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不慌不忙,道:
“天界既给晨风定下犯情劫的罪名,那我就赌流殇仙尊也过不了情劫。他当是神仙里谨守戒律的罢,倘若动情该怎么说呢?诸位且看。”
附身抓起两把冰雪,右手向空中一扬,纷纷扬扬的落雪里幻化出一个女子的轮廓,暮雨当即拿右手食指蘸着左手里的雪对着轮廓急速描绘,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渐渐显露出来,双目含情,嘴角带笑,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眉眼间居然和晨风有几分相似。
暮雨画出女子模样,停手道:
“小女子法力有限,还请前辈施以援手,将这女子变幻成真人,且不能教神仙瞧出她是冰雪所化。”
长往抢道:
“好办,我来,我来。”
长来和长生早已默默出手,在女子身上施法,那女子立即变成血肉之躯,笑意盈盈,明眸皓齿,一身雪衣,身子轻轻一旋,比那天上的仙女更胜几分,只是这女子终是个假装的皮囊,再美的眼神里也尽是空洞,对一切茫然不闻。
长往失了先机,有一扳回一局,便道:
“这衣裳太素了,我给女娃娃染些颜色。”
手一挥,一袭白衣晕上一层云霞,绯红鲜亮,把个粉雕玉琢的女子衬得更是雪白动人。
暮雨拍手叫好,忽地想起身上还有李琴安给的竹哨,当即取出来,随手在空中抓一把飞雪,将片片雪花搓成一条银线,竹哨系上银线,挂到女子颈间,道:
“此哨便是你的元魂。”
想了想,继道:
“你就叫小芍吧,取哨的谐音,亦是媚如芍药,到流殇仙尊身边去,去魅惑他,教他对你动情。”
有竹哨傍身,小芍眼中灵光聚集,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笑魇如花,点头道:
“小芍记下了,不辜负所望。”
软语动听,其声如其样貌教人动容。
三圣觉得有趣,都凑上来。
长来道:
“小芍,小芍,以雪化人,也能有这般灵性。”
长往道:
“有趣,有趣,小芍,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谁是流殇吗?”
小芍笑着点头,一一答了。
长往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长生长长吐了一口气,道:
“怎么偏偏是流殇!”
他的疑虑正是暮雨所想,三圣三缄其口,不肯说出背后指使他们捉拿晨风魂魄,暮雨暗自揣测:华容仙子和流殇仙尊每每规劝晨风,一度将他缚到空灵峰山受罚,流殇仙尊更是心切,既然冷素秋没有追来,就是流殇仙尊最有嫌疑,便道:
“听闻流殇仙尊最是清心寡欲,一心修行,心无旁骛,有这等定力,要乱了他的心智最是难办,三位前辈岂不多了几分胜算。”
长往称赞道:
“好好好!就是他。”
暮雨继道:
“还要烦请三位前辈将小芍带到流殇仙尊身侧,莫教他发觉,我们静观其变。”
三圣与暮雨别后,将小芍化入竹哨之中,携着竹哨,出了雪境,你吵我嚷别过于成悦,一路上天直奔流殇仙尊所居的游逸洲去。
于成悦见三圣空手离去,既没捉到晨风魂魄,也没波及暮雨,略略松了口气,心中疑虑道:不知暮雨这丫头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三圣诓骗出来,解了燃眉之急。
又想好在暮雨醒来,灵力不再溢出,看样子她在雪境里已无大碍。神思疲累,不及多想,收回左手,无需再引出灵力,一心一意修补雪境。
暮雨送走三圣,心里有些乱:小芍的元魂是竹哨所化,实则是借用了竹哨上李琴安的一丝气息,他惯于情场中做戏,其风月手段赋予小芍再合适不过,自己故意以晨风的样貌描摹小芍,全因流殇与晨风相熟,看到小芍也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容易与其接近。
思到此处,暮雨心中暗有愧意,总觉得这样做不够光明正大,这场赌局自己输了才好,能拖延一时好教自己先找到晨风。若赢了反而不知如何收场,但事已至此,无法收回,当紧的是赶紧寻到晨风。
不再多虑,看着漫天风雪,不知晨风的魂魄会迷失在何处,踏入茫茫天地,没入无边无际的冰雪里。
却说小芍随三圣御风而行,不知走了多久行了多远,遨游云空,远望天上悬着一处仙地,上面绿意盎然,云雾缭绕里山石连绵起伏,仙草铺地,花开如片片云霞,隐现阆苑琼楼,美不胜收。
三圣没有登上仙地,掷出竹哨将小芍化作人形,道:
“前面就是流殇的游逸洲,你自个儿去罢,且看你的本事。”
小芍大方拜别三圣,转身飞向游逸洲。她虽是冰雪幻化,然肉身出自三生之手,天生自带些许灵力,像御风飞行这等寻常法术不在话下,法力虽不及正位神仙,也强于凡间那些强手术士,又得三圣偷偷在后助力,轻而易举就踏上游逸洲。
游逸洲上处处美景,却也是处处冷清。小芍穿梭在花木间,嗅着醉人的花香,美目四顾,叹道:
“好好个游逸洲,怎地空空无人,可惜可惜。”
绕来绕去,来到一座宫阙前,但见白墙青檐,屋宇连连,连围墙也没有,殿宇里花木,花木里有殿宇,只在入口处立着一块圆润的大石头,上头随意刻着三个字:游逸宫。小芍自语道:
“游逸洲上游逸宫,有趣有趣。”
小芍往里走去,见长廊被花草簇拥围绕,朵朵淡紫色小花清新雅致,是人间不曾见的品种,连着右侧一座山石天然而成的亭榭,亭下置有石桌石椅,远看石桌上摆着一碟点心。左侧是一个水池,两丈见方,也在花草掩映中,依旧是同种的淡紫色小花,小芍嗔道:
“流殇仙尊一定是个刻板无趣的,这里连个宫娥随从都没有,若长居与此,岂不教人憋闷。”
边说边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水池近处,目光随处一扫,忽见池中有一鲜红之物上下浮动,其色明艳,在清一色的淡雅中很是醒目。小芍走近去看,原来那鲜红之物是毛发之类的东西伏在水面,其中心还悬着一颗大如鸽蛋的明珠,煞是好看!心道:那珠子不错,我要拿来玩玩。”
脚一点地,飞身掠过水面,顺势揪起明珠,谁知这一揪竟从水中提出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来,绿衣红发,粉面明眸,可爱中透着几分顽皮倔强。
伴随着那孩子哇哇的叫声,小芍惊了一跳,身上失力,噗通落入池中,一大一小砸进水池里激起层层浪花。
幸好池水不深,小芍从水里游上来,正要开口训斥,那小娃早已出水,抢先道:
“哪来的女妖!快快显出原形。”
踩在一朵红莲上,单脚悬空,做一个大鹏展翅的动作,右手持一把小铲子,口中念念有词,真像是有些法术。
小芍这才留意水池里独有一支红莲,池水清澈见底,水草飘逸。
小男娃念完,非但没有伤及小芍,却见他大摇大摆出了池子,哼地一声:
“我是来寻仙的,不是什么女妖。”
小男娃疑道:
“流殇教我的显形术失效了么,你怎么还不显形,妖怪,别走,让我再施一遍。”
小芍哪里去理他,遍身身**的十分不爽,走到岸上自顾自施法除去水气,怎奈自己本是冰雪之身,衣裳非但没干,反而渐渐结霜,愈加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男娃从红莲上跳下来,追到到小芍面前,要再施法逼她显形。冷不丁背后青影一闪,将其夹在腋下抱走,小娃挣扎着叫道:
“哑奴,放开我。”
青影定住,是个略显羞怯的寻常男子,样貌中带着几分愚笨,他把小男娃放下,眼望着他,满是关切,双手来回比划,不时点头又摇头。
小芍看那情形,暗道哑奴果真是个哑巴。
小男娃道:
“我知道啦,哑奴,方才我正在池子里看护红莲,是她突然闯进来要害我。”
伸手指着小芍:
“这个女妖法术不浅,我降不了她,你快收了她。”
哑奴看看小芍,小芍朝他翻个白眼,气道:
“谁是女妖!你这小娃忒也不讲道理,我是来寻流殇的,不跟你们说话。”
突然一抖身子,愈加寒冷。那哑奴瞧在眼里,双手来回翻转,一团热气从他手中溢出,只见他轻轻向外一推,热气飘向小芍,从上到下从她身上掠过,寒霜当即褪去,衣裳随之干透,小芍再不觉得寒冷,十分欢喜,正要开口向哑奴道谢。
小男娃早看得火了,气哼哼道:
“哑奴,你居然帮那女妖祛除湿寒气,流殇告诉我们不能让别人进来,你快把她撵出去。”
小芍闻言,心里虽然有气,但没有立即发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哑奴有这样的法术,定是修为不浅,自己打不过哑奴,强行与小男娃争执只有吃亏的份儿,若真被赶出去,想再进来就难了,那小娃任性难缠,他身旁的哑奴却是个心善的,不如将计就计,先行示弱,看看他们的反应。
想到此处,小芍眼皮一翻,身子软瘫下去,假装眩晕前不忘偷偷瞥一眼二人。
小男娃惊叫道:
“她......她是死了么!”
哑奴向小娃摆摆手,示意他站着别动,自己则悄悄走到小芍身旁,慢慢蹲下去,伸手试探小芍鼻息,发觉她的气息微弱至极。
小芍虽然闭着眼,但一切都明白,暗道:这点子功夫我还有的。
哑奴皱眉犹豫片刻,遂抱起小芍,快步往前走。
小男娃吆喝两声,跟上哑奴,摇头叹道:
“女子娇弱,果然经不起折腾,沾点水就不行了,瞧我堂堂男子汉多强壮,无论在水里泡多久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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