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首都王宫对岸,寸土寸金的土地上铺着一片辽阔的草场,城堡似的别墅零星立于主道两侧,每一处充满设计感的尖顶和瓦砖都出自上世纪顶级大师之手。尽头依稀能看见古老的双子楼,楼前广场上,韦宾塞的雕像伫立于此,闪耀着圣德高洁的光辉。

这里是联邦最具盛名的弗西公学,孕育了一批又一批金字塔顶的精英。显赫的家室和高昂到令人咂舌的学费,仅仅只是进入学院的敲门砖。

双子楼顶是学生会的地盘,一个男生坐在办公桌前,正垂目翻阅着文件。

他戴着一副低调的眼镜,制服衬衫一丝不苟,胸前配着精致的铭牌,分明是三好学生的气质,按照某种韵律轻扣桌面的指尖却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停下扣动的手指,在电脑上随意点了两下。

“阿苏,论坛都在讨论你今天上午的壮举呢。”

他含着笑抬起头,笑意却没到眼底,镜片下的目光冷淡至极,投射到沙发躺着的人影身上。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盖在脸上的书随着动作落下,露出一头金灿灿的半长头发,软软地铺在白暂的脖子底下,耳根睡的微红,坠着一颗小痣。下一秒,被一只手遮住。

“阿苏”把书掀开,坐起身。

他长了一双宝石般的绿色眼睛。五官是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漂亮,睫毛很长,唇瓣紧抿着,骨型像艺术复兴时最完美的遗作,似乎带了西部的血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嘴角晕着一片小小的淤青,像瓷器上扎眼的瑕疵:“叫他们闭嘴。”

他声音懒懒的,还有没睡醒的鼻音。桌前的人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嗯”了声,温和道:“要我封贴吗?”

“随便封几个就行,其他人就明白了。”苏缪眯着眼后靠,手腕上的袖子别起,露出腕骨上的皮筋,他取下随意绑在了脑后,将乱飞的头发拢好。

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腕上凸显,漂亮的像晚冬花圃里摇摇欲坠的雪。

“你说你也真是的,”许淞临挑了几个讨论度高的,给管论坛的人发过去,还没说一句话,管理员就已经诚惶诚恐给他连发好几条消息疯狂道歉。许淞临重新回到论坛时,关于苏缪的帖子已经彻底看不见了,“为了个贫困生,把自己搞这么狼狈,还好我去的及时,再闹大一点,今天的头条新闻就是你了。”

“谁叫那谁总跟我抢,你叫他安分点,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苏缪漫不经心地说。

“那谁”这两个字似乎逗笑了许淞临。他指尖搭在额角,抬起眼,这个角度凸显了他上挑的眼尾,深埋在温润皮囊下的压迫感更强了:“我可没那本事,等阿骆回来治他。”

苏缪“嘁”了一声。

许淞临叹气:“真丢脸啊,我F4赫赫威名,就在一个王室小王子,一个军部长官独子,为了不起眼的贫困生打架斗殴中彻底毁了。”

苏缪从靠背上坐起来,刚刚扎好的头发又跑出来几缕,搭在他淤青的嘴角:“你真的什么?那混蛋今天看见我和白思筠走在一起,什么话都没说,当着我的面就把人捞进了怀里,然后低头亲了一口。”

亲完不算,怀里的白思筠还红着脸没反应过来,阎旻煜却撩起眼皮,先挑衅地看向了苏缪。

回想起那个画面,苏缪感到一阵荒谬,指指自己,冷笑道:“他把我当什么?”

他看起来是真的气狠了。

F4时常混在一起,抛去联邦复杂纠缠的家族利益网,更多的,还是他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因此他们两个关系变差,对其他F4来说有一点麻烦。

许淞临抱臂点点头:“所以你们两个就在白鹄走廊互殴?公然违反校规,甚至惊动了学生会。”

“那扣我分吧,会长。”苏缪嘲讽地咬重了“会长”这两个字,刚睡醒的鼻音像撵在沙原上的雪粒。

许淞临不置可否。

苏缪斜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搭在一边的外套,推门走了。

学院制服设计不算修身,风灌进来时,能看见他微微掀起的衣摆下被金属腰带束着的腰身。

“唔,”许淞临叫住他,挑眉,“你这次不会是认真的吧?”

苏缪懒得回答。

许淞临收回目光,继续和耳机对面等待的人开会,语气依然是一贯的温和且游刃有余,眼前却不知怎么闪回着方才阳光下灼眼的金发,烫的他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

【听说苏家那件事了吗?】

【已经满城风雨了,想不知道也难吧。】

【偏题,敢顶着F4压力公然讨论敏感话题,佩服楼主勇气。】

【替楼主顶帖,不用谢hh】

【顶。】

【所以有没有人能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考试多信息都闭塞了。】

【虽然觉得楼上不知道很不可思议,但还是解释一下吧。简单来说,就是苏家又认回一个私生子了。】

【楼主好勇.jpg】

【苏家血统直属王室,苏少是年轻一代里最有可能拿上皇家权柄的人选吧?这时候认回私生子,很有说法啊……】

【F4要洗牌了吗?】

【怎么可能?你当苏少是什么人,能等那个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贫民顶替自己?】

【那个私生子好像也要转来咱们这。听说他和苏家并没有血缘,严格来说只是个养子,是怎么送进学校来的?】

【最近想攀上高枝的贫困生还真不少,先是那个同时缠着好几个贵族的姓白的白莲花,现在又是私生子,坐等F4出手。】

【上一个大张旗鼓认回来的私生子是什么下场来着?】

【趾高气扬以为自己成凤凰了,最后灰溜溜地回去继续当他的贫民。】

【赌一把吧,这次的能得意多久。】

【按规矩来。】

【那个家伙,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

【该帖已被管理员封禁】

.

弗西公学实行军事化封闭制度,外人进不来,家里这两天催命似的给苏缪打了无数通电话,都被他无视了。于是,带着鎏金家纹的信件就寄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几次三番苦口婆心的唠叨听的苏缪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于是恨屋及乌,连带着对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也讨厌起来。

因为这些麻烦事,他躲到了韦宾塞的雕像下,很不尊重地靠着韦宾塞的底基,给白思筠发信息。

照常没有得到回复。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手搭在腹部,绿色的眸子凝在上方,韦宾塞的脸上。

阳光透过云层大把洒在韦宾塞温和慈祥的脸上,即使是石塑的身体,也栩栩如生,仿若活过来一样。一颗柳絮精准穿过他石头指缝,扑在苏缪的头发上。

弗西公学的学生每每路过这里,都要包含仰慕地望上一望这尊雕塑,在每一个曾经饱受压迫的人们心里,韦宾塞是神祗一般的存在。苏缪却靠着它闭上眼睛。

然而这清净并没持续多久,裂隙间的阳光从他的胸口挪到大腿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有人趔趄着被推了过来,紧接着,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重叠的嬉笑隔着燥热空气聒噪的穿透而来。

“你们特招生不是都喜欢独来独往吗?今天下午公休,实验楼没人会去,你就待在那里吧!”

“这么爱给人出头,还不是跳梁小丑。”

被推搡的人吓到呜呜的哭,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屈辱地捡着自己散落一地东西的书包,像一只绝望的羊羔。

围观的人哈哈笑着,快乐地汲取着恐惧中美味的养分。

苏缪本就胃痛,被吵的头也开始疼了,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只是他的位置在雕像背后,被石像的军靴挡着,没有人注意到他。

躁动倏地再次传来。

学生们穿着制服,为首的脚下踩着六位数的皮鞋,居高临下地打量那名特招生。

半晌,他开口了。

“今天哥哥就教给你一个道理,替人说话的时候,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要么拳头,要么权利,如果你什么都没有还敢出头的话,”那人的嘴角恶意地撩起来,“你就是下一只替罪羊。”

在特招生惊恐的目光中,那人缓慢道:“听着,原先那个在狩猎圈的家伙,我们放过他了,因为你顶替了他的位置。”

校规规定不许使用暴力,道德标语宣扬人人平等,学生会禁止欺凌特招生。

但只要没人举报,就是不曾发生,没人敢出声,就不算欺凌。这是隐蔽在韦宾塞雕像人文光辉下合情合理的灰色地带,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特招生颤抖着唇,眼泪滚滚落下:“你们……你们凭什么……”

那人不屑地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联邦的背后是四大家族,弗西公学的背后是F4,你说我们凭什么?”

“喂。”

一道冰凉的嗓音响起,正笑着的人猛地一僵。

他震惊地看向雕像后方,苏缪半倚着,袖口随意折起堆在手肘,露出白暂细长的胳膊,正低着头随意摆弄着手腕上厚重的机械表。

这位的性格娇纵,脾气出了名的乖戾,传闻中甚至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怎么今天好死不死撞上他了?

阳光给他勾了一层不浅不深的边,衬的人更矜贵。苏缪走上前,抬脚,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踹在了为首者的身上。

男生向后瘫坐在地,狼狈地呛咳起来,刚想爬起,就被一只脚尖踩住了小指。

并不痛。苏缪蹲下身,精致的眼尾自下而上看着他。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纵使现在注视着他,却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样。

苏缪问:“谁允许你们在祖父的石像下做这些的?”

没人敢吭声。

原本颐指气使的贵族被连制服也懒得好好穿的苏缪踩在地上,动作轻描淡写的,后背弓起,在薄薄的衬衫下浮出漂亮的蝴蝶骨。

特招生愣愣地看着宛若天降的苏缪。察觉到视线,苏缪抬起下巴扫过一眼,没有任何停留。

特招生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堪称委屈的怨怼。

这样天之骄子,从小看昂贵的花,看精致的工艺品,看一日花销足以买下边城一栋大楼的宠物,看人和看物件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未必带着恶意,那是一种长久处于高处的自然而然的傲慢和漠视,高位者需要依靠俯视的角度将自己区别于他人。

特招生手指紧了紧,比起其他贵族直白的侮辱和嘲笑,苏缪的冷淡更让他感到难堪。

等人走了,地上的贵族才喘过一口气,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咳。

他形容狼狈至极,心里疯狂咒骂着苏缪。

自从韦宾塞死后,王室渐渐式微,一个早已被各大家族架空的王室,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子,论家族,自己都比他在联邦会议说的上话,凭什么敢这样高高在上!

指尖被踩的生疼,好像有无数虫蚁啃食着他的血肉,又痒又麻。但比起疼痛,他怨恨的辱骂却突然劈了个叉,想起来的更多是苏缪蹲下身贴近他时袖口里浅淡的香气。

是什么呢?花香?酒香?

还是王室专有,有价无市的特调香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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