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起上了二楼，妍真扬了扬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钥匙，“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她利落地转身，走向二楼的另一个方向。

迟若衍找到C01房间，刷卡进入。

里面传来两道说话声。

“我不想去，我是说我不去！”

“爱去不去。”

“你凭什么......”

听见迟若衍的脚步，两人纷纷把目光转向她。

迟若衍热情地打招呼：“嗨！”

争执的两人中一个是岑日央，另一个是一位陌生女孩。女孩瞳色浅淡，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实验服下是单薄的身体。

陌生女孩看到她的脸，脸色更加糟糕，她伸手指着迟若衍，不可置信地说：“一个老阿姨也就算了，还来一个高中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这是过家家的游戏？我要退出！”

莫名其妙被攻击的迟若衍：“？？？”

虽然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她听出了女孩语气中的嫌弃。

迟若衍不是任别人欺负的人，立刻开启战斗模式：“你像个炮仗一样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你说什么？”

“我说话，你听不懂中文吗？”

“你！”

“嗯，我很好，是个高中生很厉害。”

“跟你这种普通人说不清楚。”

“我是很优秀的人，你说不清楚应该考虑自己的问题。”

女孩面色铁青。

岑日央在一边看完了戏，见女孩终于消停下来，才冷冷开口：“叶凌霄，你要退出就去找妍真，而不是在这无能狂怒。”

叶凌霄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好啊，我偏不退出，倒要看看她们能干些什么。”

迟若衍走近她们，她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听叶凌霄这话她们未来是要一起出任务？

“我还没答应呢。”

“你还敢不答应？”

“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

“无知！你懂不懂我的学识和地位？”

“不懂，你说说。”

叶凌霄给了她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还真得意地开始介绍自己。

她列举自己短短二十年达到的一系列成就，包括自己总结的规则怪谈以及对于污染力量的研究。

迟若衍总结，一个从小被吹捧宠大的恃才傲物的天才。

她客观评价：“那你还挺厉害。”

“我是天才。”

“但是脾气很差，性格很坏。”

“我一点——也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来衡量我！”

岑日央终于收回不着痕迹放在迟若衍身上的目光，开始解释：“是一个和市政府的项目。我们准备派你和她一起去。”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前一句和后一句的割裂让迟若衍愣了一下，她眨眨眼，试图糊弄过去，“手机信号不好，没看到，太可恶了，怎么会没收到岑组长的消息，我一定要投诉它。”

“叫我名字。”

迟若衍看着面前的青年，长发薄唇狐狸眼，轮廓分明的脸，细腻白皙的皮肤，修长劲瘦的身材线条，委婉地说：“你比我大好多。感觉叫名字不太合适。”

岑日央脸色变得铁青，他好像很关注年龄。

换成叶凌霄看热闹了，她大笑，边笑边咳嗽，脸上泛着亢奋的红晕：“岑日央你装什么嫩呢，咳咳。”

“我不比你大多少。”

“好的，岑日央。”迟若衍从善如流，听从领导的指示。

岑日央的唇角上扬一个像素点。

“新项目是什么？”

“待会再说，先跟我去手术室。”岑日央带她去了另一个实验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岑日央随手按下墙壁上的一个按钮，嗡嗡声响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开始弥漫在走廊之中。

“清醒一下。”

迟若衍嗅了嗅，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

“我可以现在换成薄荷味。”

“No！”

岑日央似是笑了一下。

“岑日央。”他的名字在她口中转了一圈，她很快习惯了这个叫法，迟若衍露出了邪恶的虎牙，“岑日央，你可以说说为什么选择我的原因吗？”

听完叶凌霄的履历，迟若衍才知道原来进研究所的资格十分严格，有点好奇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研究所的一员——她以为治好病了就走了。

“你是我的实验体，有什么问题？”

“我什么时候签订了卖身契？”

“在你做手术的时候。”

“这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难道你们没有什么道德限制吗？”

“研究所只需要专业，不需要道德。”

手术室空间不大，装潢是与研究所不符合的粉色。

迟若衍换好衣服，躺在中间的手术台上。

她不喜欢这个过程。意识会陷入到没有尽头的黑暗，被相反方向的两道力量拉扯，最讨厌的是无聊无聊，寂寞寂寞，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孤独地存在这一片空间。

时间拉得很长，又或是只有一瞬间，总而言之，迟若衍结束了检查，脑袋放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岑日央从妍真那接手了迟若衍过去的所有身体数据情况，他比对着检测结果，没把它给迟若衍看，而是直接销毁。

他询问道：“副本核心你吃了吗？”

“这个可以吃？好吃吗？”

“可以，应该好吃。”

“哦，我没吃。”

岑日央沉默一会，指尖点着桌面，闭上眼睛，声音轻不可闻，“那就不吃了。”

“来吃药。”

迟若衍端起一杯浓稠的液体，表情难以言喻，紧闭双眼一口闷下。

“好苦！！！”

她忍住几近呕吐的**，“为什么会比以前难喝那么多。”

“哦，我故意的。”

迟若衍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的脸，声音中透出苦意，“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岑日央。”

“欢迎。”

喝完药后，迟若衍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像是近视眼戴上眼镜，或者说蒙着水雾的玻璃被擦拭干净，她才发觉之前几天混沌分裂的状态。

一方面她意识到正常世界不该是这样，对所有规则和异常保持警惕，另一方面却还自然而然地遵守规则，对一切不正常视而不见。

她揉捏眉心，开始回答岑日央的提问。

岑日央戴上一副银框眼镜，“你的名字？”

“迟若衍。”

“今年几岁？”

“几，岁？十七岁？”

“现在能否清楚感受到被规则污染？”

“...能。”

“现在是否能区分怪谈与人类？”

“......能。”

“你是人类还是怪谈？”

“我是......人类。”

迟若衍脑海中闪过细碎的画面，又四散开来，无法追寻踪迹。

“发完呆了？走了。”岑日央走到她的面前，拿手在她眼前晃。

“哦。”迟若衍从回忆中抽身，呆愣愣地跟在岑日央后面。

她们又回到了刚刚的实验室。

叶凌霄正拿着一管不知名的试剂上下摇晃，嘴里爸爸爷爷叔叔弟弟哥哥全都扫射一遍骂个不停，很是愤怒的样子。

岑日央把一叠资料递给迟若衍，“你先看看，有什么去问叶凌霄，我先走了。”

叶凌霄抬头，脸上不高兴，“连这个也要我教，那她赶紧卷铺盖滚出这里。”

“还有你岑日央，有病就去治，在这碍什么眼呢。”

叶凌霄的无差别攻击让迟若衍叹为观止，但她已经大致摸清了叶凌霄的性格，不与她逞口舌之快，“岑日央，你也生病了吗？”

岑日央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吞下了戳叶凌霄的扎心话，低下头不看她，黑色的眼珠隐没在长而卷的睫毛之下，“我也生病了。”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像一块冻硬了的铁，“我走了。”

迟若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匆匆离去甚至显得狼狈的身影。

旁边的叶凌霄又开始癫狂地大叫大笑。

她翻开资料，里面讲的是心城市市政府调查部和分析部联合邀请研究所的成员参与一项乡镇调研的项目。

项目的主要内容有两个。一是对心城市的下辖的五个乡镇重启调查，判断区域内的核心规则是否产生新的改变、是否出现新的规则怪谈、移动怪谈的范围是否更改等等。二是对另外新的三个乡镇进行规则普查，探索未知区域并设立市政府的监控点，并尽可能地带走苏醒者，即清醒过来的人类。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对方派出了隶属于调查部编号为D03的成员，而研究所这边预派出叶凌霄和迟若衍一起参与一期试水。

D03名叫若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曾经参与多次重大调查，包括但不限于心城市重建、娲皇宫遗址探索等等，做出极大贡献。

被叶凌霄嫌弃的一点就是她的年龄，她已经四十六岁了。

照片上的若英头发花白但打理良好，脸部的皱纹与沟壑十分明显，棕色皮肤，唇角含笑，散发着一股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与强大。

“你懂什么，女人像红酒，越老越醇厚，40岁的女人正是奋斗的年纪。”

“我管你女人男人，反正我活到三十岁就去死。”她尖酸刻薄地说，然后把试剂大咧咧地摔碎。

迟若衍裹紧身上的防护服，离她大半个实验室远，继续翻后面的资料。

市政府和研究所把第一期调查的目的地选在了芦苇镇的永宁乡，调研点是永宁乡的五个村，分别是兴旺村、辟邪村、治水村、甘露村和充乐村。

她们三人将要从这五个村落选出一个进行调查。资料备注，除了她们三个之外，还会有其她人，但没有具体说明。

这个兴旺村和她们学校要求的地点重合了，所以说，除了市政府和研究所外，还有其它官方和非官方势力的加入。

迟若衍很想知道那里会不会也有副本和玩家存在，以及市政府的人知不知道副本和玩家的存在。

她用自己清醒的脑瓜好好梳理了这几天的事情。

她所在的世界是一个规则怪谈大行其道的世界，而她记忆中还保留着正常世界的印象，这说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个正常世界被污染，或者说入侵了。

这个世界人与怪谈共生，人类被划分出苏醒者和沉睡者（资料里提到）。根据这几天市政府对她的态度来看（比如心城市生活指南第二版、超市纸条、电梯规则、名叫戴安的女人以及资料），市政府应当是竭力帮助苏醒者，不主动干涉沉睡者。

但苏醒者仍然会受到规则怪谈的污染，继而会堕变成污染者，成为规则怪谈的傀儡，不再醒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外来的副本系统和玩家的存在。她们自称为“玩家”，把她生活的世界成为副本，就像是一个游戏，但从她们的恐惧来看，这里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

而这些玩家之前似乎生活在正常的世界里，因此对规则怪谈颇为不适应，她们的目的是何，副本又是何种存在，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

“我们要去哪个地方？什么时候出发。”

“那么快就挑好自己的坟墓了？我还不想送死，想多活几天。”

“放心，我会好好活到四十岁的。”

叶凌霄翻了个白眼，“随你什么时候想去，十年后，五个月后，三十秒之后，你都可以。当然我建议你与其去那还不如自杀，少受点折磨。”

迟若衍提取她的意思，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以，别来打搅她。

“你话真多，是不是之前没人跟你说话。”

然后任凭叶凌霄如何发疯狂怒大叫，她都不再搭理她。

迟若衍拿好药，顺走资料，刷卡出门，转头就遇到了妍真。

妍真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镜，“叶凌霄很讨人厌吧？”

“真真姐，这是在给我做心理疏导吗？”迟若衍笑着说。

“啊，天才和疯子总是只有一线之隔。”妍真说，“反正她没多大力气，你看她不爽就揍她。”

“我可不敢，”迟若衍回忆了下叶凌霄瘦弱的身板，“毕竟她可是年纪轻轻就进了研究所，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研究所的未来之光，规则怪谈分析的奠基人，污染力量研究的中流砥柱。”

妍真纠正她，“少了一个限定词哦，是人类和规则怪谈之中的百年难遇的天才。”

她们一同下了楼，妍真随口一说：“你待会要去市政府吗？”

迟若衍先没有回答，而是问妍真，“为什么选我？”

“需要理由吗？我看到你的休学要求了，刚好也要去，不如就一起吧，也顺路，省得你还要再跑一趟。”

“那就谢谢真真姐了。”

妍真笑而不语。

踏出研究所的那一刻，迟若衍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没有问。

但既然都不记得了，应该是不重要的事情吧？

今天突然发现写到十六章了，有六七万字了，真的好神奇[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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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研究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