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21-25

“Wachirawit先生会发烧,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太累了。身体长时间超负荷工作没有得到适当的休息。再加上心理压力过大,反而跟头上的伤没什么太大关系,伤口并没有发炎的症状。他近期应该有些焦虑,这种情况持续挺长时间了吧?”

Perth看了眼Aoe,对Kit医生道:“应该有快一个月了吧。”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我可以开点抗抑郁的药物给他,但如果焦虑的根源无法祛除,就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很惭愧,这方面不是我的专长。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联系这方面的专家来给Wachirawit先生做个诊断。”

Perth犹豫,在场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问题的根源在哪,但他不认为Chimon会配合心理治疗。老实说,他觉得应该没到那种程度,不管是他还是Aoe,只要是为了Chimon,他们都会妥协。

应该吧。

事实证明他的推断是对的,还没等他说什么,Aoe便开口道:“两位,不好意思打断一下。Tanapon先生,我想先跟您聊几句。”

Kit非常有眼色地立马告退。Star看向Perth,后者不带任何情绪地道:“你想留就留,没什么不能听的。”

Star扶着Aoe坐在沙发上,Perth靠在床尾。

“Aoe老师?姑且先这么叫,可以吧?”

Aoe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点点头:“随您喜欢。我想问……”

“你不用问,”Perth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只是看到对方睡梦中也皱着的眉头他都心里拧巴得像一团被越攥越紧的纸:“你听我说就行了。”

他把自那天去星河小区接Chimon回来之后,Chimon每天只要有空就会扒着电脑手机查关于胰腺癌的事大致讲了讲,其实概括起来不过三两句话罢了。只有Perth在重新回忆重新说起的时候知道,他从开始的担心,到心疼,再到生气,到无奈是多么漫长的过程。

“就我看到的时日里,他几乎没有睡过觉。即使是身体极度透支到手机砸到脸上,把他砸醒了,也能抱起来继续看。”他很后悔自己那时没有强行干涉过,如果那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心意,他绝不会放任对方这么消磨自己。

他定定地望着Aoe:“我也知道你对你的人生要做出任何的选择,都轮不到外人来干涉,就算是他也一样。他这个人,对立场分得太清楚了,所以就算为你做到了这个地步,也无法开口要求你什么。”

Perth停顿了很久,Aoe从那眼神里看到了过浓的情绪,他倒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因为了然而有所期待。

“我就更没有资格了。”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以他挟恩来改变你的决定。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或许不会有人、能为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但是他会——他真的会。"

他们近距离地四目相对,Perth对Aoe从没什么了解,在对方平静如水的眼中他无法确信任何事。他只能相信Chimon。

“既然你是他如此相待的人,那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就是那种人、他就是会为了他觉得重要的人,奋不顾身。在所不惜。”

……

Perth是不可能把Chimon也安排进Aoe的病房的,能安排到隔壁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Aoe最后也没有做出表态,这让Perth很不愉快。尽管那人是Chimon如此看重的,但Chimon却似乎没有得到对等的看重。

这情形如果换做是他,他绝对一点儿也忍不了。

病床上人眉头一直没舒展过,吊瓶里的液体滴滴嗒嗒,无声也让他心疼着。烧还没降下来,他好看的唇都干裂了,Perth用棉棒沾了水轻轻帮他湿润着嘴唇。这人也不知道做什么梦呢,嘴唇翕翕合合的。

“Per……”

他的手一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可能是太希望能再听一遍,他盯着对方的脸反复确认着。

却没有什么了。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Perth用拇指轻轻揩去多余的一点点水渍,忽然亲了上去。

他们没有接过吻。他和Chimon。

即使他们早就有了比亲吻更深刻的□□关系,但他们却没有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想想真是过于默契了,在此之前,Perth居然没想过这件事。从第一次发生关系开始,已经许多次,他们连身体的契合度都很好很好,却没想过要接吻。

现在他却突然克制不住。他不止想接吻,想深入,想疯狂扫荡。他还想嗜咬,想掠夺,想入侵并占领。他想攻下他心里那座城池,不管他多么无坚不摧百毒不侵,他想把一切都破坏殆尽。

他想对独自站在废墟之上的这个人说:“你要跟我走。”

只能跟我走。

但现在这个人毫无反应,他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他握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心里酸楚得像是有一大片黑压压的海水,正推着巨浪向他而来,就快要把他吞没了。

Chimon在碎片长廊一样的梦境中浮沉了很久很久。一会儿是小时候的生活富足转眼变成了家徒四壁,一会儿是被周围人众星捧月转眼变成了鄙夷指摘;一会儿是他盛装出席转眼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一会儿是他一个人站在山顶,转眼青山绿水都成了荒漠。

还有很多人对他说喜欢,说爱。只有一个人对他说:“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可我现在最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这样的眼神。”

“别走!”他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Aoe一愣,帮他别过遮了眼睛的头发,探了探额头的温度:“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算是醒了?你的手冰凉,我正想着要不给你多加层被子。”

Chimon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面前的人,他昏昏沉沉地问:“老师?”

“嗯,是我。”

他好像失忆了一样,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变成躺在病床上的人了?Aoe好笑地跟他解释,解释到一半,Chimon终于想起之前的事。他赶紧坐了起来,四下张望。

“你想找谁?”

“……没,没想找谁。”

“你想骗老师是没什么,老师也不是没恋爱过,都理解的。”

“……您又说什么呢……”

Aoe揶揄道:“不是吗?这么看来,是那小子单方面对我家的孩子情根深种了?”

Chimon被老师的措辞惊到,突然就觉得清醒了不少,他无奈道:“老师……”

Aoe一边拭去他额头的汗,一边笑:“你想骗过老师,想骗就骗吧,老师只等着参加你的婚礼也不是不可以。”

“老师啊……”

“但你想骗过自己,会比骗老师更容易吗?”

“……我没有……”

Aoe摇头:“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么固执。罢了,没想清楚就慢慢想。我看那孩子也不像轻易就打退堂鼓的,好事多磨,感情更深!”

Chimon被糗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烧退了也算好好睡了一觉,这会儿感觉身体的确轻松了很多。Aoe叫来医生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烧退了,伤口也没什么异常,Chimon便急着要办出院。

“谨慎起见您还需要留在这里再观察两天。”Kit医生见他还想坚持,又补充了一句:“不然我没办法跟Tanapon先生交待。”

Chimon:“……”

他无奈地靠回到床头。

Aoe:“安心住着吧,我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说你在医院陪我几天,没说你生病受伤的事。”

Chimon这才松了口气,跟老师道谢。

Aoe却道:“见你昏迷了我都没顾得上想你父母那边,还是Perth提醒的,让我跟你父亲说一声。那孩子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是很体贴的人呢。你啊,其他方面的眼光就不怎么样,挑人的眼光倒是挺好。”

“哎——我拜托了老师,您今天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啊,难道不是你自己太在意吗?”

“……都说没有了。”

“行吧,知道你面皮薄。那换个别的说?”

“别的?什么?”

“应该是当前除了那孩子外你最关心的事吧?”

Chimon又立刻紧张起来,问:“您的手术?”

Aoe笑着点点头:“因为医生说越快越好,所以昨天做完全部体检现在就等出方案了,主刀医生把初步时间定在了后天早上。Kit医生也说,从当前的数据看我还是初期,如果顺利,之后只需要口服化疗药物,定期复查就行了。总体还是比较乐观的。”

尽管依然只是延长寿命,但这确实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么说您,您同意手术了?”

Aoe点头:“我再不同意,不只是你们受折磨,连那孩子都要恨上我了。我哪还敢逃避呢。”

Chimon没顾上深思Aoe的话中话,他已经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对方。

“老师!”

Aoe拍拍他的背:“这下你总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吧?”

Chimon重重地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您的,您也要好好配合医生好吗?”

“好,老师也听你的。”

病房里一派温馨,病房外的人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僵持着。Perth心里五味杂陈,他难有如此这般无所适从的时候。

直到Chimon不经意地看向他,他才终于迈开了腿。

Chimon也立刻松了手。

“哦,是Perth回来了,快来。Chii刚才还找你呢。”Aoe热络地招手。

“老师!”Chimon简直想给Aoe跪了,他这个老师也是什么都好,就是玩起来不管他死活。Aoe拍拍他的手,居然还跟他挤眼睛,然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遁了。

Chimon:“……”

Perth拎着东西抱着花,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他把花直接插进花瓶里,放在他床头。

Chimon冲他笑笑:“谢谢啦。”

Perth问:“你睡了一天,只输了营养液。现在饿吗?”

Chimon揉了揉肚子,想了想才道:“好像没什么感觉,还不想吃什么。说起来我刚睁眼还没洗漱,你等我一下?”

Perth转头把一个纸袋递给他:“洗漱用的东西,我刚买的。”

Chimon借花献佛道:“刚刚老师还跟我夸你,说你很……细心,外表一点儿都看不出是这么细心的人。”他临时改了词,自己觉得没什么,他只是想避免尴尬,却奇异地知觉到Perth好像发现了一样。

他拿过纸袋边下床边问:“没想到你跟老师这么快就熟络了,怎么样?我老师是不是个很棒的人?跟他相处过的人都很难不喜欢他!”

就算是特专病房也始终是个病房,盥洗室并没有多大。Chimon喋喋不休地跟Perth说着Aoe的事,都是些滑稽的或者很糗的小事,他讲得好像很开心,也没在意外面的人一声不吭。等到洗完脸看镜子才发现,那人就在一步开外正靠着门框看他。

Chimon忽然就干了一下。不知为何总感觉他只不过睡了一天,再醒来小朋友就成熟了很多很多,面无表情的Perth让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Chimon随便挂了毛巾,抢先开口道:“那个,我,想去楼下走走。你陪我吗?”

Perth还是一言不发直接转身走了。

“……”

眨眼功夫那人又拎着件外套来给他,Chimon伸手接过:“……谢谢了。”

Perth深深地看着他,终于开了口:“你跟我,是不是除了谢谢,再无话可说?”

Chimon对这句问话确实有点一头雾水,但Perth已经转身走了,他只好拎着衣服跟了上去。

电梯里有旁人,两人不远不近地站在角落。只在有人上来的时候Perth才凑近他,似有似无地将他挡在了身侧。

Chimon小声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能看到身前的人低了低头,但好像没打算回复他,Chimon便也不再说话了。

户外的空气着实比病房里好了太多。虽然天气有点阴沉,空气过于湿润像是要下雨,不过天气什么的完全不会妨碍到活蹦乱跳的孩子们。草坪上仍然欢声笑语不断,就是他们在玩气球这点,对Chimon就不是那么友好了,Perth拉起他去了另一边。

他们在剧组或者其他工作场地时,很多时候也会像这样,离得很近却很安静。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或是睡觉听音乐,互不干涉又很安心。但现在的气氛却远不是那么回事,过于沉默的两人让Chimon感到不自在,也令他局促。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两人晃晃悠悠走了好几圈,Chimon拉了下Perth的衣摆,问:“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Perth也停下来,与他面对面站着。

“是。——之前也问过,你说过不了几天我就会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他是你老师,是你会为了他奋力到让自己不省人事的人。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正面、直白地告诉我,他对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Chimon听到这个问题反而松了口气,他笑道:“我还当是什么问题,让你这么一脸严肃的。”

Perth却没有他的轻松,他实在过于平静了,又像是随时准备下起的暴雨。

Chimon不再插科打诨,他们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小时候的事其实都跟你讲的差不多了。那时有受过一些人的帮助,老师也是在我们家破落之后为数不多的给予了橄榄枝的人。不仅对我,他算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了吧。我进入这个圈子,也是他引荐的。这份工作,或许我没有那么喜欢,或者说,并没有做得那么开心——但谁都不能否认,没有这份工作,我可能连家都没了。所以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老师对我而言的确是不一样的。

“刚进这个圈子的时候,非常非常不顺利。我没有一开始就很强大的心脏,在表演方面也并没有什么天赋。最开始连广告试镜都会连续失败一百多次。”他笑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有多打击,多无措。

“在看到无数的导演制片编剧对我摇头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那时是老师鼓励我,不停地鼓励我,并且一点一点教会我很多很多。后来渐渐有了工作,有了粉丝,但我在面对舆论的时候,又一次……觉得自己很失败。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我,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目的,最终那些期盼落在我身上,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快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在压力最大的时候,只有老师跟我说,‘你不要因为任何人勉强自己,不要因为任何人受委屈。你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这样,在家人和粉丝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Chimon·Wachirawit。当没有人能负担你的幸福,你要先为自己负责。’

“我至今都还记得,老师说,他不确定当初带我进入这个圈子究竟是不是他错了。而我因为看到老师哭了……我突然,就不想哭了。好笑吧?那之后至今我都没再哭过。

“我被允许自私一点,被允许逃避责任,被允许感到委屈,被允许不必勉强自己。那时候只有老师一个,只有他能允许我这样。就算是我父母,其实都对我抱着很多的期待,只有在老师面前我是我自己,不用去理会任何旁的人……所以我没有办法描述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我不知道怎么样的表达才是准确的。”他回望Perth:“我不想你误会。”

“如果,如果一定要说,那大概是这个人——他救过我的命。”

此恩难负。是恩人,是贵人,是老师,是在黑暗深渊里最温暖的光亮。然而对着Perth,他却无法轻易地诉诸于口。

“你能……你能理解吗?”

Perth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从我知道他是谁,就没有误会过什么。我只是嫉妒,单纯的嫉妒罢了。”

Chimon忽然脸烧,好在Perth没有看向他。

“Wachirawit,你真的很狡猾。”

“Haa?”

“你不想我误会,这是你对我的重视。可是,你也不想跟我确定关系。你看似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其实不过是为自己开脱责任。是为了不管我们谁后悔,你都不用承担后果,你始终可以心安理得。只要不是由你决定的,你就始终是无辜的那一个。”

“……”

Perth此时才看向他:“Wachirawit,当你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在你的设想中,‘我们’这两个字,注定会悲剧收场,对吗。”

Chimon有点懵。小朋友是真的长大了,尽管他没有自我剖析过,没有恶意也不是算计对方,但Perth却把他看得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他毫无疑问是自私的。他没想到Perth只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就突然变得这么、该说是开窍了?他竟然有点招架不住。

“Per……”

“别说,我不想听。别说对不起,别说谢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Chimon:“……”

“如果你只想把我当成小朋友,那就拜托你当我是小朋友好好哄,不要总是一句假装很温情的‘谢谢’,或是假装很遗憾的‘对不起’。”

Chimon着急:“怎么这样说,我不是假装,是真的谢谢你,对不起也……”

“我知道你不全是假装,你不过是想把我们禁锢在“朋友”的定义里!神他妈的互帮互助兄友弟恭?还是说我在你眼里从头到尾,也只是戏,或是戏的一部分,营业的一部分?”

Chimon没再避开他的眼神了,他们相视甚久,Perth还是看不透他。好像眼前真的有一整面透明的防爆墙,他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Per……我们能不能……”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不成熟。”Chimon伸手似乎是想拉近他,Perth拒绝了,他站了起来。

“我承认,Wachirawit,在你之前,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也没喜欢过谁。但现在不同了,我不仅知道了自己的喜欢,我还明白了,感情这东西他要来的时候,就像条件反射,”他突然抬手猛地挥向Chimon,“条件反射是无法拒绝的。任你再怎么聪明,也无法摆布我喜不喜欢你这件事!”

Chimon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是真的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并且还会说话。也正因如此气人的时候便能气到自己原地爆炸。

他没有诉诸于口的语言已经完整地通过那眼神传达给他了,Perth哼笑一声。

“Wachirawit。你怕的,是我会对你动手,还是更怕、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动手?”

以前失眠的时候他也会容易做梦,但是梦醒了通常都只剩下情绪或感受,至于梦到什么多半是想不起来的。这次或许因为睡得太久,梦也是乱七八糟纷繁复杂得没什么逻辑,没有值得记忆的点自然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但他清楚地记得梦里的Perth。很奇怪的是,梦境里他是他自己的身体,当Perth抬手来捂他眼睛的时候,他却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就是那个表情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Perth说最喜欢他的眼睛,他大概不知道Chimon也最喜欢他的眼睛。伟大的基因给了他一双特别有情的眼睛,因为眼尾下坠,睫毛又浓密纤长,加上眉骨高,当他视线低垂的时候睫毛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所以他认真地看着谁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深情又专注。这也是Chimon无法在公开场合同他长时间对视的原因,或许他只是想避免一不小心入错戏。

同样的理由,当Perth露出委屈忧郁的神情,也会让人格外地于心不忍。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个梦境里,他差点就开口挽留了。

人类对于本就怯懦弱小的生物受伤只会觉得习以为常,怜悯之心稍纵即逝。但对强者舔舐伤口的画面却会记忆深刻。如同他小时候看过的画册,记得里面有一段讲到:狼王被狼群里其他的公狼挑战,最后落败并被新的狼王驱逐,于是只能离开狼群独自游走。它受了伤不得不躲起来,否则被天敌发现他的落单和受伤的事实,基本就死定了。后来的结局太悲伤,Chimon没有看下去,只记得那张离群的狼王舔舐自己伤口的特写。

Perth无疑是强大的。但就像独占鳌头的狼王一样,再强悍也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是他让Perth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并且不止一次的。如果不是Perth就好了,他甚至忍不住这么想。如果不是Perth,他不会这么为难。他拒绝过那么多人,都可以干脆利落。可偏偏是Perth,他真的不想伤害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反射存在有太多种。在非对等的条件下,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如何应对。如果能不伤害对方,他大概都会欣然应允。

虽然Perth对他的剖析都是对的,但其实,他把选择权给了对方也是希望他是自由的。无论他想怎么样都好,如果说自己有什么优点是引以为豪的,那大概就是“配合”吧。

但他现在明白了,Perth只想要他想要的,他的目标实在是过于单纯明确了。而这个唯一,他给不了。

终于连自诩最擅长的配合也搞砸了。

他仰起头闭着眼。星星点点的雨开始坠落,没一会儿绿茵场上的大人小孩都呼啦啦地往回走,Chimon慢半拍似地观望着,仿佛自己并未在同个次元。

有人未雨绸缪地带了伞,在他人步履匆匆之时得意自如;有人用手遮在额头,掩耳盗铃聊胜于无;有人脱下外套为同行的友人恋人支作篷布,紧挨在一起愉快地说着悄悄话。

仿佛隔岸的位置,也有人静静地看着他的方向……在人来人往之中,那人显得独具一格,分外惹眼。

没人知道那一望,他的眼是热的。

Perth懊恼又无奈。他害怕自己继续下去会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于是扭头就走了。可才走到车场便踟蹰起来,想某人还没吃饭,想把他只身留在庭院会不会又被什么人骚扰,想他才退了烧别又体力不支,想万一雨下起来了怎么办。他的担心听起来好像都很合理,即使那个人明明总是扮演着照顾别人的角色。

他这次绝不会妥协,就让他们面对面地把话说开吧,他一定要对方向自己妥协。不行就强硬些也无妨,他绝对不会让那个人就此龟缩回那个他独自苦苦支撑的世界去。

然而在回头的路上好不容易重新建设起来的雄心壮志、在看到那人独自感伤的模样时立刻就被浇熄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他们眼神交汇,Chimon站了起来。他们都试图从对方脸上读取出什么。

不一会儿周围的人都跑没了,雨也下大了。

他却看到那人忽然笑了。

他笑得那样鲜活,蓝白的病号服完全不能有损那鲜活,他的腰都笑弯了。这样肆无忌惮的Chimon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了,Perth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炫酷地甩脸走了又自己乖乖回来这事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了。

谁叫他就是这么喜欢。

没一点儿办法。

几跨步跑过长臂一展将人揽进怀里,他稍稍有点喘,但只要抓住了抓紧了就足以抚平他一切的不满。

“就说你折腾人的时候心情最好,最开心。还不承认吗?”

Chimon不敢说自己实在是被某人可爱到,像阿拉斯加犬一样又凶又酷却会自己回家的Perth让他想到自家的金毛了。

“……我求你别傻了……”

他一语双关不想让彼此再像两颗碰撞的气球,可阿拉斯加却执拗地回答说:“已经晚了,你就放弃吧。”

Chimon万般无奈地回抱了他。

“Wachirawit,我们先别着急好吗?我给你时间,我自己也会冷静下来,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去想关于我们的事。我会等你,不会再逼迫你,你也不要着急下定论,也给我时间让我来证明,我们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好吗?”

雨渐渐大了,给酸涩的眼睛降了温。他好像思考了很久,久到Perth的怀抱越收越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只是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这位少爷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可真是太伟大了。

Chimon笑着问:“值得吗?”连雨水都是酸苦的。

Perth的手压在他脖颈的位置,坚定地说:“我只知道,如果我没有回来找你,我们或许就真的完了。那我一定会后悔。”

暴雨已至。

Perth没有忘记Chimon还是个病人,带他回了病房给他找衣服。Chimon一边捣鼓自己一边问:“那你怎么办?我的衣服你能穿吗?”

Perth:“先别管我了,我也带了衣服,一会儿换。现在你才是病人,万一又烧起来怎么办?”

Chimon确实觉得有点冷,抓了被子盖着,奇怪道:“你干嘛带衣服来医院?”

“这是什么蠢问题,那你是为什么?”

“我当然是因为老师。估计之后肯定要跟Star换班陪护的。但你又不用?”

Perth拿了毛巾来盖在他头上捧着他的脑袋道:“我当然是来看着你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还要住院观察几天?嗯?还有疑问?”

Chimon皱着脸道:“你不要紧吧,不过是发个烧,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吧!我又不是残了不能自理!”

“不好意思,生病倒下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Chimon:“……”

Perth每次看到他扁着嘴敢怒不敢言地瞪自己都觉得很好笑,某人对自己的可爱一无所知。

“腿上的伤没事吧?还疼吗?”

“你不是知道我PTSD的么?还装什么傻。”

帮他擦头发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

Chimon翻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毛巾不仅盖了湿漉漉的脑袋还把眼睛也盖住了。

“谁家给人送药还专门把标签揭掉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就是傻吧?”

Perth肯定是没想到他一走自己的小把戏就被拆穿了。在他的设想中,接下来的几天也该是自己上门给他喂药去,Chimon根本不该有机会看到药瓶。

很显然计划没赶上变化,眼下懊恼哪一步也没什么意义了。傻就傻吧,反正也没别人知道。

“那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真的?”不能怪他多疑,实在是Chimon的信用在他这里早就破产千八百回了,合该被判终身监禁。

“真的哦。维生素虽然治不了PTSD,但我有别的解药了。”

“别的解药?是什么?哦不对!标签都没有了,你怎么知道是维生素的?!”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毒药吗?” Chimon占尽先机地反问他。

Perth张了张口,良久讷讷道:“就、维生素……”

Chimon边笑边使劲揉阿拉斯加的脑袋。

——所以解药是什么?

——是你啊。

明明都问出口了,偏偏画蛇添足避重就轻,刚好帮Chimon做了掩体。很多年后Perth才得知,他难得在和Chimon的对弈中一针见血地问到了重点,却错过了那么多年,才听到这句话真正的回答。

Chimon没让Perth在医院留宿。别看只是这么点儿小事,为了阻止那个少爷他简直耗尽了洪荒之力。

还是最后用媒体做噱头才总算把人撵走了。虽说他主要是不想Perth把时间精力都花在自己这里,不过媒体也的确是个问题。Perth无论是凭借自己还是借势家族,他的未来都是有着无限可能的。Chimon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自己成为那条路上的障碍。

“想什么呢?”Aoe点了下他的额头。

Chimon老实道:“虽然我觉得这个剧本很棒,一定会有很好的反响,我也很喜欢。但总觉得这个作品的主角,更适合Perth——您这几天也跟他有过些接触了,您觉得呢?”

Aoe意味深长地看着他,Chimon有点脸热。私心不可能没有,他瞒不过老师也就没打算瞒了。

Aoe之所以被誉为金牌编剧,正是因为他每一部主导的作品收视率都在一线。因为出演他的作品一炮而红的艺人多如过江之鲫,就算只是综艺脚本也从无例外。也因此他在这个圈子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可以说老师的门生遍布了泰娱。瞅瞅这堆满整个病房的花啊果篮啊各种礼品,也可窥一斑。

这不是Chimon第一次看到这个剧本了。Aoe已经打磨了很久,他一直说这个题材他没尝试过,在创作初期就很兴奋。经过数次改动,现在已经是让Chimon抱起就放不下的读物了。他在研读的过程中,甚至会忘记自己是个演员,应当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去看待这个本子。

总之就是,这个剧本一旦披露就一定会很抢手。近水楼台的机会没理由放过。

Aoe:“我都不知道我以你为原型的蓝本最后写出来居然更适合别的人?”

Chimon求饶道:“老师啊……”

Aoe揉他的脑袋:“你这点小心思啊。欠了一点就想倾家荡产地还回去?如果你永远是这样的心思,那你们的关系也只能永远停滞于此了。Chii,感情讲究的不是有借有还,不是借贷关系。你明白吗?”

Chimon视线微垂,对着老师他很难说谎:“就因为太明白了。”

Aoe皱眉。

“您还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承认我害怕欠债,但是正因为是、是重要的人,只是欠债的话,那已经不算什么了。”Chimon站起来,明亮的窗子被花海遮了大半。雨过天晴,阳光又灿烂耀眼起来,从这里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海,看到海面上游弋的船只,看到地平线。

这么近,又那么远。

“Perth他喜欢更纯粹的东西,就像他喜欢黑色,喜欢摇滚一样。但我不属于。我不想只因为一时的心动就迎来错误的开始,那样的话我们都会比现在这样失去得更多更多。”

“你这是在害怕?是……还在介怀以前那个人的事?”

Chimon摇头:“Perth是不一样的,大概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是不一样的。”早先共事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冷峻的外表下这个人却像天火一样。Perth是炽热的,也像他喜欢的那些事物,他自己本身就是纯粹的人。

不然Chimon也不会在那么早就发现对方的心意。他的喜欢实在是过于直白了。

“那难道是怕他的家族吗?”

Chimon笑了:“像这次这样的传言都没能让我有什么情绪起伏,难道我会怕别人说我攀龙附凤吗。”

Aoe对这点倒是很放心:“我指的不是这个。我知道你只要自己是清醒的,并不会太把那些子虚乌有放在心上。”

“嗯,那我也明白您说的了。可就算是他的家族,在我看来也没什么。您还不是太了解Perth,他可不是会任由自己的所有物被欺负的人。”Chimon说到这,又笑了。

“如果我们在一起,那不管面对谁,粉丝或是家族,只要我不害怕、不退却,Perth就决不会畏手畏脚。他可不是那种没用的男人。

“他有他应对世界的方式,不屑显露,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对他想要的,他往往胜券在握,势在必得。”就像他无论如何都想证明自己是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的那样。就很臭屁。

但他总觉得那种时候的Perth非常可爱。

还有点帅。

“可他现在想要的是你吧。”

“……老师啊!”明明意思还是那个意思,Aoe却总是故意用很暧昧的措辞,听得人尴尬又别扭。

Aoe笑得不行,“就算你听不得人说也改变不了事实吧。而且,你管得住自己的心吗?在我看来,不仅仅是那孩子势在必得,你的喜欢也不是一点点而已。”他的手抚过病床上摊开的剧本。

“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以的。一定可以。就算管不住,也能藏得住。而且我知道,这世上所有的感情情绪,都会有消散的时候。何况我们都在这样的圈子里,花花世界五光十色,不管是转移还是自然消散,想必都不会太久吧。”

Aoe皱眉:“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待自己呢?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不好吗?”

“我没有不诚实,老师。也正因为诚实面对了,从我察觉了我们之间存在的变数,就一直在推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我跟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结果,就像他说的那样,全部都是惨淡收场。并且,那些还都不是他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Aoe连连摇头:“你这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推算?!怎么可能都是同样的结果?”但他太了解Chimon了,知道用语言是说不动他的,只好道:“你这边一厢情愿,那Perth呢?我可不认为那孩子会轻易放弃。”

Chimon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这我确实无法反驳。本来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了,却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总会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举动……”他从没想过Perth那么骄傲的人在听了他那样的宣告后还会回头。更没想过他不止回了头,还有了第二次。昨天隔着雨幕人流看到对方的时候,他不仅仅是又一次地心动了,也是真的疼了一下。

那么得天独厚的Perth。

那个瞬间他甚至想到,是不是只有自己能让他受这样天大的委屈。

说Aoe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也不为过,Chimon每一个眨眼皱眉他都看在眼里,很显然他改变不了Chimon的固执己见。另外,他也想再观察一下。

“本子的事容我再想想吧。你呢,也随缘一点儿,有些缘份上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Chimon很快整理过情绪重新坐了下来:“您现在最该想的不是本子的事吧?明天就要手术了,您需要养精蓄锐,就放过您的脑细胞吧,好吗?”

Aoe拍拍他道:“本子的事很重要,因为这是从开始就预定了要写给你的。万一我没出来,这可能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了……”

“您又在说什么呢?!”

Aoe慈爱地看着他:“你就别明知故问了。我知道你跟医生的交流比我跟他们的多得多了。这类型的病,哪次进手术室都跟去阎王那过堂没什么区别。最好的心态不就是像老师现在这样?如果这个能完成,那我出不出得来,也都没什么遗憾了。”

Chimon把剧本拿起来,举在眼前郑重其事地说:“我确定这个绝不是最好的。下本才是最好的,老师才是最好的。只要老师还在,我也可以更好。所以您是不能没有遗憾的,您要带着我的许多的遗憾,Star的许多的遗憾,还有师娘、师娘的许多的遗憾去阎王殿过堂也好,死神那过堂也好——这些遗憾您是不可以忘记的!特别是明天,因为我们都会在手术室门前等着您,一直等着,直到您顺利从里面出来。在那之前,您必须要把这些遗憾统统都记着,一个也不能忘!”

Aoe无奈地答应道:“好,不忘不忘。老师也会努力的。”

Chimon用力地点头:“嗯。就是要这样。我去给您换点热水来。”

Aoe翻着剧本叹气。

Chimon刚转出病房门就看到Star,随意地问:“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Star:“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吗?”

“什么话?”

“少跟我来这套。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那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很清醒。既然如此,既然你这么清醒,怎么还是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Star把手机横过来怼到他眼前。图片是昨天他和Perth在雨中拥抱的画面。拍得还挺好,只不过:“为什么是发给Perth的?”

“你看清楚,这是他发给我的!!”

看来他们又被拍了,Perth以为是Star故技重施透露给媒体的,难怪Star口气这么冲。

Chimon怕本子的事提前被Perth知道,一不小心就脱口问道:“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岂料Star立刻就发作了:“你俩是有什么传染病?问的话都一样的?!莫名其妙!你觉得我能跟他说什么?他会不知道和你不是一个世界?还是不知道至今为止凡是在你身边停留过的,都成了过客?!”

不管他跟Perth有没有其他选择有没有未来,Chimon都不会想跟Star去讨论。他关注的重点在前面那句:“什么问的话都一样?他问你什么了?”

他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这才回想起被记者堵在病房门口那天他是打了Star的电话肯定没拨错人,但他倒下去之前看到的却是Star和Perth一起来的。

这俩人能和平相处超过三分钟就算他输,根本、完全、没理由、走在一起。

时间倒回到Chimon和Aoe被记者围堵的那天。

Tilcara拉着Star要回去准备午餐,电梯门一开三人正对上了脸,Perth很礼貌地跟女士打了招呼。

Star:“你怎么还来?”

Tilcara呵止他:“怎么跟Perth这么没礼貌?!”

Star咬牙,到底没再呛声。Perth跟Tilcara寒暄了两句便帮他们按了电梯,他是懒得跟Star在长辈面前计较,但又有点在意Star的话。可是不先去看一眼Chimon又不行,结果他刚跑到病房门前就听到师生俩的对话。

Aoe:“帽子摘了吧,受了伤还捂着,浸了汗就更不容易好了。”

Chimon下意识地别开眼便与Perth四目相对了,他老老实实地摘了帽子。

Aoe:“这是看到谁了?”

“……一、一个,朋友……”

Perth靠在门边深吸了口气,转身走了。

Star和Tilcara刚到车场,一见Perth追了回来便自觉停下。Perth跟Tilcara说:“夫人,让我的司机送您回家好吗?我有点事要跟Star谈一下。”

Tilcara疑惑地看看两人,良好的修养让她并不多问,只点点头又跟Star道:“你要好好说话,不许跟Perth没礼貌,知道吗?”

Star两眼一翻,不情不愿地应了。

Perth的黑色座驾很快跟了来,他对Tilcara是足够尊敬的,不仅亲自开车门还扶着车上沿,直到Tilcara坐好:“实在不好意思,刚听Star说您要回去准备午饭吧?我的司机叫Hole,您需要帮忙的话就跟他说,买东西也一样。等您准备好了他会带您回来医院的。”

这样的孩子实在让人没理由不喜欢,Tilcara从第一次见就很喜欢Perth了,只觉得跟她家的Chii的确般配。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Perth也笑道:“请您务必不要客气。”开车之前Perth还跟司机道:“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要确保夫人的安全。”

Star在旁白眼都要翻过天,一边吐槽这俩人越来越像,一边不爽着感觉自己又多了个“义弟”。再这样下去,他们家的“孩子”怕是要多到挤不下了。

车刚开走,Star便直白道:“找我什么事?赶紧说。”

“你爸还是不同意手术吗?”

Star冷笑:“想问什么直接问,你关心的是我爸吗?”

Perth实在无语得紧,想不通一年多前是怎么跟这人合作的?完全就话不投机半句多。要不是知道Chimon绝对不会跟他说真话,他才不想跟这人有牵扯。他强压着脾气问:“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尤其是昨天。”

Star脑筋转得一向很快,他就奇怪这人明明是来找Chimon的,怎么转眼又来追自己。他幸灾乐祸地反问:“怎么?吵架了想找替罪羊?”

“你不想说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你这个反应告诉我,你的确是说了什么。”

“巧了,你这个反应也告诉我,你们的确是吵架了。”

火星撞地球就是眼神对上也电闪雷鸣,Perth从来没觉得说话是这么费劲的事,开一次口都得做十个深呼吸。

“我最后问一遍,你到底说了什么?”

“你不是刚说过,我不想说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Perth:“……”又一次确定他跟这个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他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听到Star骂了句什么。这下他是无法再若无其事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现在的你,就像个白痴。”

Star完全不怕他,甚至还向他踱步过来。

“Tanapon,你谈个恋爱就降智到这种程度了吗?你是第一天认识Wachirawit?你觉得他是那种,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改变什么的人吗?”

Perth:“……”

“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我真的说了什么,也不会是你们不和的根源。”他戳着Perth的胸口,又补了一句:“他自私起来,就像全身长满了软刀子,那都不是刺的问题。你就慢慢体会吧。”

Perth挡开他的手,Star不以为意:“就冲你这一往情深的劲儿,他要不给你个凌迟,我站着不动给你当拳包打。”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哼,我就等着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要不是手机铃声适时地打断了两人,估计这里即刻就要上演全武行。Star一看手机电显就笑了,还专门亮给Perth让他看清楚:“我刚说什么来着?一言不和,有事都找我不找你了,啧啧……”

Perth:“……”不得不说Star是真的眼毒嘴毒,他的确无法不在意这个来电。

只见Star慢悠悠地按下接听:“喂?什么事?”

然而电话那边却没声音。他觉得不对劲,立刻开了扬声,Perth也凑近他,就听电话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声,Chimon的紧随其后。

“你们想问什么,都来问我!”又是一片嘈杂,Chimon的手机应该是揣在兜里了,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已经足够让两人推测出发生了什么。Perth拔腿就跑,Star也顾不上斗气了……

Chimon沉默着。

听了Star的简述,当然是省略了两人小学生吵架的部分。Perth对Star的本事还不熟知,Chimon就不一样了。不管Star说的多简略,Chimon基本都能还原出他们可能有的全部对话。

而Star也同样了解他。知道他说的话改变不了自己的任何决定。

他只是没想到,Perth在明白了这点之后,还是回来找他了。一而再,再而三地。

Star:“怎么,这么容易就动摇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Chimon困惑道:“你究竟是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期待?”本来以为他喜欢Perth,也是很喜欢很真心的。可是最近几次来往看来Star应该已经放弃了,但是说放弃又没有完全放下?总之还是像个斗鸡似的总想找茬。

“谁会对你抱期待?!傻子才会。在世人都被你的伪善蒙蔽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看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了。Wachirawit,你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受欢迎吧?但其实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好,是因为你真的善良体贴吗?并不是!只是因为这样做最安全,对你最有利!你看看这些年,不管是谁,凡是对你示过爱的人都满心欢喜、热烈地追求过你,可最后全部都黯然离场——那都是他们的错吗?你就没有想过,是你一开始就给了错误的信号吗?”

Chimon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好像都很有道理。不过很可惜,这就是我处世的方式。自私也好,伪善也好,我没觉得一视同仁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是刻意去做了什么讨好的事。不过你说的‘错误的信号’这点,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提醒。”

Star:“……”他的疯狂输出又打在了软棉花上,这也是他最烦Chimon的地方。这个人从来不肯对他展露真正的脾性,不管他说得多么尖锐,对方都只是很平静地回应。好像石沉大海连个浪花都不见。

“那你对Perth也一样吗?!你对他也是一视同仁的吗?”

不是。

或许一开始是的,只当他是后进的弟弟,反正照顾人他也擅长,也不觉得麻烦。公司既然安排两人搭档,那早点开始磨合也是好的。本以为是个沉默寡言难捂热的石头,谁知道是个伪装起来的活火山。

最近还向着阿拉斯加雪橇犬的方向亦步亦趋了。

他有没有给对方错误信号已经无法考证,但Perth不仅仅是搭档和朋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Perth是不一样的。他早已无法否认。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是两个世界的人,以为彼此都会对这条天然护城河心里有数,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谁会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其实Perth也迷惘过,不然也不会等他确定,他才敢确定了。所以他们两人对现在这样的关系,其实都是有顾忌的。

“无可奉告。”他这么回答。

酸甜苦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没理由跟别人分享,更何况是Star。不管他说什么,在对方看来都只会是炫耀。

事实上他或许就是在炫耀也说不定?

电梯“叮”的一声,他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望过去。果然某位少爷又傻里傻气地拎着一堆有的没的出现在那里。

看到他的一瞬,眼睛都亮了。

他要纠正一下前面的措辞:不是向着阿拉斯加犬的方向亦步亦趋,而是向着阿拉斯加犬的方向狂奔而去。

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Star忍无可忍地回病房去了,门重重关上,Chimon循声望去,不由得开怀许多。

他果然是有点儿在炫耀的。

Perth问:“干嘛站在这?”

Chimon抬了抬手,“本来要去给老师换点热水回来……你怎么又来了?明早不是要飞韩国?排练呢?”

Perth:“跟Sing哥说了一声到地方再排练。反正只有跟他那一首需要配合,其他都是我独场,回家练就行了。”

Chimon无奈:“这么任性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Perth挠挠鼻子避而不谈:“我刚好像看到Star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Chimon忍俊不禁,这同一个问题居然在他们三个身上形成了闭环。

“说你冤枉他卖相片给媒体的事——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问问是不是他而已。真是没器量……”

Chimon就看着他不说话,Perth小声道:“晚点我会跟他道歉的,这总行了吧?”

“嗯——你这是又买了些什么啊?我的病房都快被你塞满了。”

“没什么啊,就一些吃的用的……唉,先进去再说……”

Aoe:“Chii不是给我换水去了?怎么连人带杯子都不见了?”

Star:“……私奔了吧。”

Aoe:“??”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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