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阳光被枝叶的缝隙疏散，课桌的边角处透过一点微弱的橙色。

桌前一出“高级谈判”接近尾声。

今天是对抗赛的最后一天，说什么白舸都要跟着去，根本不听劝，小脖一歪，谁也不爱！

别诤也拗不过他，跟他约法三章，把他带到现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许自己乱动。”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快去吧！教练用眼神叫你呢！好像我跟他抢人一样！”白舸边说边往外推别诤。

别诤转身去赛场边。

白舸看着走到赛场边拿起笔记本的别诤，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他来这儿好像也不光是为了看比赛。

一会儿都不能离开视线吗？不是，不是！

还是看比赛！

罗展和夏天今天决赛对阵杨帆和王小明。

一开场，比赛就很焦灼，比分一直拉不开。男双的速度本来就快，球飞来飞去让人眼花缭乱的。

别诤看着罗展和夏天的球，每次杀对方都杀不死。自己又不能跟他们说话，跟着干着急。

杨帆和王小明就像两座塔一样，把自己的阵地守的水泄不通。

罗展打的有些着急，为了追求高难杀球的角度，力气没搂住，球都飞出了界。

第一局21:19，罗展和夏天先输掉了。

白舸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但也没敢自己乱动，他给别诤打电话把他接进去。

别诤在教练区给他找了把椅子。

教练一笑，“就知道他坐不住。”

别诤摇摇头笑笑，把白舸接到教练区，罗展和夏天围过来。

白舸表情十分严肃，“前三拍，发接发，一定要注意抢到。罗展尽量不要杀球，杀到中场对他们威胁不大，尽量在前场解决，平抽挡，他们没你反应快，后场的重杀交给小天。抢主动，别跟着他们的节奏，把自己的节奏打出来，开场最重要。”

白舸拍拍罗展的肩膀，“看那边儿那个傻X了吗？”

罗展看看贺礼，在那边假模假式的抱个胳膊装大尾巴狼，对着场地指指点点的。

“等着捡笑话呢，昨天让小鬼打懵X了都，今天看你们的！”白舸又拍拍夏天，“去吧，逆风球，放手一博，怎么打都有。”

别诤看白舸给他们说球时正经的样子，一时间眼睛没动。

教练在旁边说什么他都没注意到，直到教练自己过来把笔记本拿走。

教练看别诤魂不守舍了已经，抬眼看看那边的白舸，“要不要去那边？”

“？？？”

“那分析一下他们？”

别诤把目光移回球场，看着已经上场的队员，“我跟他们交过手，他俩个子高，防守面积大，很难打穿。但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们灵活性相对差一点儿。罗展如果发挥好扑、搓、勾、推控制网前的话，夏天在后场杀球应该会舒服一点，而且可以一杀制胜。”

教练点点头，把本还给别诤。

再上场，罗展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杨帆他们因为精力下降没办法集中防守，这次夏天杀的透，很快第二局的比分就拉开了，到后半局杨帆王小明明显放弃，开始准备第三局了。

进入局歇，罗展和夏天的衣服已经都湿透了。

白舸又开启了“鸡娃”模式，“决胜局啊，当第一局打，集训聚会，别忘了。”

说完他没再说什么技战术问题。

罗展拍拍夏天的肩膀，两人又击掌相互鼓励加油。

第三局果然跟第一局一样，比分咬得非常紧，你一分我一分的谁也不想让。

到了关键分，已经18平了。

别诤站在场边也显得有些紧张，手已经出汗了，他自己打球都没这样过。

眼看着杨帆他们又拿了一分。

白舸扶着椅背站起来，这次成绩关系到将来团赛出战谁是一双。

别诤跟教练说了句话把本放到教练手里，溜边绕到白舸这边。

白舸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上的人，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这边是角落，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场上的球吸引了。

别诤从白舸身后悄悄伸出手与他的手臂保持了一段距离。

白舸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已经忘记自己的脚还肿着了，而且什么时候两边多了个“扶手”也没觉得奇怪。

20:19了，罗展他们的赛点，白舸手使劲一抓，别诤在身后一动，动作稍微大了点。

白舸心里咯噔一下，松开左手，右手一使劲儿，别诤被从后面扽到他跟前。

“也不怕我给你来个过肩摔！”白舸用力抓住了别诤的左臂，把人又扽了回来，两只胳膊交叠背在自己身后。

别诤没来得及说话，场上比分21:19，罗展他们险胜。

罗展夏天两个人都朝这边跑过来，白舸没有撒开手的迹象。

别诤也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他身旁，扶着吧！

几个人互相击掌。

这场球，他们这两对打的有来有往，如同矛盾互攻，旗鼓相当。交手过几次，不打满三局不下场。赛场上的输赢就在毫厘之间，每次都是罗展他们幸运一点，但这点幸运也是罗展和夏天的努力。

这场比赛结束后，所有的参赛人名单就确定完毕了。

全省高中生羽毛球比赛，有团赛和个人赛，一中一直都没参加过男子团体赛，所以这次比赛教练更倾向团赛的准备。

所有队员集合，教练宣布参赛人员名单：

单打：白舸贺礼 吴凡孟宇别诤

双打：罗展/夏天杨帆/王小明白舸/别诤

教练念完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有什么异议来教练组提，集训前的训练不按一队二队，名单上的人单独训练，直到集训结束。陪训的名单回头别诤通知大家。”

白舸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拉低别诤在他耳边悄悄说：“小鬼，你跟教练说要双打的吗？”

别诤斜着身子，眨眨眼，一脸无辜。

“好吧，我懂了！”

白舸眯眼一笑，扶直了身边人。

白舸的脚恢复正常了，训练跟着恢复了。训练对于他来说，比上课轻松多了。

自由的人生绝对是值得向往的，他伤好了后，进场馆先绕场跑了两圈。连打了好几局，好像不知道累一样。

白舸的参赛名额是教练组推荐的，所以即使没参加对抗赛选拔也加入了名单。

教练针对每个人的特长做了不同的训练计划，这样同一类型的别诤和贺礼就大部分时间在同一组。

自上次打完球后，别诤一直没正眼看过贺礼，贺礼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这天大家训练完，都坐在场馆地上休息聊天。

别诤跟着教练先离开了。

贺礼在那唧唧歪歪的，跟他们那一小圈人说别诤天天拍教练马屁，心眼儿多到不行，打比赛的时候戴耳钉娘兮兮的，说不定……

那副嘴脸活脱脱的一个长舌妇。

罗展想站起来开骂，被白舸拉住了。

白舸看看表，算着别诤那边应该快完事儿了，他先站起来。

贺礼见这边有动静，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放小，但是场馆很空，他又想故意让人听到：“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没事儿离他远点，他有精神病，他们家遗传的，他妈妈现在就在疗养院呢！”

贺礼话音刚落，白舸在他侧身后直接一脚把他踹躺到了地上。

转头要走，贺礼爬着直接抱住了白舸的一条腿。白舸趔趄，迅速转身，半蹲下来揪住贺礼的衣领。

运动的短袖哪里禁得住那么大的力气，直接嗞啦一声裂了。

白舸恶狠狠地瞪着贺礼，咬着牙说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长嘴不是为了让你放屁的！”

贺礼也气红了眼，扬手一拳打在白舸脸上，“真他妈当自己是校霸呢？”

看着两个人扭打起来，罗展他们赶紧过来拉开两个人。

王小明架着贺礼，他不依不饶地在那儿叫唤。

白舸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场馆的门被推开，郑主任跟教练一起进来了。本来要让郑主任看训练成果的，结果……

教练一抬头也愣住了，白舸的嘴角有些红肿，猩红的眼睛盯着贺礼，透着一股狠戾。

贺礼还在奋力挣脱王小明的束缚骂着脏话。

教练大声喊道：“都干嘛呢？今天不累是吗？一会儿散了操场十圈。”

郑主任看看白舸和贺礼，“把你们班主任都叫来吧，各自领走，其他人我看看都打到什么水平了？”

魏宇跑到场馆贺礼已经被他们班主任领走了。

郑主任见魏宇来，跟他说把事情处理完给白舸做一个家访。

魏宇点头应承，他感觉到白舸往后撤了一步。

罗展在一旁小声嘀咕：“哪是家访啊，分明是叫家长嘛！”

“你都懂，刚怎么没拉住他？”夏天说道。

“我都没反应过来，本来我想去骂那个傻X的，谁知道他站起来就是一脚！”

夏天撇着嘴，“该，让那个傻X嘴贱，天天瞎喷粪。”

魏宇看着嘴角有些肿的白舸，“跟我走！”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来之前罗展已经把大致过程跟魏宇说了。

白舸低着头跟着魏宇到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便先开口：“我先动手的，也可以道歉，但他得先给小鬼道歉。”

魏宇拿瓶水递给他。

“不渴。”

“给你漱口的！”魏宇皱皱眉头，“你觉得这样解决了问题吗？”

白舸捏的水瓶嘎吱嘎吱作响，“他那个嘴也太……”

“你觉得别诤需要这个道歉吗？你问过他的意见吗？”

白舸愣住了，别诤淡淡的表情浮现在脑海。

自己之前还警告他们几个离贺礼远点儿，贺礼的为人全校出名，大家都敬而远之。平时贺礼故意阴阳他，他从来不在意，今天却没忍住。

魏宇见白舸呆住的神情，“这次让郑主任碰到了，可能会有后续处理，你先有个心里准备。”

白舸点头。

“回头让你家长给我打个电话吧，算是家访。”

魏宇了解白舸家里的情况，他这么说是不想给白舸压力。

白舸吐了口气，心里放松。

出了办公室的门，别诤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口。

白舸想笑，扯了一下嘴角，疼得他直接捂住自己半边脸。

明明刚才没觉得疼啊，怎么见到正主了就……

别诤见到白舸的伤，眉心猛得蹙起，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一种说不出来的疼撕扯蔓延，从心底翻滚冲到他的咽喉处，堵得他发不出声来。他抓住白舸的胳膊，一口气跑出办公楼。

白舸蒙头跟着一路跑，这个罗展传递消息的速度可以用马赫计算了！

别诤的手越攥越紧，每一个指关节都在用力，仿佛要刻进白舸的胳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