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麦青顶着看了一夜星空顶挂两个黑眼圈的模样在餐桌上被通知,钟润钟绮要去父母的墓园祭拜。
彩霞姐送过来的豆浆含在嘴里,她之前听钟润说钟绮是来扫墓的,没想到这么紧凑,钟绮小姐为人实在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她是能看出来的。
钟润颇不熟练地使用钟绮新换的家具,拿杯盏接了热茶,啜饮一口,“跟从前一样,我开车带你去爸妈的墓园。”
钟绮看着一桌子的早茶,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只水晶虾饺,心中顿时恨自己不能再多吃些,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广南菜,没有之一,奈何胃小腹满,她有些意兴阑珊,“好——”
随即,她看了一旁还在老实吃饭的麦青,顾虑道:“那青青她怎么办呢?留她一个人?她最近放假诶——”
麦青连忙放下筷子,紧急补充道:“没事的,钟绮小姐,我也忙着毕业论文的事,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钟润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旋即移开,对钟绮道:“我们是扫墓,你要麦青去做什么?”
钟绮笑语道:“你忘了我昨天说要赔青青衣服的?今天不正好祭拜完父母,带青青一起去逛商场。”
麦青的十指指尖相碰,她低下头,暗想,钟绮小姐居然还放在心上,只是几件衣服而已。
她抬起头笑道:“没事的,钟绮小姐,我自己重新买衣服就好了,都是反季的,现在天气热不太用得到,不用刻意带上我的,拜祭父母确实不合适带外人去的,这些我都理解,真的不用——”
钟绮转过头,微微蹙眉,“那怎么行?既然是我做错的,我就应该赔偿的——”
钟绮甚至挤眉挡手朝她笑道:“我哥都把你带回家了,你肯定不是外人——”
这番话简直让麦青脸红到脚趾,不知道手脚该在那里放,当然听得见的钟润更是咳嗽一声,恢复正常问道:“这么着急回英国?”
钟润的眼中暗暗滑过一丝怅惘,却是早有预料。
钟绮摊开手,“我也很喜欢留在广南吃水晶虾饺,但是威廉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广南很快就要到梅雨季了,二哥,我小的时候最烦的就是广南的雨水,真的让人一整天都心情不好,英国的气候不错,妈说我离开十八年生活的地方一定不会习惯的,其实我更喜欢雨水少一点温度适合的地方。”
麦青下意识地去看钟润,他又变得近乎沉敛起来,她试图补救性地开口道:“所以,钟绮小姐还是会愿意每年为了父母和哥哥回广南,是不是因为心里一直牵挂梁老师呢?”
钟润眸光微动,钟绮笑容绚烂,她肯定地回答:“当然啦,爸妈不在以后,我在广南最牵挂的就是哥哥啦——”
“而且我最好的哥哥是钟润,才不是钟宇那个家伙——”
钟润唇角扬起轻微的笑弧,麦青的心头又热烈地跳跃,她看着钟绮站起身挽住钟润的臂膀,“二哥,我们走吧,带上麦青一起去——”
钟润微微点头,目光越过钟绮落在麦青身上,麦青察觉到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她心头又涌出些难言的悸动。
但彼此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
坐在车上,广南的天空一碧如洗,风过天晴,不是雨天,正合时去墓园祭拜。
钟绮坐在车上絮絮叨叨说起自家的墓园,“这块墓地还是我家祖上的,一些叔公婶娘都在这里,应该有人已经来祭拜过了,我爸妈年轻时候,他们好多人还在我家的工厂上班的——”
麦青静静地听钟绮的诉说,她脑海中逐渐勾勒出梁钟润的成长轨迹,他有爱他的父母,家境优渥,自律优秀,有兄长和妹妹,他从来不需要为金钱担心,几乎他遇到的所有人对他尊敬和善,他这样的人,也许就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吧。
她和他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又不完全相同。
她曾经那些被自尊炙烤灼烫的瞬间,他也许从来不会有过。
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频繁叩击着理智,他为什么会来北方资助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女孩呢?如果说他认识许亦妮,两个人轨迹完全是未曾重叠过的,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车停下,梁钟润回首道:“到了。”
她神思回转,解开安全带,推门而下,漫山遍野的绿色攀附着野山土地,拾级而上,她小心翼翼地跟着钟润,道路不平,偶有杂草,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
她不太习惯,往前走的时候未注意到脚下被杂草根部绊了脚,霎时就要往前倒,可以想见会啃一嘴泥巴,她的手连同手背被紧紧包裹在一只修长莹润的手,她终于稳定了重心。
刚抬眼,便是手腕处的红珠编绳,像朱砂一样明亮夺目地刻印在小臂线条上,她蓦地有些发怔。
钟绮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的钟润和麦青,渐渐地嘴角扬了笑容,走过去搀扶麦青,“小心点,不着急的——”
麦青呆呆点头,钟润迅速地收回手背过身子,一言不发地往目的地去。
钟润虽然是从小到大走了无数次的路,却头一回这样心跳急速,脑海中循环着刚才的场景,他有些自厌,因为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握住了她的手,无论有意无意,这都是不该做的,越往墓园去,他越自愧。
到了墓地,麦青看着钟绮钟润一脸严肃地给墓碑摆了精致的祭品,供香,献花。
她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她确实是一个‘外人’,梁钟润就不该答应的。
她还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余光览过墓碑上的名字,钟润钟绮的爸爸叫梁鸣生,妈妈叫钟玉霞。
钟绮的眼睛微润,对钟润道:“二哥,要是爸妈还活着,肯定希望看到你结婚。”
麦青心头一动,梁钟润——结婚?她失神地注视着梁钟润挺拔颀长的身影,他浅棕的风衣翻飞出弧度,最终平静下来。
钟润沉默不言,片刻,“还有一个墓地去拜祭——”
钟绮霎时眼眸光动,“她和你是那种关系吗?”
麦青听不太明白,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梁钟润带着她们去了另一个墓碑,墓碑的主人是许荠,不知为何,麦青隐隐觉得梁钟润不时地会回头看她一眼。
当再看过去,她已经察觉不出梁钟润注视过她的痕迹。
许荠?许荠?
她的脑海里闪过类似的名词——【Xu Ji】。
让梁钟润哪怕着急离开都害怕钟绮会弄丢的东西,竟然就是许荠,不,是和许荠相关的东西。
许荠,许荠是什么人?
她不是梁钟润的亲人,但却在梁钟润家的墓地沉睡,钟绮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梁钟润绝口不提,可,一个男人让一个死去的女人睡在自家的墓园里,难道他们的关系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吗?
梁钟润忽然叫她的名字,“麦青,你来把花摆上去吧——”
钟绮手中拿着线香,麦青神色凝滞一下,将雪白的菊花摆放在许荠的墓地前。
梁钟润却又递给她线香,“你来,她会高兴的。”
一种似梦似幻的迷雾笼罩着她,她给许荠供香,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来,许荠会高兴?
钟绮伸了伸懒腰,“二哥,人都不在多少年了,你节哀吧——”
钟润蹙眉,看向远处的山野,那里到处都是已经开花的荠草,就在山野之中,寂静茕立。
手中事结束,麦青已经积攒了太多的疑惑,她想,原来梁钟润而立之年都不成婚,也没有女朋友,他心里是有个人来着,只是因为他心里的这个人所以他才会如此孤独。
坐上车,麦青能感受到梁钟润身上散发出的哀伤,她头一次看不明白梁钟润,因为他的过去她确实未曾参与,但她隐隐约约觉得他是因为许荠。
许荠……许……许亦妮?
渐渐地,她脑海里浮现出一种联结的猜想,许荠是不是就是她那位素未蒙面的小姨呢?
她近乎手指颤抖地发消息给许亦妮,【妈,小姨是不是叫许荠?】
梁钟润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去商场吗?”
钟绮笑盈盈道:“当然要去,你也要去,都一起去,我付钱——”
钟润浅浅摇头,“你扔我的旧衣,就是为了等这个?”
钟绮的眼中却透出一丝神秘,“当然不是啦——”
钟润不知道妹妹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他心里清楚,自从父母去世,钟绮总有一种担心,害怕他一个人住在广南,害怕他孤独终老。
他心中叹息,却不忍说些什么,他自己的以后他很清楚……唯独一个人是他的变数,不过他心底有分寸,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下车后,麦青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是许亦妮发过来的,【不是。】
麦青舒了口气,随即,她又想,那为什么梁钟润说她来的话,许荠会高兴呢?
钟绮挽上她的手,笑得明媚,“走吧,我带你挑新衣服。”
被钟绮的热情所牵带着,她只得暂时停下头脑风暴,紧紧跟随着钟绮。
钟绮毫不犹豫大摇大摆地逛各种奢牌店,钟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她默默观察着他们,钟绮一身珠光白洋裙套装,她的棕栗色长发顺滑而美丽,而钟润衬衫风衣,西裤皮鞋,颜色低调,透着一种儒雅适意,他们仿佛习惯于这样的场合,钟润不时出神,她想,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只是愿意陪着钟绮。
钟润同样隐隐地留意着她,他一心二用,心里换算着晦涩的证明,梳理驳杂的思绪,同样也能听清钟绮和麦青谈论衣服款式如何。
他不时看到麦青的目光在触及价格时飞速移开的目光,她不发表什么看法,却总是肢体更快表露心意。
一圈逛下来,麦青贫乏的想象力又被扩大,因为这里的衣服根本没有低于一万块的。
而且,没有促销折价,钟绮也没有议价,反而随手拿着几件就往她身上试一试。
天呐,她只是一个再贫穷不过的女孩,就算工作了,她都不会进来这里,今天托钟绮的福,她被带进来。
眼下她也不知被丢的那几件衣服是福还是祸,因为她的那些衣服在衬托之下已经变成破铜烂铁,确实该回收。
她脚底倒刺一般,攥着衣服袋,浑身都别扭,却不能扰了钟绮积极帮她配衣服的兴致。
钟润接到一个电话,他转去角落接听了一会儿,便过来道:“阿钟公住香港医院来电话,我去回了电话,你们不用等我。”
麦青怔怔点头,钟绮惊讶的声音响起,“阿钟公他住院了?”
麦青见钟绮不知道,终于可以坐下来,把手边的衣服放在一旁,和钟绮说起阿钟公住院的事情来。
特别表示:本文1v1双洁[狗头]
心疼贫穷的女鹅[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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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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