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了!
陈引章心头一叹,方才故意让幼清透露她失忆之事,是为了让背后之人有所松懈。方才见到杨玢,故意假借长公主一事,是为了尽快见到皇弟。
只要能见到皇弟,秦兮云遇袭一事或许也有了解决之法。
可如今,杨玢知道了她先前传出去的失忆之说,只怕不肯再带她去面见皇弟了。
杨玢瞧着女人一叹,冷笑一声:“秦美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想尽办法要见陛下,究竟是何目的?”
陈引章直白的望着她:“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想见陛下罢了。”
杨玢气笑了:“想见陛下,那您就去见!说什么知道长公主中毒一事,小主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陈引章仍旧平静道:“我想见陛下,同我知道长公主中毒一事并不矛盾啊。”
“可你他妈的都失忆了,你过去见了圣之后......”话没有说完,杨玢猛地停住,冷飕飕的盯着她。
陈引章接着他的话道:“对啊,我是失忆了,可是现在失忆不代表永远失忆。不然,背后那人为什么仍会朝我掷暗器?”
杨玢眯了眯眼,重新打量她:“在卑职到来之前,小主就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吧?倘若那个人一直跟着小主,为什么不在卑职到来之前下手,而是等着卑职来了之后,才出手?”
“虚晃一招之后果断离开。”男人唇角慢慢泛上冷然笑意,“小主,您确定他是真的想对您下手?”
这话里的意味太浓了,陈引章看着他道:“杨将军的意思是?”
“卑职没有什么意思,卑职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怀疑我同那个人是同党,在你面前做了一场戏。”
“卑职没有说。”
陈引章将他心中所想一一道了出来:“先取得杨将军的信任之后,趁着面圣之时朝着陛下下手。那时候,倘若成功了,杨将军就是同党;倘若失败了,杨将军还是摆脱不了同党的嫌疑。轻则免职,重则杀头!”
杨玢沉默的看着她。
陈引章叹了口气,转身挥了挥手,让幼清离开。杨玢也给了自己手下一个眼神,两拨人各自退了数米之外,能看到身影动作,却听不到声音。
等人都走了,陈引章才慢慢示弱道:“杨将军若是知道晨起我险些丢了一条性命,就不会这样想了。事情真相如何,我如今确实想不起来,也无法辩驳。”
“杨将军心有怀疑,是应该的。可我想见陛下,也不过是想寻求庇护而已。”
杨玢仍旧沉默的看着她。
陈引章抿了抿唇:“首先,我失忆了,杨将军应该不会怀疑吧。”
“倘若我没有失忆,那我就不会再来山水池苑寻找线索,而是一早就去找杨统领,找监门卫,找陛下了。”
杨玢点了点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陈引章:“其次,我同刚刚那人不是一伙的。刚刚那样近的距离,那样突如其来的暗器,若非刚才那个暗卫,如今我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同你在这里扯这些?”
杨玢面色松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刚才确实凶险,所以他才相信了这个美人可能真的知道一些东西。可是,此女信口胡言,被拆穿之后仍旧不紧不慢的找补,这可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木头美人能够做到的。
陈引章知道他心下仍旧存疑,叹了口气,继续道:“最后,我同杨将军才是一伙儿的。”
“秦美人慎言!”杨玢后退几步,一脸严肃。
陈引章呵了一声,没理会他这避若瘟疫的表情,继续道:“长公主薨逝前已经中毒数月之久了,可您除了揪出几个弃子,只怕是什么都没找出来吧。如今陛下回宫,您若是再给不出什么结果来,只怕您这左骁卫首领一职就保不住了吧。”
杨玢冷笑一声:“这就用不着秦美人操心了。”
陈引章笑了下:“杨将军的事,自然用不到我操心。可是如果杨将军找不到背后之人,那么就跟我有关系了。”
杨玢眸光一闪,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引章慢悠悠道:“我虽然忘了些东西,但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总会留下些痕迹。”
杨玢双眸霎时眯了起来。
陈引章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杨玢打开瞧了瞧,只有四句话: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这是什么?”
“佛经。”
杨玢不悦道:“我看得出来!”
陈引章仍旧笑吟吟道:“那杨将军应该也能瞧出这是什么意思吧?”
杨玢重新将视线放回到纸张之上,微微拧起了眉头。
“是《华严经》中的一句忏悔偈。”
杨玢觉得好像摸到点儿头脑了,但是又不是那么清楚。
陈引章提醒他道:“这句话夹在了今晨要供奉到佛前的《地藏经》之中。”
杨玢先是一愣,跟着眼睛刷一下亮了:“谁写的?”
陈引章食指指了指自己,眯着眼睛笑道:“我。”
杨玢很久没有这种被噎住的感觉了,看着陈引章当真是又气又怒又笑又无奈:“秦美人想怎样?”
陈引章回过神来:“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见陛下。”
杨玢一口回绝道:“你现在见不了。”
陈引章转了下眼睛:“那等我帮你抓到人之后?”
“可以考虑。”
“一言为定。”
杨玢斜了她一眼,打击道:“到时候陛下见不见你,就不是我的事了。”
“涉及长公主之事,陛下肯定会见我。”
杨玢嗤笑一声:“你倒是肯定。不过......你忏悔的到底是什么?你在其中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陈引章叹道:“我也不知道啊。”
秦兮云在此次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奉给她的佛经中夹带这样一句忏悔偈。
依着幼清的话,平素里秦兮云一向深居简出,连东偏殿都不怎么出来。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应该会知道什么,也不可能会有人告诉她什么。
除非......秦兮云就是参与者。
陈引章抿紧了唇,自从去年入宫辅政以来,她的饮食都是由小厨房独自进奉。人,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东西,也是经过三查五检之后的,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出问题。
可是,那碗掺了千金汁的银耳汤,还是被送到了她的桌上。
还不等龙隐卫去查,所有经手过那日膳食的人,都死了个干净。
甚至......就连她身边的凝露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也正是那一天,她才惊觉后宫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无声息的掌控着一切。
紧随而来的,就是前朝流言蜚语,甚至还有伪诏出来,说先帝当时根本不是将皇位传给的五皇子,而是二皇子。
诸葛正言和褚秀清可以摁住群臣,却摁不住她那些皇弟们。
长安大乱在即,倘若她再不站出来,只怕大夏就彻底毁了。即便那些人入宫篡了位,最后也约莫是给人做了嫁衣裳。也是这一次,她将所有不安分的皇子们都关进了内苑。
可是内乱平定之后,朝堂后宫所有不好的流言就都跟着消失了。
即便她派龙隐卫四处盯梢,也没再发现任何端倪。
就好像所有心怀鬼胎之人都被处理掉了,大夏又成为了那个团锦簇、风平浪静的大夏。
可陈引章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没有消停。那些人只是重新带上了面具潜藏起来。
如今,好不容易从秦兮云这里发现端倪,她怎么可能不跟着查下去。
“那秦美人有什么打算?”
陈引章勾了勾唇,看向杨玢:“还得需要杨将军的帮助。”
杨玢声音警惕:“做什么?”
“杨将军可以猜一猜。”
杨玢眯着眼瞧了她半响,笑了:“关门打狗。”
陈引章摇了摇食指:“不好听,那叫引君入瓮。”
杨玢嗤了一声:“是叫瓮中捉鳖吧。”
陈引章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又被杨玢叫住。他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道:“陛下将自己关在千秋殿一天一夜了。”
陈引章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自己说:“没有人劝他吗?”
杨玢眸光闪了闪道:“诸葛大人和褚大人都劝了,没什么用。”
陈引章抿紧了唇瓣:“为什么跟我说?”
杨玢看着她认真道:“你若是能尽快想起来,尽快将人抓到,陛下或许也能尽快出来。”
陈引章低低应了一声:“我要两个人。”
“谁?”
“薛正仪,还有刚才那个救下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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