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希思裹紧大衣走在街道上，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冻得他鼻尖通红，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里的冬天真冷啊！”希思忍不住感慨。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国家的冬天非常寒冷难捱，是一年里最残酷的季节。大部分平民在冬季都不会好过，而穷人更是如此。许多贫苦的人会在冰冷的黑夜冻死街头，也许在此刻，就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倒在角落里，被寒风合上眼睛。

面前的羽毛还在飘着往前飞，跟着它过了一个拐角，希思发现前面的巷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这不是报社的马车吗？怎么会在这里……

将羽毛重新用金丝捆回手上，希思快步走到马车边，打量着这马车和它身侧那黑漆漆的阴森小巷。

这条巷子就是今晚的案发地点？罗恩和艾凡应该进去了……

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希思决定在马车旁边等他们出来。

冬夜安静极了，只有风声呼呼穿过街道，他抬起眼睛瞄了瞄马车前面坐着的车夫，那诡异的身影还是裹在长长的黑色斗篷里一动不动。

打量着这黑色的幽灵般的马车，希思心底蓦地生出一股渴望：要是他也有一辆这样的马车就好了，这样出门就不用走路了……

不，还是别妄想了，这马车看起来就不是凡物。甩了甩头，他按捺下心底不切实际的念头。

一段时间后，巷子里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希思竖起耳朵，这脚步声是两个人的，应该就是罗恩和艾凡。

“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恩从黑色的幽深小巷中钻出来，就看见了靠在马车旁的希思，他脱口而出，脸上微微有些诧异。

艾凡跟在罗恩后面，看见那车灯下熟悉的面庞，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他充满恶意地笑了笑：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咳咳！”希思刚想开口，就被风吹得咳嗽了几下。他裹好围巾，把手里的羽毛递了出来。

“这是我在玛丽小巷摘的玫瑰变的，我本来带着它去报社找你们，但维丽娜说你们出门去了。”

罗恩接过羽毛，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红色羽毛没有邪恶的气息，看起来就是一片普通的鸟羽。但希思说这是玫瑰变化而成的，那应该属于和夜莺有关的邪物，只不过被抛弃了。

艾凡也扫了眼羽毛，和罗恩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眯起眼睛盯着希思，一字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维丽娜告诉你的？”

希思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跟着羽毛过来的。”

“哈？”艾凡的表情有些凝固，似是没料到希思竟然会这么回答，他嗤笑出声，拿起那片羽毛，在希思面前晃了晃，“这片羽毛虽然是邪物，但是没有任何邪恶气息，它跟普通羽毛没什么两样，你应该编个好点的借口，大侦探——”

接收到艾凡讥笑怀疑的目光，希思眨了眨眼睛，他耸了耸肩，从艾凡手里拿回那片羽毛。

“看，它就是这样带我过来的。”

红色的鸟羽在他手中竟然逐渐飘浮起来，朝着一个方向飘去，但始终没有远离他身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给拴住似的。

看见这一幕，艾凡和罗恩都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这片羽毛在这个人手里就有了反应！

“你是怎么做到的？”艾凡狠狠瞪着他，脸上掠过古怪而又疑惑的表情。

希思把飘浮的羽毛收回来，紧紧攥在手里，他低着头，半晌，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

“伊恩虽然和我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很喜欢、信赖我，这是伊恩的灵魂幻化而成的，他想让我帮他找到凶手，所以这片羽毛只会对我有反应。”

到嘴的讽刺被收了回去，艾凡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这番话。这人脸皮是有多厚，才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

“呵！这根本不可能！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人性，它们都是邪恶的怪物！”艾凡大声反驳。

扭头不去管他上蹿下跳，希思淡淡地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要跟着羽毛去找到凶手，给伊恩报仇。”

一股闷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艾凡怒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像只炸了毛的猫咪。

“行了！”

罗恩把艾凡拉到一边，他抬起眼睛，认真凝视着希思，“多兰先生，如果这羽毛会给你指引，那它也许真的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凶手。”

“老大！”艾凡一脸震惊。这种屁话老大怎么会相信？

希思沉默了一会儿，他半张脸缩在围巾里，眼里闪着光：

“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寻找凶手吧，有羽毛在，我们就能找到凶手的藏身之处。”

罗恩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你和我们一起去！”

马车上，艾凡闭眼假寐，希思则坐在他身边，靠着另一侧车厢。红色羽毛在他面前漂浮，指引着一个方向。

马车逐渐变得有些颠簸，可能是道路发生了变化。希思靠着车窗沉思，心里却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感觉血液在围巾下的脸颊和脖颈上流淌，滚烫滚烫，也许是因为胆怯，因为自己的弱小和谎言；也许是因为兴奋，因为自己的自负和冲动。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城区了。”罗恩突然开口。

希思扭过头：“凶手住在郊外？是贵族？”

“嗯，那人衣着华丽，应该先是用钱诱惑受害者再将其杀害，身份不低。”罗恩向他解释道，“说起玫瑰，我倒是想起来有个家族的纹章就和玫瑰有关。”

罗恩的话瞬间吸引了另外两人的兴趣，希思望着他，艾凡也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

“霍华德家族的纹章是被荆棘缠绕的玫瑰，这个家族在上个王朝声名显赫，但现在已经衰微，据说现在只有一位继承人生活在家族古堡中。”

掀开窗帘看向车窗外，罗恩接着说：“我们现在去的方向就是霍华德家族的府邸，看来幕后黑手恐怕和这个家族有关。”

车厢里又陷入寂静，众人都陷入沉思。和贵族有关的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

“到了，下车吧。”

马车停了下来，三人打开车厢门就走下车。

站在地面上，希思发现四周是一片安静的森林，抬眼望去，在视线前方，一座红顶大理石古堡静静矗立在皎洁的月光下。森林里闪烁着影影绰绰的黑影，树叶飒飒作响，偶有夜鸦掠过树梢，发出嘶哑刺耳的叫声。

“这就是霍华德家族的城堡？”艾凡直勾勾地看着那阴森诡异的红顶古堡。他心里有些纳闷，那尖尖的红色塔顶下，掩盖的究竟是荣耀还是死亡。

“是的。”罗恩拿起手杖，敲在地上，“走吧，我们去拜访霍华德家族的继承人。”

“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进去？”艾凡把玩着怀表，似笑非笑地看着走在他身旁的希思。

希思直视前方：“嗯，我也要进去，毕竟我是一个侦探。”

“事先说好，遇见危险我不会救你，到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反正你运气好——”

艾凡的声音里带着嘲弄。

别过头不去看他，希思伸出手悄悄瞅了瞅掌心的红色鸟羽。表面上看不出，但手心可以感受到它正在散发着炽热的温度，随着离古堡越来越近，它的反应也愈加强烈。

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古堡，希思心里提高了警惕，他把鸟羽的气息抑制住，又将金丝小心地覆在体表。遇到危险肯定不能完全相信报社的人，还是自己的力量最靠谱。

来到古堡门口，面前的铁质大门锈迹斑斑，似乎很久没有人使用，罗恩轻轻一推，大门就发出“咔咔”的响声，在深夜格外清晰。

大门打开，落下许多斑斑的铁锈，呈现出里面荒颓的庭院。

废弃已久的大理石水池、长满杂草的花坛和布满青苔的石阶都隐藏在幽幽的阴影中，风中传来淡淡的发霉、腐臭的气味，这座府邸看上去阴森而诡异。

“进去看看。”罗恩拿着手杖，径直走了进去，艾凡和希思紧紧跟在他身后，打量着古堡里的建筑。

地上长满杂草，倾圮的墙壁也布满藤蔓，整座古堡都阴沉沉的，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薄雾当中。

“这里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希思不小心踩上从大理石墙壁上脱落下来的破碎石片，发出咔嚓一声。

罗恩走上台阶，先敲了敲门，但是并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人？”艾凡问，“干脆直接把门破开！”

“先在周围寻找一遍吧，那人应该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罗恩拿起手杖，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去后花园看看，那里的邪恶气息最浓郁。”放下手杖，罗恩沿着黑色砾石小径朝古堡后走去。

希思瞥了他的手杖一眼，发现那手杖正发着幽暗的银色光芒，他知道刚刚罗恩挥舞它的动作自有一番深意，这手杖应该和金丝一样属于有特殊能力的物品。

垂下眼帘，他又偷偷用余光观察艾凡的怀表，看来这手杖和怀表就是这两人的武器了。

金丝缠绕在他的指节和手腕上，希思抬起头，谨慎而仔细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沿着黑色砾石小径往后走，可以看见许多枯萎的玫瑰花丛，不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一个多么漂亮夺目的玫瑰花园。而如今，凋零败谢的花和根茎裸露在地面，枝蔓交缠，杂乱的野草在附近肆意生长，这里荒凉得如一个乱葬岗。

走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旺盛的玫瑰花丛，秾艳的花朵如点点繁星点缀在根茎、枝叶和藤蔓间，在这晦暗荒凉的场景中格外突兀。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玫瑰？”希思用手指按着红色羽毛，他想自己已经猜到了原因。

罗恩深深皱起眉，他用手杖把玫瑰丛底部给扒开，累累白骨散乱地堆砌在花丛根部，狰狞的根茎和白骨交缠在一起，生出枝头妖靡的花朵，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从地上的骨架身上找到一片布料，罗恩转头对二人说：

“这些人骨生前应该是霍华德古堡的仆人，现在都被当成花肥埋在了这里。”

艾凡厌恶地瞥了一眼，便扭开头，道：“是那个继承人干的？”

“应该和他有关，”罗恩将碎布挑到地面，“关于玫瑰的巫术我在书中从来没有见过，它也许是霍华德家族中流传下来的，那个继承人可能碰巧得到了这种邪恶巫术，才会拿人来做试验。”

话音刚落，玫瑰丛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人定睛一看，发现玫瑰根茎都从地上抽了出来，在空中飞舞着，而枝头的玫瑰花则变成了一只只红色夜莺，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身体感受到一股视线，希思猛然抬头，发现身后古堡的一个红塔顶窗边闪过一道人影。

“有人在塔上！”他立刻告诉罗恩和艾凡。

罗恩扫了一眼，抽出手杖就开始对付夜莺和带刺的根茎，“艾凡，你先带多兰先生离开，我来对付这些邪灵！”

艾凡用表链绞碎一根蔓条，听见罗恩的话，皱起眉：“老大，我和你一起！”

“你去找继承人，这里我一个人对付就行。”罗恩挥起手杖，将几只夜莺给打了下来。

夜莺们被他的举动给激怒，发出凄厉的鸣叫，像死人绝望的呐喊。

希思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看见了最初的那个满地尸体的血色晚宴，惊悚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他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手上的金丝倏地勒进肉里，疼痛把他从幻境中给拉了出来。

再一看，眼前还是黑暗与红色交织的后花园，希思心脏怦怦直跳，他警惕地盯着那些夜莺，强迫自己忽略它们的鸣叫。

嘭——

艾凡用银色表链一下子绑住好几只夜莺，将它们从空中拉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走！”他朝希思喊了一声，就冲出了玫瑰根茎的包围圈。

飞舞的藤蔓和根茎被他破坏了大半，在空中扭曲缠绕着，希思紧跟在他身后，用手臂护在身前，也一口气冲了出去。

身上被花刺割开一道道小小的血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当他冲出来，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艾凡操控武器朝城堡大门打去。

身后的玫瑰丛又闭合起来，罗恩被紧紧包围在里面，前方的艾凡也破开大门，冲进古堡不见踪影。

希思吸了口气，感觉膝盖有些瘫软。现在大家都落单了，抓人的事情就交给艾凡吧，他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好。

默默走进古堡，手里的羽毛变得更加炙热，将羽毛放好，希思忍不住开始观察这个宽敞豪华的大厅。

同它外表的破败不同，霍华德古堡内部似乎定格在了这个家族的鼎盛时期。

这里装饰得非常精致考究，天花板和墙壁上都雕刻着玫瑰纹浮雕，桌子上铺着红色的天鹅绒布，烛台上点燃了许多长长的蜡烛，大厅正中央还挂着一幅漂亮的古堡全景图。

沿着楼梯向上走，来到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挂了很多幅肖像画。

希思挨个看过去，发现这些画上的人身上穿着的华服都带有玫瑰花纹，背后的景物也都有红色的玫瑰，看来玫瑰对于霍华德家族的确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是什么？”

余光瞥见长廊最后一张画像，那是一个裹在红色斗篷里、戴着黑绸面具的男人，他的打扮和前面的画中人都不同，在画上有一种扭曲不详的气息。

这莫非就是那位继承人？

打量了这幅画几眼，希思转身正欲离去，突然，画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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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霍华德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