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彦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尝到秦椒亲手做的小点了,如今听曾瑜和陶氏如此好评,自然也没忍住,将所分到的山楂糕全都吃完,手中的白瓷小碟子已空落,宛若他的心绪沉浮之中,又带着些落寞。
坐在他身侧的连氏,自然也觉察到他眼中的低落与颓丧,遂贴着他耳畔道,“山楂糕虽好吃,却也不宜多食。毕竟,你午膳都没有好好用,腹中空空的,免得再引起不适。”
蔚彦将手中的空碟子搁在边桌上,轻嗯了声,目光却仍旧一直流连在秦椒身上。
连氏颇为无奈,只得继续劝他道,“松芦院的小厨房灶上还温着香菇鸡丝粥,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你也好生用些,垫一垫,如何?”
蔚彦不耐烦道,“你若想喝粥,你便自己先回去。”
连氏面色微变,心中凄寒,自己真心为他,他却如此不屑。说到底,他还是不肯放下秦椒,才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连氏越想越是愤懑,看着秦椒的目光也愈加锋利,哪怕秦椒一直低着头,仍能感受到连氏眸光里的怨怒。
秦椒陡然想起,方才遇到蔚彻时,蔚彻说过要她早些回去的。且眼下的情形,她自己也想能快些告退离开。
沐霓瑶仿佛看穿了秦椒的心思,便抛了个话题,道,“老夫人,可还满意今日的午后小点?”
老夫人微微颔首,一团和气地说道,“想来秦椒定是没少花心思,才能做出这般可口的东西来。”
“那是自然了,她定也耗了不少时间。”陶氏附和道,看着秦椒的眼里,满是喜欢。
老夫人又望向秦椒,道,“你如今不在大厨房当差了,去了玉蘅居,总归是要好生服侍三郎的。”
秦椒忙顺着台阶下,道,“是,不瞒老夫人,玉蘅居小厨房里的确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奴婢回去处置呢。”
“是啊,时候不早了,你还得回去预备三郎的晚膳,你且去吧。”老夫人点头道。
秦椒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恭敬沉稳之色,道,“多谢老夫人体恤,奴婢告退。”
言罢,秦椒兀自退出了舒涵院正堂,才刚刚行至门前,便见润珂也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提篮,从大厨房那边回来了。
“我才回来,你这就要走了?”润珂意外地问道。
秦椒忙解释道,“是啊,玉蘅居的小厨房里事杂,我不得不先回去。”
润珂也没再多问什么,只道,“我方才来的路上,听说今儿定的鲜果到了,先放在大厨房了,待清点过后,会匀一些,分给各小厨房。我估摸着也分不了多少,毕竟府里有小厨房的院子不多。不过,你们玉蘅居是少不了的,我偷瞅了一眼,那香梨很是不错。”
秦椒闻言,欢喜道,“香梨么?那我知道要给三公子预备什么晚膳了。”
“你倒是与我说说,你打算拿这香梨做什么好吃的?可有把握做得好呢?”润珂好奇地问道。
秦椒浅浅一笑,唇边的梨涡甚是可爱,胸有成竹地说道,“那自然是要做香梨鸡丝凉面咯,这道菜我可是做过许多回了,定然不会出错的。”
“倒也不错。”润珂道,本想在和秦椒说会子话,好歹将这香梨鸡丝冷面的做法给套出来,怎奈她还未开口继续说,就从身后传来了余贺的声音……
“秦椒,秦椒,你可快些回去吧!”余贺一面跑,一面气喘吁吁地说道。
秦椒见余贺如此,忙与润珂告了辞,迎上余贺,问道,“是咱们玉蘅居小厨房里出了什么岔子了?你怎么这般着急?”
“可不是么!”余贺焦灼着,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道,“是姜娉表小姐来了,闹着要进小厨房,三公子一向是由着她的性子来,可你也知道,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做饭烧菜呢?她这么一进去,小厨房可真的就鸡飞狗跳了。”
在秦椒的印象里,姜娉比蔚彻年长两岁,性子活泼爽利,是蔚彻的表姐。姜娉的母亲则是大夫人的长姐。
“她进厨房是打算亲手做饭?”秦椒一面随着余贺往玉蘅居走,一面不解地问道。
余贺则无奈地叹道,“也不知这位表小姐今天是怎么了,非说要做一道爆炒腰花,要给咱们三公子用。可她连葱蒜都不分,真的不敢想,经她手做出来的菜是个什么模样。”
秦椒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道,“她上个月来时,也是一时兴起,做了一道嫩炒猪肝,我还记忆犹新呢,那焦糊焦糊的味道,委实让人无法下咽。”
“原以为上回失败了一次,她便不肯再折腾了,没曾想今日又……”如此忆起来,余贺苦笑了一声,辛酸地摇了摇头。毕竟,他可是被迫着将那道嫩炒猪肝给吃了个精光,真真是太折磨人了。
说话间,秦椒与余贺到了玉蘅居,正厅里蔚彻正坐在窗边,手中执着一卷似账册般的厚簿子,隋煜则静立在一旁。
看这情形,想是蔚彻有要事需得处理,秦椒也不愿上前搅扰,便和余贺转身去了小厨房。
待他二人到了小厨房门前,打了帘子,便见整个厨房里杯盘狼藉。
而那位立在灶台前的姜娉,一手握着锋芒锐利的菜刀,一手提着殷红的腰子,面色狰狞。
余贺在秦椒耳畔低声道,“瞧瞧,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非要勉强自己,都折腾成夜叉模样了。”
秦椒轻笑了声,举步向里间走去,对着姜娉,福身道,“表小姐安。”
姜娉抬起脸来,凌乱的发贴在面颊,一双目光尤为凌厉,声音也干哑得骇人,“我安什么安,就想做一道菜给我表弟吃,怎么就这么难呢!”
秦椒浅笑,柔声道,“不如让奴婢来替表小姐代劳吧。”
“那不行,今日我定要亲手做好吃的给他,上回他去我家,救了玉歌儿,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谢他呢!”姜娉心意已决。
余贺怕姜娉记不起来,毕竟姜娉养了那么多只鹦鹉,每只鹦鹉的名字都不一样,遂在秦椒耳畔低声解释道,“玉歌儿,就是她家那只浑身绿毛的鹦鹉,最会饶舌的那只。”
“我记着呢,之前随三公子去姜府做客时,见过的,的确是很活泼可爱,声音也好听。”秦椒亦低声道,又问,“只是,玉歌儿是怎么了?怎地还需要三公子来救?”
余贺道,“也不知那调皮的鹦鹉飞到哪里作死,弄了一身伤回来。恰巧那日三公子也在姜府,顺手就给它治了个伤。”
“嗯。”秦椒对于蔚彻会医术这件事并不意外,前世时他就曾经救过她许多次,但关于他是否救过玉歌儿,实在是很模糊了。
余贺与秦椒说了几句,想起还需得将姜娉先劝回再说,便道,“表小姐,厨房油腻,不适合您待着。不如,请表小姐移步至静桐轩,那儿备了表小姐喜欢的雪花酥,和麦香牛乳茶。”
姜娉一听麦香牛乳茶和雪花酥,心上有些动摇。然则,当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和腰子时,又道,“不行,我怎么能为了一口吃的,就撇下它们!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我对阿彻的心意啊!”
余贺蹙了蹙眉,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劝她走,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秦椒则柔声哄道,“表小姐的心意,三公子定早就体会到了。眼下,正是要预备晚膳的时候,如果表小姐能移步,将厨房让给奴婢,奴婢就能在晚膳中添一道辣子鸡……”
“辣子鸡?!”姜娉惊呼,这可是她的最爱之一啊。
“嗯,表小姐也知道的,这做吃食也是耗时得狠呐,若是时间充足,奴婢还能再做一份番茄牛腩,香煎豆腐,或者是蒜香排骨?”秦椒故作自语之状。
而姜娉却听得一清二楚,这秦椒是在诱惑她啊!这几道菜都是她素日里最喜欢的,不,不能妥协!
“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时间不够了,那就只能……”
“别说了,我走!”姜娉到底是拗不过秦椒的,只因姜娉曾吃过秦椒做的菜,知道她的厨艺绝佳!既有大饱口福的机会,那就该好好把握。至于,对蔚彻的谢意,反正是自己的表弟,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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