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关厕所好幼稚。”
“就是,干嘛要去跟他们接触,很恶心诶。”
本来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又整治了一个特招生的男人,此刻脸上有些挂不住,余光看见安静待在角落的身影,怒道:“傻站在那里干嘛,不知道去买些饮料?”
角落里的人垂着头,很久没有修剪过的长头发遮住眼睛,在光下显出营养不良的黄色,墨绿色的学校制服穿得一丝不苟,金属排扣认认真真地扣好抵在喉结处。
他朝着男人点头,姿态怯懦。
“你干嘛又欺负姜尔,占了他的座位还指使他,能不能回你自己班。”
身后疑似打抱不平的声音没被姜尔放在心上,他没有去买饮料,随便找到一个没人的活动教室进去,支着脑袋望着窗外。
直到上课时间,才从后门偷偷溜回去。
桌上原本整理好的书本现在一团乱,写满的试卷上被人用黑笔画了很多无所谓的痕迹。姜尔眉头拧紧一瞬,又松开,安安静静地整理好一切。
“你不会真要跟他订婚吧,他好蠢,像大猩猩。”
“你以为我想啊,我爸眼馋他家的Q4芯片,一听说还有好几家企业在观望,忙不迭就把我卖了。”
身后的聊天声不断地往姜尔耳朵里钻。
“学生会不是开始招新了吗,你去试试,你爸要是看见你有希望傍上谢清绝,他能把大猩猩关进动物园给你玩。”
“还用你说,早提交申请了,不是谢清绝,PRA的其他成员也可以,我不挑的。”
“又梦上了。”
哗——
水流冲过苍白的手指,皮肤不适应这样的温度,指节泛起红来。
“是有人在吗?”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最里间的那扇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姜尔低着头,用纸巾仔仔细细将手指擦干,然后转身离开。
“叔叔。”
提着清洁工具的男人被叫住。
“卫生间地上有很大一摊水,麻烦您去弄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要是哪位少爷摔倒了,他不得丢了这份高薪工作,男人点头,跨着大步就往卫生间走,地上确实有一大摊水,男人叹气,将最里间抵着门锁的扫把挪开。
里面的人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声音颤抖道:“谢谢。”
他抱着手臂往外走,身上的水滴了一路,四周的人避之不及,姜尔跟他擦肩而过,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姜尔回头,看见好几个人围上他,给他披上了外套。
“太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对不起见雪,我以为他们只是把你关着,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泼你冷水。”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支支吾吾了一节课,见雪早就出来了!”
何见雪皱眉,“行了,别说了,不是他的错,明哲保身没什么不对的。”
察觉到姜尔的目光,何见雪转头,视线先落在了制服上的徽章位置,然后抬眼,朝姜尔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
姜尔抬手摸上触感清晰的灰色徽章,这是温莎顿公学的校徽,图样是独角兽与圣书,还有一句拉丁语——智慧即美德。
所有制服上都有这个校徽,只不过特招生的是灰色,其他学生的是金色。
其他人没注意何见雪的动作,问他,“见雪,学生会和文澜会都开始招新了,你准备申请哪个?”
何见雪回头,语气笃定,“当然是文澜会。”
一踏出教学楼,冷空气就拼命往身体的每一个缝隙钻,姜尔拢紧领口,顶着冷风往宿舍楼走。
温莎顿建在德洛里斯岛上,岛上天气不好,总是阴沉沉的,海上一起雾,连带着温莎顿都陷在一片白茫里。
楼里没什么人,他们的娱乐活动总是很多,像姜尔这样教学楼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人才少见。
洗完澡出来,用毛巾胡乱擦了两下头发,点开学校的专属APP,找到学生服务,提交了要截止的作业,正准备退出,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屏幕上,误触进学校论坛。
两条飘红的帖子顶在最上面。
【PRA成员回归,点进来就看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他!】
【文澜会申请人数再创新高,是否代表学校内特招生的势力再一次扩大?】
……
姜尔没什么表情地退出,将手机扔到一边,抽出一张崭新的试卷,埋头做了起来。
——眼前一晃,呼吸间不再是温莎顿特有的潮湿海汽,而是一股热烈的花香。
姜尔知道自己应该是不小心睡着了。
他站在类似走廊的地方,石柱巨大,雕花细致,廊顶的绘画五彩斑斓,外面阳光正好,走廊两侧栽种着的花开得一朵比一朵灿烂,散发着让人头脑发晕的浓郁香气。
温莎顿是没有这么好的阳光的,那里的太阳总是半遮半掩。
“漂亮吧,当时来的时候就想带你来看看。”肩膀压过来一个脑袋,语气亲昵,双手环抱着姜尔,鼻峰蹭着颈窝。
“嗯。”
那人语气又变得有点委屈,“不过是想现实带你来的,哪知道先做梦梦见了。”
姜尔摸了摸埋在肩膀的脑袋,“都一样的。”
“哪里一样!”那人还想说什么,被姜尔拉到一簇花前。
“这是什么花?”
“三月棠,这是他们研究的新品种,虽然叫三月棠,但其实只有三月不会开放。”那人做足了功课,偏头想向姜尔讨夸奖,目光却一凝——
姜尔的脸不是什么秘密,校园卡和收集信息的时候都能看见,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去探究一个总低着头,窝着肩膀的特招生长什么模样。他们更喜欢在偶尔看见或者想起的时候跟同伴嬉笑一声,“那个怪胎头发那么长,不敢想长得有多丑。”
姜尔当然不丑,在宿舍时会用小夹子把额前的头发夹好,露出干干净净的额头,他的眼睛很漂亮,在阳光下像蜂蜜糖的颜色,眼尾勾出个上翘的弧度,轻轻一弯像是能沁出蜜来。他的嘴巴也很漂亮,淡淡的粉色,看花的时候不自觉抿起来,好像怕呼吸把花瓣吹掉。
那人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世界好像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姜尔在发着光。
他伸手摸了摸姜尔的脸颊,触感温凉滑嫩,手往下放,揽住那截窄窄的腰,往自己身边收紧,温热的呼吸吐在姜尔耳后,“好喜欢,好喜欢宝宝。”
满腔爱意无法通过语言表露万一,他抱着姜尔恨不得把人跟他揉在一起,从此他的骨头连接着姜尔的皮肉,他就是姜尔,姜尔就是他,但他只是稍稍收紧,怀里的人就表露出受痛的模样,他只得不断啄吻姜尔的脖颈、耳朵、脸颊,“宝宝喜欢我吗?”
“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
贴着他的不像个人,像条精力充沛无从发泄的狗。
因为没第一时间应声,轻轻的吻已经变成有些用力的咬,咬人的比被咬的还委屈,“为什么不说话!”
“喜欢的。”
姜尔站得有些累了,拉着他找了个石阶坐下,男人从后面抱着他,胸膛跟背紧紧贴着,长腿交叉,以一个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姜尔桎梏在怀里。
“那跟我见面。”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不让我去找你,我什么都跟你说,你也不来找我。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有时候还见不到!”说到最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他弯腰,又将脑袋埋进姜尔颈窝,闷声闷气道:“我们在梦里认识,在梦里谈恋爱,我都怕你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
姜尔翘唇,脸颊显出个浅浅的小窝,这一笑没让时刻关注他的人错过,恶狠狠地亲了小窝一口,“还敢笑!”
刚说完,自己也没忍住弯了眼。
搭好的架子就这样塌了,他却欢喜得不行,掐着姜尔的腰把人抛起来,向上颠了颠胳膊,失重感让姜尔下意识揪着他的头发,他也不介意,“好宝宝好宝宝,跟我见面,求你了。”
这人的模样跟他的性格实在不搭,鼻梁挺直,五官锋利,眼珠子更是少见的灰色,看起来极为不好惹的一个人,现在却笑得浑身冒傻气,冷冽的灰眸也染上了暖意。
姜尔碰碰他眼睛,“那你学小狗叫。”
他把姜尔放下来,偏了偏头,“汪汪——”
说完,探头用鼻尖蹭了蹭姜尔的鼻尖,“可以见面了吗?”
姜尔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不,”他怒气上涌,却又舍不得对准眼前人,于是怒气转为委屈,开始翻起旧账,“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表白的是我,见不到你难过的是我,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因为我开心难过过。”
他越说越觉得是真的,“那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跟我在一起?”
姜尔慢慢从他高挺的眉峰摸到他紧抿的嘴角,摸得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被人类骗了许多次,下一次还对人类摇尾巴的小狗。
“因为我觉得很好玩。”
看本该仰望的金字塔顶端的人,对他摇尾乞怜的样子很好玩,谢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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