撑不住，睡过去后，才起身离了庆华殿。彼时日头还未下，李济步步生风，脸色阴沉，直接带着人出了宫，直奔驿馆。

驿馆内，裴宿早料到李济会来，等在门口多时。

“人呢？”

“后院。”

裴宿带李济过去，未到便听到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人浑身发麻。

裴宿垂了眼，“楚世子正在审问。”

甫一进后院，血腥气就传了来，李济皱了皱鼻子。被带回来的正是那为首的人，他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身上是一道一道的伤口，楚影正让人往上倒辣椒水。红色辣椒水和着新鲜的血液，场面极其血腥。

燕栖和燕栩坐在不远，眼都不眨的看着。

楚影一身红衣，手上是细长带尖刺的鞭子，他轻轻转动手腕，似笑非笑。

李济轻咳一声。

楚影他们正想行礼，被李济压下，沉声问，“可有招供是受何人指使？”

燕栖道，“殿下，别急。”

燕栩笑，“先吃点苦。”

李济一下明白，笑容冷冽，“你们继续。”

下人端来了茶水和凳子，李济坐下，品着茶，听着一声一声的惨叫，嘴上微微笑。这些个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想必不用他出手，便会得到答案，正好，他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裴宿道，“姝公主现在如何？”

“睡了。”

“那便好。”

李济抬眼看他，日色正蒙，裴宿眼里尽是关切之意，不像是装的，可他眼神同楚影不同，楚影是爱意，裴宿这就另人寻味了……李济垂了眼，继续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