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早上醒来,贺玺还有些难以置信,摸着胸口挂着的红色暖玉,一时间有些茫然。
神明竟然真的存在吗?
昨天晚上,神明回应了他的呼唤,他转过头,看到了神明的面容。
雪白的皮肤,无与伦比的俊美,端方严肃,身着暗红色长袍,每一个地方都符合他的想象。
【……你们之所以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确实是有东西在作祟。但这些污物,并不是直接能够影响你们,而是借着死去之人的怨恨,才慢慢延伸扩散出来的。】
【你们来到这里,身上已经沾染了因果,想要离开,就必须斩断这份孽缘。】
神明冰冷的手指拂过他的眼睛,宛如注入清水般,让他清明舒适。
【不要惧怕幻象,睁开你的眼睛去看,那里面都隐藏着破除孽缘的关键。】
【我把红莲送于你,当你心正神清之时,就可以使用。】
温暖的玉贴在他胸口的皮肤上,如同一把火,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贺玺依旧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神明……究竟是真的,还是又是自己的幻觉?亦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神。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掌心出了一层细汗。
神明看透了他的怀疑,冰冷的手指,按住他的掌心,让他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相信我是神明,我就会成为神明来保护你。你不相信我是神明,我也可能会化为可怕的污物。一切,都全凭你的意志。】
贺玺恍然,原来如此……
他想活,所以祂只能是神明。
香烛燃灭,神明消失,徒留他一个人站在黑暗中良久。
下了楼,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大家都用了香烛,没有一个人起床吃早饭。
贺玺吃不下去,干脆就走出门去转转。听神明的意思,如果他们不能找到村里隐藏的秘密,恐怕难以离开。现在,他也只能鼓起勇气走出去。
刚出门没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好在他及时稳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是他。
贺玺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住在他对面、那天晚上对他做鬼脸的小男孩。
男孩个子不高,瘦得跟猴一样。年纪这么大了,却穿着百子图的褂子,边角都磨损了,也没有缝补、换洗。
头上戴着狐狸面具,面具很厚实,里面看上去是木头做的,外面的皮毛格外鲜艳,跟真的狐狸毛没什么两样,散发着淡淡的骚味。手里拿了把小木剑,跟那天打鬼神用的狼牙棒材料一样,都是上好的桃木。
撞到贺玺后,他也没有道歉,反而做了个鬼脸,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小心床头柜里有东西咬你~”
说完,嬉皮笑脸地跑掉了。随着他的跳跃,衣兜里露出个巴掌大的娃娃,白面黑发,穿着寿衣,黑乌乌的眼珠直直地盯着贺玺。
贺玺打了个寒颤。
小男孩怎么知道他的房间里有个床头柜?他也进去过?
不过那家没人住了,真的偷溜进去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提起床头柜,确实让他在意。
因为那个床头柜很诡异。
三楼房间里的家具都很简陋,唯有床头柜,居然是雕花黄梨木做成的,精美得格外显眼。足足有三层那么高,每一层都带着锁。
贺玺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自然也不会去打开别人的柜子。
微微皱起眉,将这个信息记下,他继续往前走。
随着他的走动,不论是站在外面的村民,还在躲在窗户后的村民,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双黑乌乌的眼睛,就像是照相机般,时刻捕捉着他的动作,宛如监视般,令人感到不适。
等等,那是?
看见前面摇摇晃晃的身影,他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是阿木,今天他又喝多了,脸色涨红如猪头,皮肤微微鼓起,整个人仿佛水肿了一样。身上的酒味过于冲了,让贺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看了眼他的脖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粗很多,像是灌多了水,膨胀浮肿。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阿木突然转入巷子,熟练地扶着墙,哇啦哇啦一顿吐。强烈的酒精味伴随着没有消化完全的饭,闻得让人作呕。
贺玺实在受不了,赶紧后退两步,捂住口鼻。
可余光瞄到呕吐物,却让他愣住了。
那是什么……
阿木吐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饭渣酒精,而是黑乎乎的黏液,黏液中小拇指大小的虫子蠕动翻滚,像是内脏的碎肉,又像是凝固的血块。
他……他没事吧?
贺玺也顾不得恶心,上前想要查看阿木的情况。
可他刚一动,就见他的后颈裂开一道缝隙,宛如被利刃划过,拉开细长的口子,血哗啦一下流了出来,露出鲜红的嫩肉。
一道、两道……
整个后背都如同过于饱满的袋子般,不断出现细长的伤痕。有些大的口子甚至能看见白骨和内脏。
仿佛感受到了疼痛,阿木浑身颤抖如筛子,口子放出低沉的shenyin声。
贺玺停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全部涌到头顶,满目都是眩晕。
是假的吧……是假的吧……
他的手指蜷紧直到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睛闪出湿润。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救我……”
脆弱得宛如带露的白茉莉般动人。
宽厚冰冷的胸膛出现在身后,紧贴在他的背上,让他打了个颤,又感觉到了安心。
神明不是假的,他回应了自己的呼唤。
雪白修长的手指,挑开他的衣领,将红玉拉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碰触红玉时,神明的手指似乎滑过了他的皮肤。
【握住它,呼唤吾的名字@%&。】
神明的手已经握住红玉,他想要去握,只能紧贴着他的手。微微闭上眼睛,贺玺的脸上透出虔诚,嘴唇好似玫瑰般,吐出那个不可言明的名字。
咕嘟……
什么声音?
他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但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探究。
随着名字说出,红玉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把细长的剑出现在他的面前。
剑身细长,宛如吸饱了鲜血般艳丽,细长的宛如蛇尾般的花纹,从剑柄蔓延到剑身。
贺玺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唔……
又是奇怪的声音。
就在疑惑之时,神明握住了他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击打在他的耳边。
【将剑刺入污物体内,你将破除迷障。】
杀……杀人?
贺玺脸色惨白,虽然阿木样子诡异,可到底是个大活人,他根本下不去手。
【不,他已经死了,此时还在动的,是控制他身体的污物。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仔细去听,他根本没有呼吸和心跳。】
冰冷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一切归于黑暗中,只有神明的存在无处不在。
真的没有呼吸和心跳。
【别怕,你要相信你做的都是正确的。你是光,是神,是来解救他的,否则他只会如同烂肉般滚得到处都是。人们不会知道他是因何而死,他的死也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到你的手中,他的死才会绽放光芒。】
【我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动手吧,别犹豫……】
贺玺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指尖绷紧,雪白如贝,脆弱得让神明想要含在嘴里,轻轻噬咬。
真可怜啊……
贺玺终究下定了决心,猛地将剑刺入了阿木的身体。他的颤抖停止了,如同刮在利刃上的猪肉般,没有了动静。下一秒,肉块如同没有了支撑般,散落一地,大量的鲜血炸裂,喷溅在墙壁上,滴答滴答地流淌下来。
与此同时,几个画面闪过贺玺的脑海。
冰冷的停尸房,三具并排躺着的尸体,“他”用纸笔做着记录,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下葬的时候,漫天纷飞的纸钱,戴着面具的神棍,挥动着手中的桃木狼牙棒,絮絮叨叨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光秃秃的坟包,没有任何墓碑,“他”猛灌着白酒,涕泪横流地在火盆里烧着纸钱。
……
【你做得很好,值得奖励。】
贺玺踉跄后退,转头靠在墙边,无力地干呕,雪白的脸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琉璃般的眼眸盈满泪水。
即使知道那是个死人,亲手杀死对方的感觉,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神明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冰冷的温度却像是此时唯一的慰藉,让他不自主地抓住他的衣服。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无力地瘫软在神明的怀抱里,仰起头,看向神明广袤如天空的眼睛,哽咽地祈求:“神明啊,请宽恕我的罪过……”
神明悲悯地低下头,两侧柔顺乌黑的长发,如同滑落的帐幔般将他隔绝在两人狭小的世界。
【我宽恕你。】
贺玺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浸湿在黑发中。
邱敏清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燃了香烛的关系,这一觉他睡得格外踏实。
滴答……
什么东西?
被子上被浸出一滴水,抬头看去,天花板上竟早已漏出了一大片水迹。
二楼住的是谢承锦几人,昨天晚上到底玩了什么啊,居然漏水漏成这样!
照这样下去,他就不用睡了。本来村里就没什么太阳,真要是打湿,连备用的都没有。
想到这,他连衣服都没换,穿上拖鞋,哒哒哒地上了楼。
什么味儿啊……
咸腥的味道像是死鱼满缸的气味般,直冲他的鼻子,让他忍不住闭住了气。
二楼的房门竟然都没关,水已经顺着地板流到了外面。
真是服了这三个人了,都没有浴缸,也能完成这样,还不知道清理。这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大的味儿!
推开虚掩的门,邱敏清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进去,怕脏水沾湿了他的脚。
“喂,谢承锦,还不起来,你这都水漫金山了!”
他砰砰砰地拍着门板,大声喊着谢承锦的名字。
咕嘟咕嘟……
里面没有回应,倒是传来了冒泡的水声。
还敢放水?这几人真是无语了!!
诡异:他信了,他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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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面神明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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