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默了许久心经，待脑海里一片清明才睁开了眼。

屋外却响起了吵嚷的声音。

“贺长老早啊，昨夜休息的可好？”

明灯和一帮子师兄弟刚走到院子前，就撞见了将将开门出来的贺连城，遂打了声招呼。

“梵宫环境清幽，我许久没有休息的这样好。”贺连城给的评价很高，自然也让梵宫的弟子们听的心里舒畅。

明灯笑着道：“梵宫也很久没有过客人，贺长老喜欢的话也可多留几日。”

他接话的快，站在明灯身后的高大僧人却轻咳了几声，把明灯捂着嘴拖了过去。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贺连城是为什么来梵宫，但从他主动要求住在十方隔壁后，众人都心知肚明了。

于是几个比较在意十方的师兄师弟把明灯抓了去细细盘问，这才知道贺连城与十方竟是早就相识，似有些纠葛。

之前贺连城携万剑宗弟子前来营救及时，才没有让梵宫彻底沦陷。又见这次十方回来，对这位长老没有露出避之不及的态度，还算淡然有礼。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作为外人自不好插手。

不过旁观归旁观，近些远些也是有差别。几人皆是跟着明灯，来看看情况。

贺连城说休息的很好却不是假话，他在沈妄隔壁感到无比安心。在万剑宗时他强留着沈妄在他洞府，时刻受着心魔煎熬，竟一丝一毫都比不过此刻心安。

对着梵宫这些弟子，贺连城也只是应付了几句。

不过人一多，交谈声自然嘈杂了些。

原本紧闭的房门霎时打开，众人闻声望去，换了身黑底白袍的沈妄走了出来。

明灯扒开某个挡在身前的师兄，迎了上去。

“十方师兄——”

沈妄轻应了一声，问道：“诸位师兄弟怎么都聚在这里？”

他这一问，在场来凑热闹的纷纷有了事。

“这个时候了，该去诵经才是。”

“对，昨日那卷经书还未理解透彻，我随你一起。”

明灯左看看右看看，摸着脑袋寻思要不要留下，一个口中说着要去整理佛经的弟子回转把他一同拎了去。

沈妄没想到他一句话这么好使，唇边扬起一抹淡笑。

他刚侧头去看贺连城，便见剑修亦笑着在看他。

沈妄静了一瞬，立即收敛了表情。

“贺长老站在这里，是因为无事可做吗？”

贺连城仿若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摇了摇头：“我是打算来看你醒了没有，感觉如何？”

沈妄拿回了一部分法力，感觉当然不错，只是……

他淡淡道，“神清气爽，只是不知贺长老什么时候将剩下的法力还我。”

贺连城噙着笑，像是受吸引一样往沈妄那走近了几步，“我保证很快就都还给你。”

沈妄仿佛不适一般，皱着眉退了步。见贺连城露出几分受伤的脆弱神色，又突生烦躁。

“那样最好，你也知道现在修真界的情况，本就不该做出这样的行事。”

贺连城低眉顺眼的领罪：“是我之前昏头，你想如何骂我都可以。”

这太奇怪了。沈妄这么想着，却回不了贺连城一句话。

贺连城什么时候这样乖顺的对过谁，没有人能想到他会有这样垂着头认错的样子，除了沈妄绝没有第二个人能瞧见。

沈妄也轻咳了几声，“你受心魔所制，我也不想再追究这些事，将法力还我以后就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这个词，贺连城是极度不喜欢。何况是沈妄口中所说出的这个词。

贺连城按捺着火烧的感觉，喉结滑动了一下，死死的看着沈妄垂在身侧的那只左手。

腕间缠绕的紫檀佛珠垂落着，深色的圆润珠子映衬的肤色愈发白皙通透。贺连城的视线从透白指尖上滑过修长指骨，是极好看的一双手，他甚至能回想起握着这只手的温度和触感。

唇齿间泌出的涎水不断吞咽入喉，无声无息之中沈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轻蹙着眉看向不发一语的剑修。

“贺连城，你……”探究的目光在对上剑修脸侧的妖异纹路时，沈妄呼吸一滞。

惊讶以后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怒意，沈妄一把抓住了贺连城的右肩，恼怒道：“你这样的容易受心魔蛊惑，是如何修到这个境界！”

贺连城狠咬了下唇，藉由这尖锐的疼痛唤起自己几分清醒。

“我只是——”贺连城看着沈妄的双眼，说不出完整的话。

情难自抑。

抓着肩的那只手力度很重，传来阵阵疼痛。贺连城也未痛呼，这样的疼痛早已习惯了。

反倒是沈妄看着他逆来顺受般的模样憋气，转过了身不愿看他。

贺连城也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定是很狼狈，他准备回房间想办法压制。

准备关门时发现沈妄就跟在他身后，贺连城愣了愣，他以为沈妄不会管他。

“发什么愣，进去。”沈妄冷声说着，推了呆住的贺连城一把。

房间的桌子小，横贯在两个蒲团中间，沈妄看了一眼用隔空把桌子挪走了。

这情景倒是很像昨天，不过双方角色互换，贺连城乖乖的坐下了。

沈妄眉眼间就写满了不愉，看向那些枝蔓般交错魔纹的眼神也冷淡。贺连城垂着眸不去对视，沈妄沉着声问：“这时候知道羞愧有什么用。”

他果然是生气了，贺连城更不敢接话。

他任沈妄施为，用梵宫独有的法门去平息压制他的恶念。然而，沈妄得空的那只手他就忍不住一看再看。

沈妄正施法中，忽觉左手指尖让什么东西握住。他眉头一跳，睁开眼便看到贺连城自觉有错烫到一般缩回手。

“……”沈妄心里微叹，忍了，继续施法。

不到一盏茶时间，同样的方式，贺连城又握住了他。

沈妄忍住了把剑修手绑住的冲动，警告道：“下不为例。”

心魔干扰之下，贺连城果然像个失了心智的傻子。沈妄这般想到，突然不想和傻子置气。

耗费一个时辰，沈妄收回手。

毕竟不是全盛时期，他也没办法持续太长。而造成这个原因的始作俑者，自作自受。

沈妄瞥了一眼脸色泛白的贺连城，站起了身。

贺连城睁开眼看他：“要回去了吗？不如多留一会儿，我再还你一部分法力。”

这个提议虽然很诱惑，沈妄俯下身轻拍了拍贺连城有点汗湿的侧脸，“我不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能做到这点，好好休息吧。”

贺连城耳根发热，抿了抿唇：“那便等我晚点再来找你。”

沈妄隐约觉着这话有些怪异，但他很快就选择抛之脑后，旋即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