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的脸在跟前凑得很近，修长细腻的手指他的脸上细细抹去眼泪，时景闻见那股淡雅的花香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有些尴尬地伸手捉住了青棠的手腕，哑着嗓子道：“我没事。”
青棠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不出情绪，“想起什么了？”
时景脱力一般朝后倚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平复心情，“头痛，没睡好。”
“这般严重，都掉眼泪了。”青棠还是看着他，语气平平淡淡的，“早些休息，今夜会睡得很好。”
时景已经习惯了他这些毫无逻辑的话，随意哦了一声，说：“浴室的东西随便用，你身上的衣服能不能换？”他这么一身复古的穿搭，不知道愿不愿意换下来，毕竟人这么神神叨叨的。
青棠思考了一下，很快点点头，“可以，但是我回去的时候要穿走。”
时景沉默了一下，问：“回哪？想起你家在哪了？”
青棠知道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明身份，遂含糊道：“就是，回去。”
“又回你的深山老林？”时景随口猜测道。
青棠倒是很自然地点点头，很快又摇头：“不对，你们人类都能走到那，不是深山。”
时景：“……”拜托，不要这么认真的讨论这种没头脑的话题好吗。
青棠仔细地看了看他微微泛红的眼睛，忽然凑上去，动作很轻地在他眼皮上吹了吹。
不明所以的时景缓慢睁开双眼：“？”
只见青棠趴在他肩上，离他极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从前的事，不必记起。不管能同你待多久，你都会一世安康。”
毕竟之后也不算什么愉快的经历，新生大概就是有这点好处。
明明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时景却感受到心脏又开始泛起那股酸酸涩涩的滋味，他感觉自己的眼泪似乎又要开始不受控了。
时景果断站了起来，脚步匆忙地往卧室走，嗓音干涩地丢下一句：“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
青棠表情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安静站直了一会儿才很浅淡地勾了下唇角，道：“还是，爱哭。”
爱哭的时景独自待了会儿，已经彻底平复了今天总是反复无常的情绪，拿着一套宽松舒适的睡衣出来了，“衣服可能大了点，不过穿着睡觉还成。”
青棠微微颔首，“嗯。”
时景沉默了一瞬，看着他局外人的轻松姿态颇为无奈：“过来洗澡，有浴缸你要用吗？”
“浴缸是什么？”
时景沉默了下，努力代入老古董的思维，迟疑道：“……可能是，你们说的浴桶？”
青棠跟在他身后溜达进浴室瞧了眼，颇为长见识，“会不会太亮了，你们人类不是很容易害羞吗？”
时景：“……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可是这样，我在外边会看得很清楚。”青棠一本正经，眼神没有丝毫调侃的意味，似乎是真觉得有些奇怪。
简直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时景又沉默了许久，默默拉上了浴室的门，“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把门关上。”又忽然想起了点什么，看着青棠问：“你不会还透视吧？”毕竟有读心术这种奇怪的东西，总不会还有更奇怪的吧？
青棠看着关好的磨砂玻璃门，手指在上边叩了叩，“你们的门……样式好看。”
时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这是什么好奇宝宝人设。他打开门伸手推青棠进去，“先洗漱，绿色的是洗发水，紫色的是沐浴露，识字吗？”
青棠不出他所料地摇摇头，语气淡漠：“没兴趣。”其实他是看得懂一些的，不然拿到时景身份证的时候也不会念。毕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树妖了，他的学习能力是很强悍，只是大多时候都懒得。
总之就是对识字没兴趣，轻易读懂了他的意思的时景微微扬了下眉梢，“今天就淋澡算了，大病初愈就别泡澡了。”
虽然时景原本的打算是不用浴缸了，但是世事难料——
基本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青棠实在是很难适应现代社会，花洒不会用也控制不好温度，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打坏了浴室的照明灯。
时景对着这黑暗的浴室和浑身**的青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终于开口了：“在干嘛？什么仇什么怨要打坏这个灯？你没受伤吧？”
青棠理了理因为淋湿后黏在脸颊上的长发，一脸无辜地和他对视着：“水，有些烫。手滑了。”
关于谁家的普通人手滑然后就顺手消灭头顶的灯光这件事，时景不愿深究，拿了旁边架子上的浴巾搭在他身上。自己又默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开始给浴缸放水。
罢了，自己造的孽挖的坑，自己跪着用手也要填上。
时景坐在浴缸旁边的小板凳上等着放了满浴缸温度适宜的水，把手机支在洗手池上照明，招手示意青棠过来，“衣服脱了，进来泡会儿。”
他发现自己最近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对着这捡来的小黑户似乎是格外的有耐心，连碰到这些闹心事也不觉得多不耐烦，只是很有无可奈何之感。
青棠似乎是很怕冷的，哆哆嗦嗦的褪了衣服坐进了浴缸里，如墨的长发在水面漂浮着，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
灯光昏暗，依旧能看清青棠形状漂亮的锁骨和单薄的肩膀，确实很清瘦。时景很快压下所有念头，扔了个干净的毛巾在他怀里，简明道：“盖着。”
“嗯？干什么？”在温热的水里泡着感觉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青棠反应迟钝了许多的。不明所以地微微扬起尾音，望着他的眼睛闪着光。
真傻还是装傻，难道让个陌生男人给他洗澡也不会觉得丝毫的不自在？失忆了都这样的吗？时景忍不住蹙了下眉，简直无言以对。
时景住的是两室一厅的公寓，不过布局都很宽松，每个房间面积都不算狭窄，连安装了浴缸的浴室都很宽敞。
他坐在浴缸边的板凳上，动作缓慢地用水杯舀着水从青棠头顶浇下，“头，往后仰。”
青棠努力朝后仰着，从那流畅漂亮的脖子线条上可以清晰看见喉间偶尔滚动的喉结，这个动作他做起来似乎是很不舒服。
时景只迟疑了一秒钟，果断空出一只手搭在他脖子后边，托着人的肩膀往后靠了些抵在浴缸的边缘，“往后坐点。”
青棠乖顺地跟着他的力度往后退了些，舒舒服服地半靠在浴缸上，十分煞风景道：“困了。”
在持续工作的时景：“……别睡。”
青棠哦了一声，睁开眼睛看他：“我好像很久没这样洗过头发了。”
时景嗯了一声，挤了点洗发水在手心揉开，摸在他顺滑黑亮的头发上，“看不出来，很干净。”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青棠不禁轻笑了声，说：“同你们人类不太一样，我们不需要这般麻烦地打理自己。”
时景揉搓着他的头发，很不想开口，那我现在是在干嘛。
“我如果不听你的，不沐浴的话，你好像不愿意让我睡在这。”青棠听见他心里的话，语气温吞地解释着。
时景没吭声，依旧沉默着给他洗头发，虽然他一直蹙着眉有些不耐烦的模样，动作却一直很轻也很细致。给这么长的黑发冲干净后，想了想又涂了点发膜再冲洗了一遍，最后拿了个毛巾卷着包起来艰难盘住了。
后脑勺有点沉，青棠转过头去他，“你的短发是图便利吗？”时景的头发是很短的板寸，是很考验也很突出五官的发型，对于他这种浓颜系的长相来说，显得五官格外优越。但也看上去过去锋利，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很凶。
青棠的眼睛是少见的纯黑色，在昏暗中看上去是湿漉漉亮晶晶的，安静地望着你的时候很动人心弦。
时景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正常了，哎，明天和他一块去医院挂号吧。
“算是，习惯在夏天到来之前剪短发。”时景的手搭在浴缸边缘，试了试水温，水温还算合适。
“剩下的，自己洗洗，然后去那边冲一下，用这个毛巾擦干。”时景说完，指了下旁边挂钩上的毛巾，“睡衣在这个筐里。”
青棠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那个水，能现在调吗？”
时景想起他不会调水温的事，反正刚才自己身上因为给他洗头发已经湿得差不多了，索性走过去打开花洒调着合适的水温。
他家的浴室设计比较随意，因为浴缸的原因干湿分离做得不太好，旁边隔出一块的淋浴房还单独做个小玻璃门。他平时都懒得用浴缸，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干湿分离了。
今天算是个例外，毕竟伺候祖宗呢。
等他看着水温差不多，水也没关留着他待会儿用，转身准备出去了。
然后迎面撞上了赤条条站在背后的青棠，他下意识往后退开了半步，整个人被兜头淋下来热水浇得湿透。青棠似乎是随手带动了玻璃门，狭小的空间水汽弥漫，让人觉得有些胸闷。
时景：“……”
青棠倒是表情平淡地往他跟前走，语气淡淡的：“当人类还是太麻烦了。”
时景深呼吸了一下，往旁边让给他热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还是回去当你的野人吧。”
“你眼睛不舒服吗？”青棠姿态十分坦然地淋着热水，因为氤氲的水汽，眼尾泛着点淡红。
时景已经放弃跟这个‘非我族类’正常沟通了，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道：“水汽太重，快点洗。”
“我是不是应该也帮你洗？毕竟你都帮我洗头发了。”青棠忽然开口道。
时景：“……”
等青棠真的作势要帮他脱衣服洗澡的时候，时景瞳简直孔地震了，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不用了，不客气。”
然后意外听见青棠轻笑了一声，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眼皮上轻抚了下，“眼睛都湿了。”说完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脚步温吞地转身出去了。
身后响起轻微的关门声，长久没动作的时景无声地叹息了下，穿着湿透的黑色T恤站在热水下淋了一会儿。青筋明显的手撑在瓷砖上许久，随手拨了下龙头。
玻璃上的雾气慢慢消失，燥热的空气很快冷却了下来，冷水落在地板上，淅淅沥沥响着。
作者白（无奈摊手）：摊牌了，其实是某人见色起意来着。
努力保持冷脸的酷哥：我拒绝这个说法(；一_一)
滤镜十八层厚的青棠：哎，他真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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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眼睛都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