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家的车，宋知言跟杨思回挥手告别，才打开后排车门坐进去。瞅了一眼开车的岳斌，说道：“去公司，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总归明天是周六，不着急回家。

岳斌应了一声，开车到华榕大楼下。

估摸着也快到周淮之下班的时间了，他什么也没拿就坐电梯上楼。结果得知周淮之刚进会议室，距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白芹知道周总很在乎小少爷，他做什么也不能拦着。

宋知言去了周淮之的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其实还是和最初一样，但多了许多他存在的痕迹。

整齐的书架上除了文件和档案，还多出许多外国文学作品。角落里多了个小冰箱，放着他爱吃的零食。

怕他无聊，周淮之还多准备了一个iPad。

从冰箱里拿了一杯酸奶，看日期是昨天买的。之后就坐在会客区玩填色小游戏，已经闯到第二百一十八关了。

越到后面，图片尺寸越大，配色越复杂，颜色变化也越大。

宋知言右手拿着pencil，左手熟练地放大缩小图片，先辨认原图的颜色，再改变画笔颜色。他对颜色很敏感，图色判断基本不会错，所以这个游戏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

周淮之会议结束时回到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少年嫌茶几太矮，干脆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小地毯上坐着。他神色认真而专注，判断结束后下笔很果断，当判断出一个很复杂的颜色时，面上会露出愉悦的微笑。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宋知言说着转头看向他。

周淮之反手关上门，笑着说：“我怕打扰你。”

“你开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宋知言一直留意着门口的动静，他暂停游戏，“还有多久？我们一起回家。”

“还有半个小时，饿了吗？”

宋知言摇了摇头，见他还要工作，就低头继续玩游戏。

最近沪市的天气多变，每天都有好几种天气。分明下午还出了一点太阳，回家的时候却突然下起大雨。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上车，宋知言把书包放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中间和周淮之挨着。周淮之在车上还要处理工作，他先是看着窗外，路上听着雨声不小心睡着了。

雨水渐停，周淮之先下车，之后从另一边把宋知言抱出来。

上学之后，宋知言只能趴在学校的课桌上午睡，就算准备了枕头和毯子，他始终都睡不好，每天睡半个小时起来脖子和肩膀都疼。

在车上都睡得比在课桌上好。

刚走进房门，宋知言却醒过来了。他伸手搂住周淮之的脖子，撑起身子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我怎么睡着了？”

声音闷闷的。

周淮之停下脚步，一手扶住他的后背，问道：“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待会儿吃饭我来叫你？”

“嗯……”宋知言偏转脑袋，面颊朝着周淮之的肩颈处，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这一小块地方，“太困了。”

十一月份，家里早就把中央空调停了。

周淮之把他抱进房间，但宋知言却又不肯直接往床上躺，他站在地上先脱了毛线开衫，然后回头盯着周淮之，问道：“你还不出去？”

“好。”周淮之忍俊不禁，出门给他把门关上。

最后是贝亚来叫他起床，贝亚恢复得很不错，这两个月成长明显，棕白色的毛发也长了。介于幼年和成熟之间，比前两个月好看多了。

宋知言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它往下走：“吃晚饭带你出去玩，明天给你开一个罐头。”

好像每一只边牧听见“出去玩”三个字都会变得很兴奋，原本贝亚都跑到楼下，又高兴地冲上来围着他转圈。

下楼的时候，宋知言听见周淮之在打电话，对方看着电脑，语气很坚定：“不用竞标，等过段时间我去现场看看。”

“再压6%，对方会同意。”

萍婶在厨房里忙。

今天是园丁上门修建花园植物的日子，阿姨在外面帮忙。

看见他下来，周淮之招手让他过去，然后从茶几上端了一杯水让他喝，然后和他一起去洗手准备吃饭。

很快，萍婶就招呼他们吃饭。

周淮之挂断电话，问了他一些学校的事情。

“下周一半期考试，周五要开家长会，你要来吗？”宋知言单手托着下巴，淡淡地看着他。面上无所谓，但其实心里还是隐隐期盼着周淮之点头。

见他这样，周淮之故意说道：“我必须去吗？”

宋知言果然恼了，他低下头：“你不去就算了。”

“骗你的，我肯定会去。”周淮之给他夹了一块猪排肉，继续哄道，“我还是第一次去给你开家长会，需要做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有第一名的家长需要上台发言，宋知言的成绩在班级中游，很不起眼。

“好，”周淮之换了个话题，“你的演讲比赛呢？”

“下周三去隔壁一中。”

“准备得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宋知言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哪个阶段。不过看老师的反应，应该不算差。

演讲初稿写好后先给英语老师看过了，老师给他稍微修改了一点过于口语化的地方，让他背下来后每天对着镜子练习。

对着镜子练习这种事情，他做不来。

他对着杨思回和何琪琪练习过一次，杨思回竖起大拇指表示绝对没问题：“英语演讲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就和中文一样简单，不要紧张！”

“自信从容的状态很不错，绝对不比其他人差。”何琪琪也说道。

之后他就私下里自己一个人练习了。

“需要我帮忙吗？”周淮之笑着看他。

宋知言咬住勺子，双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抗拒，片刻后坚定地摇头：“不用了，你还是忙你的吧。”

“怎么了？到时候可是要面对好多人。”

“反正不用你。”他还是拒绝。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宋知言被英语老师叫出去，带着他去一楼的演播厅和其他参赛者集合。由年级组长带队，所以她不会跟着去。

国际班只有他一个人参赛，连带着其他班的选手，一共八个人。

英语老师一直陪着他，两人保持用英语交流。

除了他的演讲主题之外，比赛第二个环节还有一个即兴演讲。主题是随机抽取，他们事先准备了三十个时事热点，若是还没压中题目，就只能纯靠现场发挥了。

英语老师比宋知言还紧张，反而还一直说道：“Don\'t be nervous……Don\'t be nervous,take it easy……”

“I\'m not nervous,I\'m very relaxed……”宋知言反过来安慰她。

集合时间结束，一行人跟着出校门，大巴在外面等待。

宋知言手里只拿着稿子，跟英语老师告别后上车，他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身边的位置也很快坐下一人。

他回头一看，是陈述。

“你好。”他语气淡淡，兴致不高。

陈述是年级第一，平时也喜欢参加各种比赛，这次代表一班参赛也很正常。

“你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吧？”陈述问道，他记忆里是第一次在比赛队伍里看见宋知言，对方好像从未热衷于此。

“嗯。”

“怎么突然想要参赛？”

宋知言捏着演讲稿的手指微顿，目光也随之微微颤动：“因为……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家里人稍微放心。”

周淮之一直都很关注他的学习，有时候还会检查他的作业，看见他明显没学会的题还会拿草稿本给他验算。

“你好像很在意家人。”陈述说道。

“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宋知言微微一笑，反正在他看来这样的比赛并不难，“其他比赛就不可以了。”

他知道陈述除了此类演讲之外，还代表学校参加了奥数比赛和物理化学竞赛，就连国际班的老师们也对他赞不绝口。

演讲比赛进行得很顺利，宋知言抽到的顺序号码靠后，他看了排在前面的演讲，也记住不少即兴演讲的话题。

轮到他时，他很奇怪地并未感到紧张，表情和语气都很放松，设计过的肢体语言也很自然，他从评委脸上看到了满意和欣赏。

即兴演讲没有抽到重复的，却很幸运地抽中了他感兴趣的主题：“近年来中外美术的演变历史。”

当看到大屏幕上的一行英语单词时，其他选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话题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故意为难。

但宋知言平日里喜欢画画，也爱看相关的纪录片，在场没有人比他对这个话题更了解。

他舒展肩膀站在台上，面前是立麦，语气从容地完成即兴演讲，最后用寥寥几句进行一个升华主题的结尾。

“Thank you for your time and attention.”说完最后一句，他鞠躬退场。

场下是雷动的掌声。

回到学校的候场观众席，刚坐下周围的人便来跟他道喜：“好厉害啊！你是国际班的？你们班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我知道你，你是叫宋知言对吧？哇，你刚才的即兴演讲真是绝了！你也在学画画吗？”

坐在陈述旁边的另一个一班代表也伸着上半身过来跟他说话：“你真的很厉害啊！之前怎么没见你参加比赛啊？”

宋知言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他抿了抿嘴唇，最后也只是挤出一句：“谢谢，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期末还有一个八校英语演讲联赛，你一定要来啊！”那人格外热情，嘴里不断地说这话，但被陈述制止了。

因为再下一个就轮到他了，该去后台候场。

半小时后，比赛结束，评委开始现场评定。

负责带队的组长招呼着大家：“比赛结束后，按照规定我们要在校门口解散。但如果大家的家住在附近，也可以先直接回家。我跟你们老师都说过了，今天下午不用去上课，作业也免了。”

宋知言走到演播厅的大门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大雨。他回身找组长借来电话，拨通周淮之的电话。

“喂？”周淮之声音很冷漠。

“哥。”宋知言唤了一声。

“小言？怎么了？”周淮之放缓语气。

“哥，比赛结束了，你能让岳叔叔来一中门口接我吗？”

“好，你等着，很快。”

“好。”宋知言挂断电话，删除通话记录后把手机还给组长，随后就在最外面的位置坐下，安心等比赛结果。

特等奖评出来三个人，宋知言的名字在第二个。

老师和朋友都来道贺，其中一个年轻的评委也来问他：“你是在国外生活过吧？是专门学过美术吗？”

“在加州上过几年学，邻居是画家，我也在学画画。”宋知言如实回答，但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演播厅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小言。”

宋知言倏然回头，一眼就看见逆着光站立的周淮之。没想到对方亲自来，他跟其他人道歉，随后往后走：“哥，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抱住周淮之的后背。

“正好有空。”周淮之刚好结束会议，便把之后的事情都交给秘书，自己开车过来了。他拍了拍宋知言的后背，笑着说：“怎么还撒娇？”

宋知言没吭声，就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