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顾(下)

还是利瓦伊讲述。

“餐厅出事的时候我在事发中心。”

“那时我用完餐正准备离开,意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说到这里,利瓦伊向多里安颔首示意。

在艾娃疑惑又好奇的目光里,多里安又重复了一遍他在餐厅经历的事情。之前他只是觉得不妙,现在看来第六感还是蛮准的,成功让他踩着炸弹倒计时走出了楼道。

这么一想,利瓦安就太倒霉了一点,连着赶上这么多事,又次次成功幸存,简直是恐怖片主角待遇。

不,不能这么想,比恐怖片主角更危险的是什么?是男配。为了把故事推进到结尾,无论生死主角总会是最后那个,配角则是被迫作死后杀鸡儆猴的鸡,用各种各样脑洞大开的死法塑造一种危险近在咫尺的紧张与刺激。多里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自从被校领导笑容和蔼地拍过肩膀后就没发生过好事。

不对啊,拍肩膀不是去晦气吗,怎么到他这里反过来了?

不管多里安的头脑风暴,利瓦伊继续往下说。

“虽然变形严重,到底还残留些许熟悉的痕迹,如果没有记错,应当是东6的贝里。我见他吃完正准备和他聊聊,就见他又点了一份,碗里盛着满满的汤,在绿灯下红的发亮。在液体的倒影里,天花板布满蠕动的触须。”利瓦伊看向艾娃。

“没等我离开,仅仅是退了一步,一根舌头,或者触须从上方扎穿了他,身体像是浆果一样爆破,血液飞溅。”

“天花板是一片暗淡漆黑的阴影,可在泛着血光的液体里触手受了刺激般暴动。”

歇歇嘴,没提之后发生什么,利瓦伊紧接着又接着讲起浴室里发生的事情。

“浴室内部分成两个池子,中间是一列长椅供休息和放置物品。”

“洗澡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出去后我看到有一个样子拙朴的东西立在椅子下面,其他人如同没看到一样站在它周围。我本来想当没发现,但克林也偶尔会看向那里。在我们确认彼此都能看到的时候,其他人也纷纷注意到这个东西。”

“接下来就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

“但在出来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当然,这是我听当事人复述的经过,准确性无法保证。”

羽毛被水汽打湿和头发粘在一起相当不舒服,整个身体都黏腻难忍。卡那里见他们还在争论不休,一同的室友也是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迟迟下不了决定的样子,越发不耐地皱起眉毛。

“我去洗个澡”,他腾地站起来,说着拿起放着洗发液的篮子走向内间。

内部热气升腾,湿热的憋闷,过道左右各一个池子,边缘被石头砌高半米,水在绿光下像刚刚出厂的廉价营养液。

卡那里迈进左侧的池子,这边的水温还算低点。

穿在身上的无袖长袍被水打湿缠在身上,怪异的触感让他想起被暴雨打湿的狼狈经历,先是发冷,在风里瑟瑟发抖,而后体温自发调整增加产热,水被体温蒸发,液体的润滑作用减少,半干不干的布料触感越发鲜明,缠在身上像是某些落后地区捆绑犯人的绳索。

想到这里,卡那里从发丝下睁开眼睛,不是回忆,水温确实在逐渐升高,烫的皮肤颜色深了好几个色号。

顾不得清理头上的泡沫,卡那里迅速翻出浴池。

撩起衣服擦了把火辣辣的眼睛,再睁开池子红的像是火锅,热气腾腾,粉白发灰的肉丸子在其中翻滚。

咽下口唾沫,明知道不正常,他仍有一种强烈的进食**。似是被蛊惑了,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尖触及池壁,修建圆润的指甲立即劈下一块,甲床迅速变色肿起。

禁锢感从腿部传来,卡那里这才恍然清醒,红色液体在眼皮子底下翻腾,脚尖阵阵剧痛,如果不是吸水长袍紧到根本迈不开腿,恐怕他早就跳了进去。意识到这丸子火锅的难缠,索泽奇狠狠掐一把腿,趁着清明尚在果断掀起袍子转身撒腿就跑。

啪唧啪唧的急促脚步如同靠近的油锅,更衣室里的泥鳅顿时炸开,顾不得衣服,纷纷你争我地抢蹦出菜篮。

短暂沉默,多里安开口:“看来需要注意的红是指绿光里的红。这种绿光就像是显影灯,会照出特定的危险因素。”

多里安继续往深处分析, “就这么看,每一条规则都确实是在保护我们。无论是绿灯还是指针,恐怕每一处特殊的地方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不只是审美特殊。”

艾娃托着腮,嘴被脸颊挤的微微嘟起,也是底子好,在这种致命打光下也有一种阴森的娇俏,“我觉得窗外的红海才是重点,别忘了,我们现在正在一艘船上。目前出现的危险不是以红色液体为表现形式就是与液体相关。”

是啊,自从进了船楼就没有出去过,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窗与窗外的红海是真实还是虚幻?如果是真的,与名为赤潮的神明是否有关?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津卡结束对话退出房间,正顺着楼梯往下走。

浓绿的光线像是胆汁,给黑暗染了个色,夜行动物的眼睛都毫无用伍之地,每一个路过的人尽是愁云惨淡的模样,看不出是人是鬼。津卡转着钥匙,飘忽忽地走神,难得的生出些许伤感。然后她就真的见鬼了,正是让她低落的那个。

津卡的第一反应是,草,白伤感了。第二反应是,船员当真是深诲说话的艺术。

“津卡,你去哪了?不是说好一起行动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担忧地说着,向津卡靠近,依旧是熟悉的柔和面孔,翠色的眼眸被光线遮掩,但津卡可以想象到其中蕴含的神情。

津卡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对方的面容渐渐清晰,本来还有点肉的面颊凹陷下去,像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津卡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伸来的手,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还在找你呢!从餐厅出来就没见着你人。”

“餐厅?”拉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而后像是迷雾散去,她自然而然地想起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或许是她出来的太晚了吧,出来的时候都没多少人了。

这么想着,拉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会坐你旁边的。又让你担心了。”

津卡眯起眼睛,真是熟悉的丧气感,她一瞬间觉得面前的真的是拉吉本人,而不是什么被操纵的骨殖或变形的怪物。

或许真的是呢?哪怕可能性极微。

熟悉的火气在心里滋长,津卡簇起眉头:“丧气什么?把头抬起来!你又不欠我什么,我怎么做是我乐意。做生意总有亏本的时候,亏了就要认,然后努力找补。自哀自怨个什么劲?”

拉吉勉强地笑了下,枯瘦的皮肤牵动嘴角看起来十分怪异,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抿住嘴唇垂下头轻点了一下。

绕过拉吉,津卡推开房门。与多里安他们拎包入住白板,除了床没动任何东西相比,里面被布置的起码可以称得上是旅馆的标准。

津卡弯下腰整理被晃乱的东西,暗地里关注着“拉吉”的动向。

她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什么东西离开。

津卡压低重心迅速跟上,动作如猫科动物一般矫健灵活,几步窜到门后,拉开一道门缝往外窥探。拉吉出乎意料的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门口打开手里的容器喝了下去。

她握着容器晃了晃,又往回走,拿了第二管、第三管。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看的津卡在心惊的同时又感到隐隐的恶心,有一种看肉猪出栏史的即视感。

不能再等了,津卡心里一紧,立即加重脚步假装从屋内走出,同时控制着音量呼喊:“拉吉,你去哪儿了?”

拉吉一顿,看着手里正在打开的试管有种做梦的恍惚,一片飘渺虚幻里只有强烈的饥饿真实分明。

她知道自己又出了问题,从哪里开始的呢?大脑空空如野,似乎也成了饥饿的胃袋,随着思考蠕动。饿,船,好饿……啊,她想起来了,拉吉张开嘴想要提醒,却感觉不到喉舌的存在,气流从管道里涌出,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口鼻,晕乎乎里竟然品出些许甜蜜。

拉吉晃晃身子,无视僵立一旁的津卡,拖着越发沉重饱满,如同浆果一样香甜多汁的身躯走向楼梯,与另一队向着餐厅出发的身影重合到一起。只是借助着绿意浓郁的光线遮挡,没人发现队伍里超过一半的人体型异常。

比斯特也走在里面,僵着背往前走。

贝里在比斯特心里早已被打下有鬼的标签,光是知晓他的存在就脊背发毛,更不必说他此时就跟在身后,每一声呼吸与足音都在耳畔炸响。有了先例,比斯特又不禁疑神疑鬼的地去怀疑其他人:有多少人发生了异化?又或者说被什么东西替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造成这一结果的标准又是什么?更近一点来讲,他面前的这两人还是原本的他们吗?

越想越是心慌,越慌越是控制不住思绪的乱想。比斯特不自觉加快脚步,又在快要靠近前面两人时放缓,就像是一个自动识别障碍而后止步的扫地机器,cpu在过载的运转里冒烟。

别胡思乱想,比斯特呵斥大脑,已经看过了的,他们的生命体征没有任何问题。仿佛是为了取信大脑,比斯特再次把注意力分到检测上。结果绿点不仅没少,反而还多出一个,紧贴在他的身后。

比斯特:!!!

领头的人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继续往前走,转身推开餐厅的大门。刚刚打开一道缝,还没等他有看清里面的桌椅,一个菜叶子突然冲出来,擦着他的眼睛“啪”的一声糊在旁边那人的脸上。

动作停止,来不及惊呼,在场的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以一种完全不正常的速度迅速度过窒息休克的全部过程。刚刚抬起的手臂无力地软下,在空中划过半轮,紧接着膝盖一软,撞开门向前栽倒到地上。

门户大开,领队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绿色浓重的阴影拉扯出形,又有大量的菜叶子在深处出现,纤薄边缘抖动,脉络纹理清晰如血管,接二连三落到她的身上,转瞬盖住小半个身躯,像是有观众在黑暗里的观众席上群情激愤地唱衰。

回过神,尽管知道有隐患,他也还是做不到看人活生生死在面前。领头的人一咬牙,弯下腰就曳着裤腿把人往后拖,然后借着甩动的力量旋身踢门,将紧追不舍的菜叶拒之门内。

门稳稳地立着,啪啪撞击声也在接连响过一阵后彻底消失,似乎没有了刺激来源,菜叶停止再生。领队松了口气,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室友,菜叶层层叠叠贴在一起,卷心菜那样包裹住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好判断情况,但尽快开放气道是准不会有错的,总比干看着好。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用镊子去掀。菜叶依旧没动,紧紧地粘在下面的脸上,包出隐约的五官轮廓,似乎要想取下就要连着脸皮一起撕开。

他果断地换了种方式,把另一头的刀子往鼻孔的位置浅浅刺入,结果却像是捅了大动脉一样往外不断兹血。他当场懵了,慌忙地把手帕掏出来按上止血,这才有空去想些别的,质疑起自己的学术水平:怎么会?他人体结构学有差到连鼻子也找不准吗?

正准备换人,他又突然感到不对,周围为什么这么安静?其他人呢?忙碌焦急滋生的燥热消退,脑子从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弯了,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他梗着脖子缓缓扭头,通道如吸管一样被黑暗衔在口中,周围一片寂静,比斯特他们都没了影子,只剩下面前这具躯体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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