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上挂着数盏灯火，映照的如同白昼。

从光亮处走过，贺连城看到沈妄原本雪色的袈裟多了些碍眼的污渍，隐约可看出指印的痕迹。

想到这些脏污是由谁染上，贺连城心里突生烦躁，在沈妄背后悄无声息的掐诀给他清了个干净。

沈妄不回头也察觉到贺连城的动作，平静道：“多谢。”

他穿的就是寻常袈裟，只是样式材质都非凡界之物，是固定为净山梵宫制衣的裁缝之手。

贺连城道：“我说过会赔你袈裟，此话算数。”

沈妄把他的话截住：“贫僧来下界是为游历，并不在意穿的衣物如何。袈裟脏了洗洗便好，一角缺损也无伤大雅。贺长老无需在意，也用不着赔。”

贺连城听得出他话里潜藏的意思，沈妄真是极力避免着与他有什么牵扯。

剑修顿了会儿，忽然问道：“佛子打算在下界游历多久呢？”

沈妄无奈摇头，他本打算放过贺连城，自请来下界一为人间度厄，二为寻求勘破心中桎梏的契机。他想着办法去放下，贺连城却要主动送上来。

想到此，沈妄回转身看向贺连城，反问道：“贺长老又打算在下界呆多久呢？”

贺连城猝不及防的对上沈妄的眼睛，如镜子般澄净清明的眼眸照的他心生退缩之意，他下意识偏过脸避开。

“是我先问的。”贺连城低声说，他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失了冷静。

沈妄挑了下眉，朝着贺连城走近了些。

贺连城余光能瞥到沈妄垂落的衣摆，待看到那处让他斩去的缺口时，脸上莫名起了热意。

贺连城的视线顺着沈妄的衣摆上移，净白修长的指节曲起，垂落的黑檀珠坠小幅度的晃动，他一时不察，险些入神。

沈妄道：“时机到了自然就回去，并无设限。”

贺连城回过神来，“我也同佛子一样，并未设限。”

沈妄修了百年佛，心气已然打磨的相当平稳。他克制的闭了闭眼，温声问道：“贺长老，你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贺连城一时哑口，他脑海里的念头翻涌，话到了嘴边却一字都吐不出来。

默了半晌，贺连城憋出一句话。

“佛子在下界许多时候恐怕不方便出手。”

沈妄没想到剑修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仿佛在暗示着可以把他当个工具。

他眼底有几分诧异，“我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贺连城道：“待回归修真界，我再不纠缠你。”

沈妄不明白他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尽管贺连城后面说的那句话让他还真有些意动。

贺连城看出他在考虑，见好就收道：“十方佛子可多考虑几日再给出答复。夜色已深，贺某便不打扰了。”

说着不认路的贺连城，走的却比谁都快。

沈妄独自转过回廊穿过花园小径，待行至四下无人漆黑一片的凉亭前，他方停下脚步。

一阵夜风吹拂而过，凉亭边的水池传来的蛙鸣禅噪变的犹为扰耳。

沈妄把右手探入袖中轻抚腕间温润佛珠，染了他体温的黑檀暖着他微凉的指尖。

他不信修道几千年的贺连城平白无故会自降身份为他所用，这里面没有点问题绝不可能。

只是其中原因沈妄还未想透，他索性取下黑檀珠串缠在指间，一颗颗捻动起来。

翌日一早，卢府已开始着手准备卢子君的丧礼。

看着生机断绝的卢县令却诡异的苟延残喘着，像有什么东西替他吊着命一样。

自卢县令病重后，一直是由县丞暂时接任县府。在卢子君威逼利诱之下，县丞未向朝廷告知苍梧县的现状，因此也未派遣新的县令来此接任。

卢府一夜生变，卢子君暴毙，县丞得知消息一早前来吊唁让沈妄等人抓个正着。

休整了一夜，祁宵看起来状态好了许多。有沈妄和贺连城在场撑腰，他气势充足的给县丞讲了一通苍梧县祸乱的缘由，又将封进法剑里的魑魅召出来给县丞展示一番。

胆小的县丞哪见过近在咫尺的鬼怪，当场就两眼泛白，险些晕厥过去。

祁宵见人都要背过气去，连忙把县丞拍醒，催他尽快给朝廷发信。

自百年前妖邪骤增以后，皇室和三大天师世家都有了合作。凤麟山祁氏一族也和皇室有着密切的联系。祁宵作为天师也拥有祁氏信物，在与官府打交道时能大开方便之门。

苍梧县虽是个偏僻的小县，县丞却不是一无所知，在辨认出祁宵令牌上的花纹后态度变得犹为亲切。

卢二小姐虽然醒了，人却变得痴傻。卢县令的长辈皆不在此县，料想赶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卢府里的下人皆曾受过大大小小的欺辱折磨，不用县内百姓出手，就能预想之后这段时间卢县令和其女儿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沈妄觉得此事差不多算是了结，便想着该辞行。贺连城以他没有给出答复的理由，自然的要跟着一起走。

县丞之前瞒了许久苍梧县的事，正是心虚之时，想着借讨好祁宵好让他在朝廷来人时帮忙说说好话。

祁宵却没想留下，他本就是偷溜出山，全凭运气大难不死。他让魑魅抓住以后，每日都被取血不说，还要看着魑魅害人吃人。如今遇到沈妄和贺连城两个修行之人，自然不愿错过。

他应付着县丞，说会帮他给朝廷寄信解释情况，心里却清楚这县丞干的全是为虎作伥的坏事。他又不傻，自然不会帮忙。不仅不帮，他还要如实说明苍梧县的情况，好让这些鱼肉百姓的人受到应有的刑罚。

沈妄换了身黑衣，看上去冷峻许多，但也衬的眉眼越发深邃。

祁宵在他离开卢府前追了上去，身体还未恢复完全的青年大喘着气，理直气壮的抓住了沈妄的袖袍。

“法师，你去哪里，能不能带我一个？我的令牌很管用的！法剑也很厉害！”

青年有一双狗狗般的下垂眼，期待的看着别人时，自带几分无辜可怜。

沈妄历经千帆，再好的皮囊也是虚妄。

年轻公子祈求脸：“求您了，带我一个吧，我一个人除妖真的很孤独……”

沈妄：“……”可他还真的吃这套。

贺连城抱着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未发一语。

无奖竞猜，贺连城为撒要缠着不放呢？A：他超爱 B：他要解决心魔 C：两者都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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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降身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