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我的

黄警官帮他处理好了父母的后事,连亲戚都没有,连葬礼也没办。

只是在郊区的墓园里买了块坟。

那日黄警官嘱咐节哀顺变后就离开了。

宣乐年独自一人坐在坟前,没有掉眼泪,只是痴痴地看着碑上贴着的两张照片,手在名字处来回抚摸。

静默良久,小声的开口:“爸,妈。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们的。你们也记得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还想吃妈妈做的青椒炒肉,再也没机会吃到了……好可惜。”

语速不自觉放慢了。

“我…真的好害怕。我每天回到家只能面对着黑暗,再也没有人开灯着等我吃饭了……”

“就不能再…多陪陪我吗…”

情绪接近崩溃。他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眼泪,“我不能哭,哭了又要被妈妈说小哭包。”可是,无济于事,身体开始剧烈发抖,伴随着大力呼气而抽搐。

后来,还未成年的宣乐年只能被送进福利院,与跟他一样没有家人的孩子生活。

在这里,“家人”二字成了一种默认的禁忌,只有被选中的孩子才可以逃离束缚。

他开始封闭自己,只在学校和福利院两点一线,不与人交流,有了抑郁倾向,时常用力的拧自己的肉,留下青紫的淤青。

没得到缓解,日发严重,演变成用小刀划自己的手臂内侧,以此用身体的痛楚来舒缓心中的酸痛。

黄警官再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了手上密密麻麻的疤痕,他轻轻握住宣乐年的手说道:“你知道你父母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太久没听到父母两字,他怔住。

黄警官说:“他们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要你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不要太伤心他们的离开,人早晚都会离开。”

“你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别再做傻事了,只有将之后的人生过好才是他们在天上最想看到的。”

是啊,人与人之间总有一天会面临分别,天长地久一词只存于人们的幻想。

死去的人早已成了过去,但活着的人还可以憧憬着无限的未来。

宣乐年相信了。

自那日起,那番话给了他剥离新生的力量,支撑着他走向新生活的这段路。

宣乐年将这两天的实验数据和磁场反应情况拷贝了一份发给何叶的信箱。

对面很快回复到: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宣乐年:嗯。

何叶:但还是得等到使用时效结束才可以算完成实验。

宣乐年:对。

宣乐年补充:现在无法确认什么时候失效。

何叶:我到时候在粤城这边的后台链接一下你的数据台,帮你实时观测数据跳动。可能会有几秒的延迟,但大差不差,我后期看看能不能缩短。

宣乐年:行。

何叶早就习惯他惜字如金,可以说工作上的会回复较为勤快,平时发日常联系才是真的极品单字大合集。

宣乐年思绪回笼。

戴上手套将二次过染的布取出,再次等待颜色氧化。

他略过玻璃窗,绕路走到穆时康后侧边。

穆时康见那个位置的人不见了,有点慌张的冒头寻找。

下一秒,“你是在画我吗?”宣乐年突然出声。

穆时康心一慌,差点手抖将本子扔出去。

“你从哪冒出来了?”穆时康合上本子往口袋里塞,“没有,没有画你。只是脑子突然想到了就记录下来了。”

“哦…是这样吗?”宣乐年凑到穆时康跟前,眉眼弯弯,“还以为这么有幸能当穆画家的灵感缪斯呢。”语气带有遗憾。

实则,宣乐年早就看到本子上怡然是在画他刚刚取布的画面。

只是想看看穆时康怎么为自己狡辩。

穆时康说:“没…没有啊…真的只是随手一画。”

灵感缪斯吗?

或许是吧。

但穆时康脸皮子薄,绝对不会承认的。

“哦…但我挺想让你为我画一张。”宣乐年又抛向一句,眼神真诚的望着他,“如果要付钱的话,像你这种画家一般定价多少?”

穆时康立马说:“不收钱!”

又补充:“给你画,不收钱。”他认真的回视,“你做饭给我吃,还教我做扎染。算给你的…回报。”

宣乐年没想到这种理由,欣然接受,“行啊。”

“来,跟我去搬几个桶装清水。”宣乐年率先一步走,穆时康紧随其后。

两人从后院取了几个大木桶接了满满的清水。

宣乐年说:“把那些扎染放到水里过滤,颜色没有明显变化就可以拆开,清洗阴干。”

话闭,走向后院正对着的门,拿钥匙开锁。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放置了很多高低不一的木架子,这里阴凉,正好适合放扎染布。

穆时康照着他的话,一步步操作着,动作说不上快,但也算得上干脆,过滤那步就要有很大的耐心和观察力。

完美的扎染色通常都需要制作人一心一意和独特的颜色审美。

过淡,可能是清雅;过浓,可能是招艳。

完全取决于个人。

宣乐年分给穆时康的份量并不多,只是让他来体验一下。

毕竟这也是要给客人的,总不能出差错。

穆时康将自己清洗好的第一块布展开,提在胸前,兴致高昂的说:“宣乐年,你快看!怎么样这个颜色。”

染布摊开中间有着一朵硕大向四周延伸的太阳花。

太阳花,沉默的爱、忠诚和仰慕。

顾客很会挑选,选择这一款意义独特,又不俗气的图案。

宣乐年屈眉,佯装不耐烦:“不太好,有点淡了。”

“啊……真的吗?那我再试试。”穆时康真被唬到,垂着头语气低落。

宣乐年笑语:“没有,其实做的很好,你可以放进去了。”

穆时康眼睛一亮:“好勒!”边往房间走,“我就说怎么可能会过淡呢,你耍我。”挑了最里边的夹子挂上。

穆时康认真观察过那些成品的颜色,凭借着眼睛对色彩的灵敏度,以及多年的调色经验,他可以熟练把握颜色的深浅。

两人做完收尾工作,天空早已布满雾黑色。

宣乐年与老师傅交代好进度后,便携着穆时康去往小镇。

夜晚的古城别是一番风味,暖黄色的灯光越过窗户斜照在被时间打磨过的石板路上,窗台的植物倒影在地上,光影交错。

这个季节其实也有不少游客来这,一路上混杂着当地方言的吆喝声还有普通话对各处的讨论。

路上有点拥挤,来往的行人使穆时康与宣乐年仅有一指之隔。

即使街道上充斥着鱼龙混杂的气味,但宣乐年身上的香味却可以让穆时康瞬间定位。

并不是浓烈庸俗的香水。

像是清晨取了一杯甘甜的露水,往里面加入一小簇绿茶茶叶和柠檬叶,短暂地泡了一会,端起来细细品闻,嗅到一种将茶香和果香融合完美的味道。

穆时康对宣乐年的品味评价很高,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一些较为明显留香持久的香水,却完全忽略了自己更适合什么。

宣乐年专心做事的时候便有干净、高雅的气质,与他身上这个内敛但不俗的气味相得益彰。

穆时康说:“去哪?”

走的已经有些许距离了,本来就忙了一天现在正饭都没吃。

宣乐年说:“借台车。”

“我们不是有台车吗?”

“那台车你不是坐着害怕,而且后座不太宽敞,我换一台。”宣乐年回想起他坐在车上局促又别扭的坐姿。

穆时康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心细。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他的需求,他甚至连想吃的菜都没尝试过。

对朋友们说的最多是都行、看你。因为他连自己喜欢什么都没有真正的发现过

久而久之,要求没得到回应,他就不再开口,还可以减少别人的负担。

穆时康久久没应声,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原因麻烦到宣乐年了。

宣乐年以为自己说的太过直白,伤到他的自尊心,他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说法:“不只是你,之前也有人说过我的车太危险了。”

穆时康微低头,“这样啊,那你还挺关注别人的。”

路前有三条分叉口,宣乐年拐去最左边的小道,随口回复到:“没有,刚好是你我就换了。”

穿过一道仅有少些人的小巷,来到一处主人家自个划分的停车场。

宣乐年从口袋掏出一小串钥匙,眼神左顾右盼,“你也帮我看看有没有一辆灰色的凯迪拉克小轿车。”

车场里的车都是大差不差的黑白灰,偶尔穿插着一些较为特别的亮色,但里边的灯仅能照量一小片地,大部分车都处于黑暗中,走近些才可以看清。

但还好车场没有太大,仅仅一片地,换作地下停车场那耗费的时间就要多得多。

晚上的天气有点冻,说话都可以冒出白气,宣乐年不太抗冷,只好双手怀臂裹紧自己。

穆时康发觉,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你穿我这个吧。”

穆狗此刻:[猫爪][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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