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摇晃行驶在山路上,陆商透过起伏的车帘看到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心里忽而疑惑,拉开帘子对阿鲁道:“这貌似不时我们来时的路吧?”
阿鲁解释:“回君上,不是,我们来时的那条玉城河现在正在解冻,不能再走了,中军将就带领队伍走的山路。”
“这样啊,”陆商点点头,回忆起系统给他的滇国地图,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条路,是不是经过大颜,黑节,天泽三大部落的聚集地?”
阿鲁有些意外君上竟然记得这么清楚:“正是。”
陆商笑容收起,放下车帘打开系统额外奖励的滇国地图,虽然很简陋,但对于现在的水平来说已经很详细了。
他果然没记错,他刚才念出的几个部落赫然就在地图上标记着,陆商心里一咯噔。
这几个野蛮部落说好听点是部落,可所有大国都将他们视为顽固不化的野人,不好管束。
生活习惯,民族信仰有冲突,只有最初建立滇国的国主因曾经也是某大部落转化而成被天子承认,愿意接纳他们。
在这里他们有庶民人权,去其他国家,他们就会被视为奴隶。
所以滇国的百姓鱼龙混杂,小部落之间也会起战争,历代国主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老老实实纳税,不造成太大的损失他们是不会管的。
这种怪异的管理方式让滇国人大多数依旧保留原始习性,对国家没有归属感。
不然也不会在楚兵攻打时给点好处就主动开大门。
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交钱在滇国获得一个身为公民身份,实际做主的还是他们部落里的族长和祭司。
越靠近主城的部落群越认可国君身份,相反,偏僻的地方部落怕是连现在的国君换人了都不知道。
陆商对此很头疼,野蛮部落慕强心是很重的,经此一战,很多小部落都有迁徙楚国的想法。
滇国窝囊,太好欺负,年年又加重税还吃不饱,还不如去大国当奴隶还能吃饱。
从前他们有骨气,但看着族人被冻死饿死后,在滇国看不到希望,求生的本能压制了他们所有的骄傲。
虽然动心的都是小部落,但积少成多也是一大笔损失,而陆商的任务就是阻止人口流失。
所指的便是他们这些不受重视的小部落。
出发前,陆商向楚闫求的一道命令是,不接纳任何滇国人迁入,自降为奴也不许收。
但此招不过是杯水车薪,除了楚国,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燕国。
燕国君好宣扬自己仁善的名声,优待奴隶和俘虏,这很难不让那些部落动心。
看着地图上分散的大小圆圈,陆商有种下乡开庭调解的错觉...
“君上,膳食已备好,可移步营帐。”
阿鲁见君上愁眉苦脸盯着广袤无垠的旷野看了许久,踌躇半晌才敢打扰。
“嗯。”陆商将陷入泥泞雪水的脚从地里拔出来,从楚宫带出来的新靴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幽幽叹口气,“本君真不是享福的命。”
这话说的,阿鲁不知道该怎么接,梗着脖子道:“君上贵体,合该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
陆商深深看他一眼:“小伙子你很棒,很有前途!”
只有在自己人面前他才真正感觉自己是个一国之君。
受君上夸奖,阿鲁木讷的脸上松出几分激动,还想多说两句,却见君上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几个人问道,
“那个,是不是雾?”
远处雪地上几个衣衫破烂,脏兮兮蓬头垢面的奴隶似在争执什么,地上是被踩烂的草篮子。
其中那个像雾的奴隶抱着手臂,怀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一直低着头想跑,猝不及防便被身后之人乌漆嘛黑的脚丫子踹倒在地。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陆商:“快去拦下,看看怎么回事儿。”
“是!”
阿鲁带着几个士卒快步上前制止,直接将动手的那几人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肆,驾前动手,不想活了!”
几个奴隶吓得瑟瑟发抖,陆商抬手示意压着雾的那个士兵松开。
“雾,发生了何事?”
雾抬头看着他,似乎很意外自己被注意到。
见他对这个奴隶态度温和,其他奴隶又惊又恐,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他不是雾!”
“放肆,轮到你说话了?”阿鲁脸色一冷,士卒很识眼色毫不收敛力气给了此人一拳。
直接把人打的翻白眼,蜷缩成一团,连连求饶。
陆商看不下去,皱着眉阻止:“算了,教训一下就好,别闹出人命。”
阿鲁觉得此人冒犯圣上,便是杀了也是应该的,一个奴隶的命算不得人命。
但见君上认真,只好作罢。
“还不谢恩?”
那奴隶激动的整个人抖成筛子:“谢君上不杀,不杀之恩。”
陆商实在看不惯这种场面,僵着脸问他:“你刚才说他不是雾?”
他怎么看这张脸就是之前救他的那个奴隶,眼中露出不解。
不等那奴隶开口,那个酷似雾的奴隶率先说话。
“我不是,雾是我弟弟,我叫昼。”
“双胞胎?”
陆商有些惊讶,仔细观察此人的身形面貌,还真感觉跟雾有些不太一样。
雾的眼神像个不服管教的小狼崽子,昼却截然相反,成熟稳重,不直视陆商,看似卑微实际有些小聪明。
“君上,双生为不详之兆,小心沾染晦气。”阿鲁谨慎挡在昼身前,以防对方冒犯。
被说是不详,昼没什么反应,这种话他从小听到大已经习惯了,自觉低下头,任由碎发遮住面容。
“正常来说,生下双生子其中一个会被献给兽神以求原谅,你们部落胆子还真大。”
阿鲁的讽刺正是其他人所想,原本对于奴隶他们不过是无视,像对待畜生一般。
但听到双生子的身份后,士卒们看昼的眼神里就升起浓浓的厌恶,排斥。
陆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在他的世界双胞胎可是很正常很欢喜的,毕竟概率不大。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代双生子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看地位,连奴隶都不如。
“所以,你们刚才就是因为这个在欺负他?”陆商感觉自己有点悟了。
那些被控制起来的奴隶不敢说话,被阿鲁呵斥才敢回答。
“奴,奴先发现的食物,被他偷取,我们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他恶狠狠的眼睛盯着昼,双生子的身份肯定会让君上厌恶,他的底气便多了些。
“你撒谎,这食物是我先发现的,我抓住的。”听他颠倒黑白,昼难得起了怒火。
见陆商好奇,阿鲁直接伸手从昼的怀里摸索一番掏出被他藏起来的东西。
是只已经断气瘦骨嶙峋的乌鸦,头都被砸烂了,羽毛上满是血迹和泥水。
阿鲁皱着眉将乌鸦尸体扔在地上,“此等腌臜之物也值得争抢。”
陆商也被这乌鸦的惨样恶心到了,一路上不乏有被冻死的动物尸体被扒拉出来,被野兽啃食的不成样子。
腐肉吸引了不少乌鸦在上面盘旋,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种东西还有人吃。
不惜为此大打出手。
“乌鸦食腐肉为生,肉质酸臭吃了容易得病。”陆商好心提醒。
但昼却自嘲道:“君上自然吃不得这些东西,但奴不吃就会死。”
“本君记得奴隶也是有一日两餐的吧。”
陆商看向阿鲁,滇王宫里便是穷也不过是餐食标准降了些,但不至于不给饭吃,不然奴隶怎么干活。
阿鲁点头:“是的君上,奴隶有一日两餐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什么不吃就会死,不过是奴隶贪婪的借口。”
昼:“奴没说谎!君上是给我们发了两餐,可那饭里根本没几粒米,前段日子君上去了楚王宫,大人们直接取消了两餐,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我们只能自己找食物。”
“有这样的事?”陆商脸色沉了下来。
阿鲁:“君上勿气,这都是奴隶的一面之词。”
“奴不敢妄言,是真是假君上可以派人去查。”
昼的话惹得阿鲁侧目,想开口训斥他多嘴却被陆商打断。
“他说的不错,阿鲁,此事便交给你来办,本君倒想知道谁这么大胆子胡作非为。”
哈巫族一事本就让陆商替原主背了黑锅,正想法子弥补呢,却有人拖他后腿。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桀骜不驯的野蛮民族。
阿鲁:“是。”
昼诧异的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很快,在陆商午膳刚用完的时候阿鲁便查清楚了事情的原有。
原来是之前的宫厨总管因为雾挨了罚,心生怨恨牵连了跟随的所有哈巫族奴隶,趁陆商等人把心思全放在楚国时,私自惩罚他们。
奴隶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头畜生重要,所以这一路就算有人发现宫厨的所作作为也都视若无睹。
更不会有人觉得君上会在意这种事情,所以在刻意的放纵下愈演愈烈,导致为了口吃的奴隶间大打出手被陆商撞见。
“那宫厨知道错了,请求见君上一面。”阿鲁说。
陆商有些生气,但也知道为了几个奴隶惩罚所有知情人是不现实的。
“见本君难道还指望本君能饶恕他吗?在本君的队伍耍这么大威风,既然如此,便将他也贬为奴隶,取消他的餐食。”
虽然阿鲁觉得奴隶的死活并不值得君上如此在意,但那宫厨惹的君上这般生气,这点惩罚属实太轻。
“奴遵令。”
陆商想了想道:“本君这一路用到奴隶的地方颇多,吩咐下去,善待这些奴隶,不得擅自用私刑。”
对奴隶非打既骂已经是普遍常态,想改变只能一步步来。
陆商忽然想起之前看地图的时候有一个地标正是哈巫族旧地,位置距离他现在不远,正好顺路。
当初原主派人过来时哈巫族是当地好几个部落的领头者,求情人不少。
虽然当时的事情没有牵连其他小部落,但难免会让他们不满国君的统治。
陆商要阻止人口流失,这些人口自然也是包含在内的。
“一会儿出发后,从滑石涧走。”他的“法庭调解”第一站确定下来。
阿鲁:“是。”
短暂休息了几个时辰后,队伍启程,只是方向有些许偏移,其他人只以为君上突发奇想逛逛。
只有哈巫族的人慢慢发现,这条路越走越熟悉,不正是前往他们族地的路吗?
昼跟雾对视一眼,对方眼中皆是惊疑。
想到族地留下的东西,二人心中犹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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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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