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思索半晌才开口:“小五,你觉得梁城越这个人怎么样?”
宋窕咧出一抹憨柔柔的笑:“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
大哥乐了:“前两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恨不得指着人家的鼻子,我想想都怎么说的来着,说人家不通情达理,说不知道怜香惜玉。”
“怎么今儿个进了一趟宫碰巧又见了一面,改观这么大?”
小姑娘抿嘴,指了指发髻上的金簪。
这正是那套“如意金丝”头面里的其中一件。
“我说呢,原来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了。”
见大哥打趣自己,她立马变了一张脸:“话不能这么说,之前是我对他不够了解,现在知道了,他人确实不赖。”
“是知道他真的很大方吧,”宋斯年笑话她:“财迷。”
“可能有一点吧,但只有一点点。”说着,她还比出一个象征性的手势,但在自家大哥面前看来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又问了几句她进宫后发生的事情,这时,已经洗漱完毕的绀青回来了。
绀青底子很好,纤细的身姿套着件藕粉色的萝裙,面庞柔和,唇红齿白。
宋窕见大哥一直盯着绀青看,有些想笑:“大哥,怎么了?”
被唤回神,宋斯年轻蹙的眉头顺势舒展:“没事。”
说完又忍不住看了眼绀青,他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好像就在这几天才刚从哪里见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宋窕也不作挽留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出了院子才淡然回头:“绀青,你曾见过我大哥?”
绀青转了圈眼睛,认真又无辜:“并无。”
那就奇怪了。
宋窕慢悠悠转过身,步子走得又轻又缓。
她知道大哥并非好色之徒,这么多年除了青梅竹马的大嫂从未在意过其他女子,那为何偏偏盯着第一次见面的绀青看了小半晌?
她琢磨不透,干脆也不想了。
抻了抻腰,她安排绀青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耳边此消彼长的是不知停歇的蝉鸣,明明才正值春日,它们就急切地跑出来奏鸣。
脑海中不自觉又出现白日里那个男人浅笑盎然的欠揍姿态。
明明生了张谪仙相,却完全是个俗人脾气。
想到他跟年仅七岁的六皇子较劲,便不自觉嗤笑出声。
——
许是做了场美梦,宋窕第二日起得甚晚。
还被来找她说私房话的小姐妹笑了老半天。
“宋乐之你可出息点吧,哪有人戌时睡卯时起的,这不成圈养的了吗。”
横了眼这个一来就贬她的苏裳,还很小心眼地把她手里的甜粥抢过来,气呼呼地说:“笑吧笑吧,可劲儿笑!”
苏裳念及毕竟是来蹭饭的,立马认怂:“好好好我不笑了,我怎么能笑最最漂亮最最勤奋的宋五姑娘呢,是我的不是了,快把粥给我。”
拉着张脸将粥推回去,宋窕没个好气:“一大早你来找我,总不是来笑我睡得久的吧?”
正了正面色,苏裳捏着二指间的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州:“昨日你不是进宫便没去静安王妃的生辰宴吗,你不在可把那位乐坏了。”
宋窕轻哼一声,喂了口粥:“我猜猜,她是不是上赶着找王妃说话,啧啧,枉费她心思用尽,不还是没嫁出去。”
苏裳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眼中满是认可。
“谁说不是呢,世家大族中到了年纪没嫁出去的姑娘多的是,可她偏要事事跟你比,不还是觉得自命不凡吗,一心想要活得比你出彩。”
“对了,“舀粥的动作一顿,苏裳突然想起了什么:“灵阑寺的花会还有最后两天,要不要一起去?”
宋窕眉梢一挑。
灵阑寺的花会昨日在太子表哥口中也听过,既然他都那么认可想来定不会差。
“好,吃完便一起去吧,顺便我们还能聊聊你跟那位小将军。”小狐狸眼又开始滴溜溜转。
苏裳面上一赧,羞笑着扯了把她的衣服。
灵阑寺坐落于焰京城郊,虽是前几年才兴建起的,却在短短时间便被誉为方圆百里最灵验的一方宝刹。
尤其是求姻缘。
为了图省事,宋窕便干脆坐苏家的马车一起过来。既是蹭车,沿路一路自然少不了听苏裳絮絮叨叨地介绍着灵阑寺的丰功伟绩。
刚开始听时宋窕连打两个哈欠,可当跟前人提到但凡来这里挂过“姻缘牌”、许过嫁娶愿的人诸事皆顺遂时,她眼睛都亮了。
“真有这么灵?”面上还是有些怀疑。
苏裳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那是自然,据说三公主与其驸马便是在这灵阑寺一见钟情的,你想想三公主那般泼辣都能觅得良人,你又何尝不可呢?”
宋窕吞咽一口,她心动了。
的确,这番话对“苦孤单影只已久”的宋五姑娘来说,杀伤力太大了,想不期待都难。
又扯回灵阑寺,她问:“你刚刚说的‘姻缘牌’是什么?”
苏裳煞有其事地介绍:“在灵阑寺的后院有一枫树,据说是从琅琊移栽来的,有百年树龄呢,经常会有祈求姻缘的少爷千金问寺中人要一块木牌系在上面,在木牌上写下心仪人的名字,这便是‘姻缘牌’了。”
宋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马车穿过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很快便出了城。
灵阑寺离得不远,不足一炷香她们便到了地方。
倒是是远近闻名的宝寺,还未及晌午,朱红大门前便停了好几排座驾车马。还能看见好几个貌美的豆蔻千金扶同身边人说笑,她们此行的目的想来也不算难猜。
宋窕还没下车,便听见苏裳一啧嘴。
顺着她反感的目光看过去,二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如出一辙。
“哎呀,这不是广陵侯府宋五姑娘和南昌伯府苏三姑娘吗,居然在这里也能碰见,咱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来者音色尖锐洪亮,还特地咬重了称呼,吸引了不少人侧目而视。
宋窕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还是明艳的笑脸:“原来是济宁侯府的商二姑娘,许久不见了。”
商容着一件烟纱散花裙款款走来,还故意趁着撩头发的功夫显摆手上那只前不久太后送的翡翠镯子,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就是把骄傲二字刻在了脸上:“怎么,苏二姑娘好事将近还来灵阑寺,不知是来还愿,还是来怪月老牵的线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根呢?”
可以了,已经将明指暗讽摆到了台面上。
毕竟焰京多数闺秀皆知,南昌伯的二姑娘苏裳自幼便讨厌只有一身蛮力的武汉子,也多次表明将来想嫁的是满腹经纶。
但奈何世事无常,最终与其定下婚约的还是那位朝廷新贵神威将军。
为此不少闺秀都笑话苏裳表里不一,自取其辱。
提起这个,苏裳盎然变了脸,不等她说话,袖子便被旁边的宋窕一拉,耳边又蓦然响起她的声音。
“倒是不如商二姑娘消息灵通,只是可惜了有这么神通的能耐,怎的没用到婚事上呢,你也有十七了吧,啧啧。”
商容变了脸:“宋窕,你可别五十步笑百步。”
见她不高兴,宋窕便乐开怀:“我哪敢呢,毕竟你可还大我小半年呢,这方面还得是你更有经验。”
瞅着她一张脸拉得老长,若不是顾及在外,宋窕肯定是要拍手叫好的。
不再搭理她,宋窕拉着苏裳先一步进了寺里。
可进来后发现苏裳还是哭丧着一张脸,她恨铁不成钢:“你不会还在想商容说的那些话吧?那种话有什么可放到心上的。”
苏裳垂着眼,嗓音也是哑哑的:“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选错了。”
“你没错!”
宋窕一把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道:“嫁给什么样的人全凭自己喜欢,又不靠那些人的嘴来择,日子也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那些人当酒后料看的。”
苏裳哑然失笑。
她怎么忘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最看不惯矫情的人。
在正殿给凌虚佛祖上完香火后,二人便寻了个弟子问了后院的路。
小师傅也是见怪不怪,笑眯眯地给她们指了路,还贴心地嘱咐了声:“这个时辰是香客最多的,两位姑娘不如晚会儿再去?”
宋窕谢了小师傅的好意,还是按捺不住想去瞧瞧。
话至于此小师傅便不再多言了。
寺内香火鼎盛,几条交错的道上皆人流如织。
通往后院的弦月拱门前果然站了个剃度小和尚,慈眉善目地在发木牌,在他跟前则是围了满满一圈等着领木牌的贵胄子弟们的丫鬟近侍。
宋窕不喜欢挤人群堆,想着反正眼下也没有心仪的男子,那还不如只拉着苏裳先进去看个热闹。
一只脚还没踏进去,便远远瞧见那个被几个人围在圈里的花孔雀,又是商容。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一直盯着门口这边,宋窕她们刚进来商容便佯装不经意地走近,还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下头发。
而前者也没辜负这份做作,一抬眼就注意到了刚刚还没有的东西。
一支金碧簪。
跟她发间的那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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