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刚一靠过去,房中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干呕声。

白诗蕊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就听里面母亲压抑着怒意恨铁不成钢骂道:

“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你怀孩子这件事,宸襄侯世子知道么?!”

白蕴珠喝了口水,没什么底气,“知道。”

白诗蕊在外面死死捂住嘴,震惊地瞪大眼睛,二姐有身孕了?!

未婚先孕在当今社会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大罪!

她将身子藏成小小一团,继续听。

“知道?知道他为何还不说娶你的话?!你怀的可是他们顾家的血脉!”

白蕴珠的声音淡淡的,似是自嘲一笑:

“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娶我,他与世子妃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世子妃又家世煊赫,是我从前脑子不清,以为只要有了孩子他就会娶我,但那次他偷偷喂我堕胎药,若非我发现的早……”

白蕴珠顿了顿,才接着道:

“他还要将我送给他爹,娘,您要救我!”

“我怎么救你?!如今你爹都开始怀疑我与我那位表兄的关系了我,怎么帮你?”

孙氏压低声音,“况且虽说第一次你是被强迫的,但后面我早说了让你跟他断了你不听,如今咎由自取!我问你,我早前给你的避子药,你是不是没吃?”

白诗蕊没听见白蕴珠回答。

孙氏一拍桌子,“魏鹤安那边你上次弄岔了,怕是也指望不上了。那你说怎么办吧,如今这孩子是断不能要了!”

“但是就算没有孩子,若是他真的将我送给老宸襄侯女儿也不愿啊!”

“不愿不愿!你当时在床上只顾着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愿?!”

孙氏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这孩子也不是非打不可。”白诗蕊听见白蕴珠重新又恢复了一贯温柔的声音。

孙氏:“你什么意思?”

“过几日白臻臻不就要成婚了么?左右娘不是也看上了那赵景煜日后前途……”

一听见赵景煜的名字,白诗蕊来了精神,将耳朵凑得更紧。

“但那小贱人和赵景煜成婚是圣上赐婚,你总不能李代桃僵。”

“那位赵大人功勋显赫,为何不能享齐人之福呢?”

“你是说……但成婚前按照规矩赵景煜应当不会来家里了,你哪有机会?”

白蕴珠笑道:“他们成婚后不是还要回门么?”

孙氏语气犹豫了下来:“你到时候别又像玲珑那件事一样,弄巧成拙了。”

“放心,不会,这次我定准备周全。”

白诗蕊一听她姐姐这不要脸的说辞,猛地攥紧手心,咬着牙心里默默将白蕴珠这个贱胚子骂了个遍。

从前白蕴珠就事事压她一头,这次也是她劝自己放弃赵景煜,想不到自己暗地里倒是打上了赵景煜的主意。

白诗蕊又忍着怒意听了半天,听她们说起了别的,才悄悄从院子里退了出来,冷笑一声。

另一边白臻臻被舅父舅母留在家中用膳。

白臻臻坐在桌前,一勺一勺耐心地喂旁边一个三岁多的男童喝粥。

表兄封砚礼给她碗中夹了一筷子剔好的羊肉,笑道:

“表妹别光顾着给淮哥儿喂,自己的饭仔细凉了。”

舅父封云镜也笑,“就是,这些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吃自己的,瞧你最近憔悴的。”

白臻臻用帕子擦了擦淮哥儿唇角的粥,笑着回头看他们:

“我前段时日回凉州,将淮哥儿寄养在舅父舅母家本就多有叨扰,这次合该我来照顾。”

封云镜哈哈笑道:

“又不差这一顿,臻姐儿快来吃……”

“老爷还看不出来——”

陈氏视线往白臻臻身上一转,掩唇笑道:“臻姐儿这是几日没见,想淮哥儿了呢!”

她这话一出,封云镜和封砚礼俱是一愣,然后一桌子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白臻臻脸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既然想了,日后常来看就好,淮哥儿是你姐姐的孩子,便也是我们封家的孩子,我们自当尽心照料的。”

封砚礼瞧着她,笑得温润。

白臻臻放下勺子,摸摸白季淮的小脑袋,犹豫道:

“其实这次来,是我爹……想让我将孩子带回去一段时日。”

“那你怎么想?”封砚礼问她。

白臻臻蹙眉,“他……毕竟是孩子的亲外公。”

三年多前,白臻臻的亲姐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

后来白臻臻查出是夫家的一个小妾搞得鬼,但那小妾颇得她那姐夫的喜爱,硬是将那个小妾保了下来。

白丞相便将那孩子接回来,养在白府,取名白季淮。

平日里淮哥儿都是白臻臻在亲自照料,前段时间白臻臻回凉州前,担心淮哥儿在府中受欺负,便将淮哥儿送到了舅父家。

这次她自己都尚且自顾不暇,有些担心将淮哥儿接回去顾不住,但到底白丞相确实是淮哥儿的亲外公,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长期养在封府,免得落人口实。

“那也没什么。”

陈氏看出白臻臻的担忧,宽慰道:

“你这次先带回去,若是淮哥儿在白府过得不习惯,我们随时欢迎你再将淮哥儿送来,是不是啊淮哥儿?嗯?”

陈氏捏了捏白季淮肉乎乎的小脸蛋,笑得眉眼弯弯:

“若是想我们了,淮哥儿再回来好不好?”

白季淮生的白白嫩嫩十分讨喜,闻言伸出胖乎乎的两只小手,捧住陈氏的脸颊,在她脸上亲出响亮的一声,惹得桌上众人都哈哈大笑。

席间,封云镜和封砚礼谈起朝中之事,封云镜叹了口气,感慨道:

“想不到睿亲王就这么死了,曾经也是为霸一方的人物,如今落得这般凄惨死境。”

白臻臻闻言,拿筷子的手一顿,“睿亲王死了?!什么时候?!”

舅父一家并不知道白臻臻那夜的遭遇,封云镜看了她一眼,只以为她只是单纯对这件事感到吃惊,遂解释道:

“大约是十多天前,一大早,被个卖豆腐脑的摊贩看见,睿亲王整个人被倒吊在梧桐街那棵歪脖子树上,头皮整张被人扒下来,血都被放干了,据说那摊贩当场被吓疯了。”

“嗨呀——”

陈氏用帕子捂住口鼻,嫌弃地轻拍了封云镜一下,“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嘛?怪吓人的。”

“这有什么,那睿亲王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人,死了也是大快人心,要我说,杀了那睿亲王的人,当真是为民除害了!”

封云镜浑不在意道。

白臻臻就这他的话题问道:“可知是什么人杀的睿亲王?没被官府抓住么?”

“当然没有,这人手法极其残忍,瞧着应当是和睿亲王积怨极深了,但奇就奇在根本没有一点线索,官府想查都无从查起。”

白臻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些怔怔地盯着前方桌面,不知怎的,脑中就不自觉想起了赵景煜半夜一身血腥味来到相国寺那次。

陈氏见白臻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是封云镜吓着她了,暗暗瞪了自家夫君一眼,随便寻了个话头岔开刚才那个话题。

用完膳嬷嬷带淮哥儿下去午休,陈氏看了看家里的两个大老爷们儿,过来扯了扯白臻臻的袖子在她耳边轻语:

“跟舅母来。”

偏厅十分安静,阳光落进来,罩在徐徐升起的烟雾上,映出淡淡紫色流光。

白臻臻瞧着陈氏掩上门,不解道:

“舅母叫我来是要说什么?”

“你……”

陈氏关了门,过来拉她坐下,上下打量她一眼,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舅母问你,你……可与那宣宁侯有过肌肤之亲了?”

尽管白臻臻看见舅母方才的举动就隐约猜到应当是为着她的亲事,但被这么赤//裸//裸地问出来,还是让她一下子脸颊发烫。

陈氏看了眼她发红的耳朵,神色一变,“难不成他真将你……”

“没,没有……”

白臻臻急忙否认,“没有,舅母。”

但她否认的语气实在有些底气不足,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愿与陈氏对视。

陈氏到底是过来人,一见她这反应,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成是虽还没进行到那一步,但某些接触怕是有过。

“那赵景煜匪气十足,前几日,得知你要与他成婚,你舅父特地去打听了一番,你猜怎么着?”

陈氏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那赵景煜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山匪,而且还是个孤儿。”

“孤儿?!”

白臻臻不无震惊。

她此前还一直以为他是武将出身,早几年作为皇家暗桩伪装在河口山。

赵景煜是真正的山匪这件事已经够让她匪夷所思,现在听见他是孤儿,她心里一时更不知该作何感想。

陈氏颔首,“听说,他山上当土匪是在建元十二年,之所以能打探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年黑市斗兽场被曝光,一时掀起哗然大波,官府查封斗兽场后,那些奴隶们没处可去,官府又不管,最后多数都跟着赵景煜进山当了土匪。”

白臻臻心里猛地一颤,“舅母是说,赵景煜从前是从斗兽场出来的奴隶?!”

她忽然想起他锁骨处的那两个伤疤,当时看得眼熟,如今想来便都有了答案。

陈氏不知她所想,叹了口气,道:

“这就不知了,但看宣宁侯那样的……英武强壮,应当没人能抓他去当奴隶吧。”

白臻臻扣着手指没接话。

安静了会儿,陈氏忽然回过头来,盯着白臻臻的神色,犹豫着问:

“舅母听王女医说……说你不愿嫁给那宣宁侯,可是真的?”

王女医是白臻臻外祖父家的人,所以舅父他们一家也与她相熟。

白臻臻轻点了下头,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陈氏得了她的准信,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心翼翼从一旁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绸布包裹的东西。

白臻臻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绸布上,“这是……”

陈氏将绸布打开,里面是一个折子一样的东西,她轻轻将东西拿出来,慢慢展开,低声解释:

“这是你母亲前两日派人送来的,从前你外祖父在先皇御驾亲征的时候曾救过他一命,这御折是先皇赐的,能求一个恩典……”

陈氏话没说完,白臻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氏,眼底难掩激动,“这个恩典,可以是解除婚约?!”

“御折里说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请求,都可以。”

陈氏瞧见她隐隐兴奋的模样,也跟着弯起了唇角,“臻姐儿,你外祖父让我们将这个交给你,若是不愿意嫁,你便找个机会拿着这个去面圣,事了后他们来京城接你回凉州。”

白臻臻神色恍惚地从陈氏手中接过御折,指腹轻轻抚摸过上面的龙纹和独属于皇帝的私印,心中情绪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脏跳得莫名快,击打着耳膜发出砰砰重响。

她胸膛起伏,越来越紧地攥住御折,直到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她才深深做了两个深呼吸,抬头直视陈氏,“多谢舅母。”

封云镜一家送白臻臻出府。

几人站在府门口话别,白臻臻从陈氏怀里接过淮哥儿,接过脚下没站稳身子一个趔趄。

封砚礼急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小心。”

“多谢表哥。”

白臻臻对他笑得明媚。

因着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是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意。

阳光落在她含笑的眼底,像是跳跃着碎金的琥珀,漂亮得不真实。

封砚礼略微晃了一下神,面色微赧地松开手,不自然轻咳一声,“不必……”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一道如寒霜一般的视线朝他直压过来,那种感觉即便没有直视,也让人觉得颈后一凉。

他循着视线看过去,便见一个高壮挺拔的男人手中抱着刀,双臂环胸靠在墙上,在他身旁是一匹同样野性不驯的高头大马。

男人口中嚼着什么,神情懒散,压着眼皮眯眼瞧过来时眼底透着锋利寒芒。

见他看过去,他似是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嗤了一声。

不知为何,封砚礼攥紧拳头,视线下意识就落回了白臻臻身上。

那一袭白裙温婉娇柔的姑娘,在看见那个凶悍男人的瞬间,笑意便僵在了唇畔,然后原本如玉一般白皙的面颊上,慢慢晕出一抹红晕。

对面那男人直起身子,脚步低锵地朝这边走来,封砚礼上前一步侧身挡在白臻臻身前。

“阁下可是宣……”

他才刚说了几个字,那男人已经绕过他,一把从白臻臻怀中接过淮哥儿,对那脸颊微红的小姑娘说:

“接你回白府。”

封砚礼:“……”

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是站在封府大门的台阶上面的,但那男人站在两级台阶之下,还跟他高矮齐平,比白臻臻还高上半个头。

更别提从他高大伟岸的身上浑身散发的压迫感,更是直接将人压得矮了一截。

封砚礼捏了捏拳,轻咳一声,抬高了语调:

“这位可是宣宁侯?”

这下赵景煜的目光才终于从白臻臻的身上移了过来,施舍一样瞧着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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