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罗彦崇总是很感慨,跟木瑶说,时间太过残忍,它不息不停,从不顾及人们的想法,就自顾自结束人生的每一段旅程。
木瑶以前没什么想法,倒是现在,看着已经长这么大的木斯年,有了几分感慨。
不是认为时间冷酷,而是觉得它有几分宽容。
人们总是踌躇不前,想着等一等,再看看,总想做个最好的决定。
木瑶其实一直都没想好该怎么和木斯年说她煊赫的父族,也不知道木斯年会怎么想。
她知道她的女儿不嫌贫爱富,但青春期的孩子如果能拥有一些物质,对于她的成长也会有一定帮助。
可是,木瑶依然很犹豫,幸好,时间宽容,它温和地把她推向必须要面对的那一刻。
没有很忐忑,也不意外木斯年做出的选择。
木瑶听到木斯年决定回罗家的时候,只是点点头,很干脆地启动车子,带她去。
接下来的路程,大多时间木瑶都在安静地开车。
直到,在一处收费站,木瑶在等待前面的人交路费的时候,问木斯年。
“和我说说那女孩吧。”
木斯年抬头看向前面的木瑶,顿了顿,说。
“她的爸爸妈妈都不管她和她姐姐,平时都是她照顾她姐姐。”
“嗯,我知道。我认识方博。”
当年那个爱跟在华贺身边赔笑脸的人在脑子里淡淡闪过。
木斯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先前木瑶要她做选择的时候,她就感觉木瑶知道很多她不清楚的事儿。
“妈妈,你知道方晴雨她姐姐到底怎么了吗,到底是谁在后面做了这些事?”
前面的车子缴费成功,木瑶向前开去,从零钱盒拿了钱递给收费的女士。
女士微笑,祝她们一路顺风。
“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木瑶看了眼表。
这块表是当时罗彦崇送她的,快二十年了,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木斯年听闻,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
赵凤起了大早,包了饺子,煮了一大锅,给家里的三个小朋友吃。
三人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白雾缭绕,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很勾人。
莫小鱼吃得狼吞虎咽,他昨天痛哭了一晚,早饿了。
赵凤看着他们吃饺子的样子,眼尾现出温柔的纹路。
六点半,四人都出发了。
赵凤骑着她那小电驴,慢悠悠地远去。
七点半,三人到了学校。
在早自习之前,李华把三人喊走了。
陈西西左看看——同桌不在。
陈西西左后看看——张胡宇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叫走了。
陈西西转过身看看——向来热爱学习的学委也心不在焉。
陈西西歪了歪脑袋。
“喂,孙朗,你怎么了?”
孙朗看了看陈西西,淡淡笑了笑,摇头,说没事。
陈西西眼珠子一转。
“你跟方晴雨表白失败了?”
孙朗一惊。
“你说什么?”
陈西西喝了口豆浆,眯起眼睛,凑近孙朗。
“没想到你胆子还蛮大的,还真敢跟方晴雨表白。”
她歪头看看还空着的位子,咽下那口豆浆。
“像这种大美女,成绩还这么好,人家早跟知识结婚了,哪能和你在一块儿啊。”
孙朗:……
敢情你难得主动找我讲话就是为了刺伤我啊。
陈西西说完就转过身去了。
过了会儿,孙朗戳了戳她,却把她吓得一抖。
女孩转过身,没好气地问孙朗要干什么。
孙朗一脸莫名其妙,直到他看见陈西西英语书里赫然夹着一本特别小的小说。
“你觉得木斯年和方晴雨关系怎么样?”
孙朗低声问陈西西。
陈西西皱眉,扬着下巴,想了会儿,说。
“表面上时好时坏,实际上挺好的,不,是特别特别好。”
“咋了,你想说啥?”
孙朗顿了顿,说没啥。
“有病。”
陈西西瞪了他一眼,再转回去。
这头,李华狠狠批了三人一顿。
“张胡宇又是你带头的是吧,你们三都交篇检讨,你俩一人三千字,张胡宇一人五千,明天给我。”
三人都低眉顺眼,尤其是张胡宇。
李华叹了口气,似是很疲惫。
“你们还小,很多事对于大人都很棘手,你们先学习,不要因为这些本来应该是我们处理的事,耽误你们学习的时间。”
“只有你们学好了,你们才能做到很多你们现在做不了的事儿,知道吗?”
方晴雨又是踩点到了学校,到了后就开始学习。
早读课下课,方晴雨意外地没听见旁边的人拆开零食开始和前桌聊天的声音。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李潇潇竟然没睡着。
这些反常,让方晴雨忍不住看了李潇潇一眼。
直到中午放学,李潇潇闷声喊住方晴雨。
问她。
“仙女,是不是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处境啊。”
方晴雨想了想,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仙女。”
李潇潇依然有些垂头丧气,开始收拾书包。
方晴雨有些疑惑于李潇潇心态的转变。
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李潇潇狠狠摇了摇头,说没事的,就一点儿小事,她自己能想清楚。
方晴雨点点头,走了。
……
秦雨今天把课翘了,跑到海城中心去看了演唱会。
当演唱会结束,她脑子里还响着旋律时,忽然见一个熟悉的人。
——木斯年?
她该在这儿吗?
——是我眼花了吗?
在秦雨怀疑自己的时候,木斯年的身影就消失了。
……
看着面前这位泪光涟涟的温柔妇人,木斯年显然有些窘迫和尴尬。
木瑶就坐在她旁边,简单地和妇人说了情况,还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把它递给妇人。
“这些可以证明这孩子的身份。”
妇人擦了擦眼泪,柔声说不用的。
“她和彦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完,她又摸了摸木斯年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开心又难过。
“斯年,饿不饿呀,这点应该快开饭了,我们下去吧。”
妇人的手很柔软,牵着木斯年,引她下去。
木斯年看了眼木瑶。
木瑶也起身,跟着一块儿下楼。
吃饭的人倒是不少,有十来个。
其中有一位看着上了年纪男子坐在了主位,木斯年知道他是罗家现在的家主,罗敛进,也是她生理意义上的爷爷。
妇人拉着木斯年坐下,木瑶坐在木斯年的另一边。
等妇人坐下了,其他人才陆陆续续都坐下。
“是想让这孩子认回来吗?”
罗敛进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木瑶眼睛透亮清澈,说。
“看孩子自己的想法。”
妇人忙说。
“认回来,当然要认回来,小崇在外面就算了,这孩子肯定要认回来的呀。”
罗敛进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妻子。
妇人瞪了他一眼。
“别拿孩子来当你生意场的筹码,不管怎样都得认回来,都是我的小孩。”
木斯年对上了罗敛进的视线。
她确实有几分无措的羞赧在里面,但她还是想尽量表现出坦然。
罗敛进作罢了这个话题。
吃完了一顿还算和谐的饭。
吃饭的时候,木斯年被妇人温温柔柔地介绍给家人。
一个看着很有艺术家气质的温雅男子是罗彦霖。
他的妻子也格外有艺术家气息,穿着宽大的橘色短袖,外面套了一件格子马甲,裤子是灰绿色的灯笼裤,脚上踏一双大头的涂鸦板鞋,头上原本戴了顶南瓜帽,在丈夫好说歹说的劝说下,才肯摘下。
“我叫余乐乐,不要叫我伯母,叫我名字就行。”
余乐乐冲木斯年眨眨眼,笑道。
她和罗彦霖没有孩子,对木斯年也算很和善。
一个看着很和善的男人,戴着个黑框眼镜,是罗敛进哥哥的孩子,自小失去了父母就被养在罗家,叫罗彦博。
他结婚了,妻子是个温温柔柔的漂亮女人,叫林婉晴。
两人有三个孩子,都是男孩,最大的已经上大学了,中间的高三,最小的比木斯年小一岁。
桌上留有一个空位,是给已逝的罗彦斌留的,他的妻子神情冰冷,表情淡淡,名字叫盛览。
她和罗彦斌有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和木斯年同岁,叫罗佑宁。
和妈妈不同,罗佑宁显然对木瑶和木斯年很是好奇,并且对木斯年很友善。
妇人的名字木斯年也在吃饭间得知。
很好听。
姓苏,叫苏叶蓁。
那晚,木斯年和罗佑宁睡一间的。
“嘿,我都知道呢,奶奶怕你一个人不舒服,就让我来陪你。”
“你叫木斯年吗,这个名字真好听,不像我,名字土土的。”
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大眼睛里忽闪忽闪。
“家里人都挺好的——除了罗大伯他们家……”
罗佑宁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木斯年翻了个身,背对着罗佑宁,看着落地窗外隐隐约约的灯光,一直被忽略的空茫袭来。
好想抓住什么,尽力去抓住什么,但真的抓住了吗?
真的能帮上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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