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之带着贝亚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那位眼盲的妇人早就走远了。

宋知言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牵过贝亚，问道：“你们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位牵着拉布拉多的妇女？”

“没有，怎么了？”周淮之浑身都是汗，所以距离他有些远。

“她是一个盲人，牵着导盲犬，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只要回家，他每天都会带着贝亚出来玩，早晚各一次，而且下午偶尔也会去胡教授家。

“可能是新的住户，以后或许会再次遇见。”周淮之说道。

第二天早上，宋知言出来遛狗的时候，果然又遇见了那位妇女。

她换了一身衣服，依旧牵着拉布拉多犬。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步伐并不比常人慢多少，看得出来很信任她的导盲犬。

而负责引路的拉布拉多也很尽职尽责，就算是别墅区宽敞平坦的道路，它也走得很认真，四处张望排除危险。

宋知言带着贝亚站在路边，并非他不再继续往前走，而是贝亚停下步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只拉布拉多。

只见贝亚向前两步，因为刚在草坪上疯跑过的原因，现在还吐着舌头喘气。

担心它再继续往前，宋知言蹲下来小声说道：“贝亚，导盲犬工作的时候需要很专心，我们不能打扰它工作。”

听见这话，拉布拉多的主人拉住手里的导盲犬，侧头面朝宋知言的方向：“抱歉，是挡住你的路了吗？”

“没有，”宋知言站起来，“是我的边牧好像很好奇您的小狗，站在路边不肯走了。”

“边牧很聪明的，它肯定知道铜锣烧在工作，应该是想要交朋友吧。”那位盲人笑得很和蔼，“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原来这只导盲犬叫铜锣烧。

“是的，之前没有见过您，您是最近搬过来的吗？”

“我的女儿住在这里，上周把我接过来一起住。”她说着还笑了笑，之后又自我介绍，“我姓雷。”

“雷阿姨，我姓宋，叫宋知言。”

聪明的拉布拉多见主人或许会停留许久，带着她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雷阿姨坐下后拍拍身边的空位，说道：“好孩子，你也坐。”

“谢谢。”宋知言拉着贝亚坐下。

导盲犬在工作时会保持高度集中，休息时就很放松地趴在主人的脚边。贝亚蹲坐在宋知言这一侧，一直在看它。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宋知言听出对方在询问自己的年龄，回答道：“我在读高三，现在在放寒假。”

“原来是这样，你的父母也住在这里吗？”

“不是，”宋知言掩饰好心情，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和我哥哥住在这边。”

“我听我的女儿说，这里距离学区很近，还有很大的商业区。”雷阿姨点点头，随后侧耳听见贝亚喘气的声音，“它精力很充足，多大了？”

“还不足一岁，但长得很好，您要摸摸看吗？”宋知言稍微收拢牵引绳，贝亚立刻站起来靠近雷阿姨，“它很聪明，不会咬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雷阿姨的表情，担心她不能接受其他狗。

因为昨晚的偶遇，宋知言晚上睡前还特意去了解了导盲犬，通常都是温和有耐心且听从指令的犬种。而且导盲犬的筛选和训练都很严格，他们绝对不会咬人。

“谢谢，我很喜欢狗。”雷阿姨说着伸出手来。

贝亚把脑袋送到她的手指边。

一旁的铜锣烧立刻支起身子看着。

雷阿姨先是摸到了贝亚的脑袋，之后往后摸了摸，笑着说：“确实长得很好，体型和成犬差不多了，但应该还会再长一些。”

听到夸奖，贝亚摇了摇尾巴。

不能冷落自己的毛孩子，所以雷阿姨也摸了摸自己脚边的铜锣烧，说道：“铜锣烧也长得很壮实呢，而且也很听话，我出门必须带着它。”

“是，它也很可爱。”宋知言侧身去看铜锣烧，拉布拉多骄傲地抬起脑袋，他问道，“它几岁了？”

“七岁，来到我身边已经快四年了，也是我们家里重要的一员。”雷阿姨很说起铜锣烧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容。

两人就坐在路边聊了一会儿，一直到快十点的时候，宋知言才起身告别：“出来太久了，我该回家了。雷阿姨，再见。”

“我们也该走了。”

与雷阿姨告别后，宋知言牵着贝亚往回走。

贝亚好像很在意新朋友，一步三回头地去看铜锣烧，分明它们刚才一点交流和触碰都没有。

宋知言走在贝亚后面，问它：“是很欣赏铜锣烧吗？”

不需要贝亚的回答，他又笑着说：“可是我看导盲犬大多都是金毛和拉布拉多，很少看见边牧。”

因为边牧大多活泼好多也缺乏耐心，容易受外界干扰，所以不能胜任导盲犬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工作。

贝亚应该是听懂了，但并不显得沮丧，只是围着宋知言绕了一圈。见牵引绳差点把他绑起来，又快步绕回来。

看来并不是想当导盲犬，宋知言看着依旧活蹦乱跳的贝亚，猜测他只是单纯地很崇拜铜锣烧这种可以发光发热的角色。

“我可舍不得你去做导盲犬。”他笑着说。

回到家，宋知言给他喂了一个罐头。然后转身又去翻一旁专属于贝亚的备忘录，数数日子，说道：“贝亚，明天去做驱虫吧。”

内驱一个月一次，外驱三个月一次，顺便在宠物店洗澡。

现在贝亚长大了，洗澡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轻松了。而且冬天太冷，就算贝亚可以一直泡水，宋知言也不想玩太久的水。

跟周淮之说过后，第二天早上，岳斌送宋知言和贝亚去宠物店。他昨天晚上打电话预约了位置，但还需要等一下，因为前面还有一只金毛在洗澡。

宋知言看见那只湿了水的金毛，觉得好笑。掩饰笑意间低头却看见贝亚对着它摇尾巴，于是也细细打量。

但毛孩子沾湿之后和原样确实大相径庭，他只看出来这只金毛身体不错，从体格和独子来看是实心的。

直到一旁的店员问负责洗澡的人道：“小李，这只金毛叫什么？”

被称作小李的人停下动作，回忆了一下才大道：“茸茸，带它来的是一个高中男生。”

听此，宋知言也反应过来贝亚为什么会和金毛认识了，因为这一只是陈述家的狗，它们之前在宠物乐园一起玩过。

二十分钟后，茸茸被从水池里抱出来，小李拿出毛巾给它稍微擦了擦，随后就送去吹干毛发。

“贝亚，该你了。”宋知言说道。

在宋知言看来，贝亚是很安静听话的性格。

但再如何他也是一只边牧，这多久来被他宠着长大，早就不是刚到家时那种怯弱内向的性格，尤其在遇到同类时更放得开。

而金毛茸茸更是爱玩的性格，还没擦干时看见贝亚，就摇尾巴甩了小李一身洗澡水。

两只认识的狗凑在一起，总会发生点什么，就比如说现在。

一个在水池里淋水，一个在宠物烘干机里，隔着不近的距离和一层障碍物，两只狗开始叫唤起来。

茸茸先叫，声音刚落贝亚就接上。

两只狗的叫声在宠物店里此起彼伏，店员们不堪其扰。

宋知言坐在靠外侧的位置，此刻只戴着帽子埋头玩手机，假装贝亚不是他的狗，也假装不认识茸茸。

直到店员问道：“贝亚的主人在哪里？”

他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到前台去填表签字。

店员瞅了他好几眼，然后才问道：“你的边牧……和那个金毛认识啊？”

宋知言沉默片刻，才点点头：“它们一起玩过，一回。”

“这两种狗都太聪明了，就算只见过一次面都记得对方。”店员也苦不堪言地摇摇头，“而且都很闹腾，下次争取它们排开。”

填表后，宋知言走到宠物洗护区外面，喊了贝亚的名字：“你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大家，你俩太吵了。”

贝亚好像没听懂，又或者假装没听懂，更大声地叫唤了一声，隔壁的茸茸紧随其后，两只狗叫得更欢了。

店员们已经放弃阻止，宋知言也本来就管不了茸茸，现在连贝亚都管不住，此刻正坐在等候区，给周淮之发消息描述现状。

“哥，你晚上带着它围着别墅区跑十圈吧，省得它折腾。”

周淮之哭笑不得：“贝亚或许能跑十圈，但我不能。”

别墅外围可比学校操场大多了，周淮之每天晚上跑两圈就差不多了。

陈述进来的时候，两只狗还在叫唤。饶是他平常都十分冷静，现在也有些茫然，走到前台：“这是怎么了？”

店员示意等候区正埋头发消息的男生，说道：“你俩的狗认识，现在闹得正欢呢，喊都喊不住。”

陈述顺着看去，正好看见闻声抬头看过来的宋知言。看到少年，陈述先是惊讶，随后露出一抹笑容：“好巧，你也带贝亚来洗澡？”

“嗯，顺便做一次外驱。”宋知言摘下帽子，整理了一下被压住的刘海。

他身旁还有空位，陈述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陈述很高，坐下时宋知言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压抑，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又随着自己放松肩膀和手臂。

宠物烘干机很快就停止运行，茸茸被抱出来。它在小李的手里挣扎，一直朝着贝亚的方向叫唤，恨不得回去再洗一次。

而贝亚好像把刚才宋知言的教训听进去了，声音小了很多，只哼唧了两声就乖乖洗澡了。

小李之前也给贝亚洗过澡，因为贝亚太乖顺听话，对它的印象深刻。今天算是打破刻板记忆了，贝亚不是不闹腾，只是要狗陪着。

陈述去给茸茸戴上项圈，然后轻轻拍它的脑袋：“我才走开一会儿，你就快把这里拆了，是吧？”

茸茸轻叫了一声，就好像在附和。

见此，宋知言也忍俊不禁。

茸茸重新戴上牵引绳，陈述带着它去前台签字。

而正在水池里泡着水的贝亚看出朋友要走了，依依不舍地瞅着前台的方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舍不得。

茸茸受到牵引绳的束缚，但还是跑到洗护区外看着贝亚。

“还舍不得走了？”陈述好笑地看着它们。

见此，宋知言又想到贝亚晚上在花园自己跟自己玩飞盘游戏的情景，他心有不忍，说道：“明天你有空吗？或者之后几天，让它俩玩吧。”

或许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陈述欣然应允：“明天一整天我都有空，要去宠物乐园吗？那里开了游泳池。”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