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苏上面铺了满满一层芒果肉,盒子一打开,香味顿时四散开来,秦彦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然而,没有勺子。
他翻了翻纸袋,别说勺子了,连个一次性手套都没有。
肚子咕噜作响,秦彦竹有些尴尬,幸好车里只有他自己。
他暗自腹诽,包装盒和包装袋都设计得这么好看,是把成本都砸到这些地方了吗?
秦彦竹饿极生怨,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盯着提拉米苏,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软软黏黏,很粘手。
放入嘴里吸吮,甜甜的,真好吃!
他没有不爱吃甜食,只是当时气卢辛宁三番两次撒谎,故意让她难堪的。
他搜肠刮肚,终于想起网上吃冰淇淋的小窍门——将一张干净的折叠成一个三角形,将其中两个角折叠起来互相勾住,就能做出一个简易版的纸勺子。
那么,问题来了。
车里的纸巾刚好用完,上哪找纸?他左顾右盼,看中了眼前这个粉色纸袋。
秦彦竹把芒果味的提拉米苏重新盖上放到一边,再把纸袋清空放在腿上铺平,准备将其撕成三角形。
却看到纸带上印着一辆插着旗帜的小电驴,小电驴前有个俏皮可爱的漫画少女,少女身穿绿上衣背带裤,乌黑的发辫垂在身前,笑容满面地站在桌子前。
等等……
这画的是卢辛宁自己吧?
秦彦竹仔细打量,除了发型不是丸子头,其它和卢辛宁今天的装扮一模一样。
她的脸正好位于纸袋正中央,秦彦竹不管怎么撕,都不可避免地会将那张明媚的笑容撕成两半。
那笑容极具感染力,他一时有些下不了手毁掉它。纠结片刻后,他将目光转向装提拉米苏的纸盒。
纸盒似乎也是专门设计的。
两个穿着白色裙子的Q版少女依偎在一起,看着白茫茫一片的百合花,露出幸福的笑容。
等会儿!
百合花?
白裙子?
那分明就是婚纱!
这个主题是Lesbian……
秦彦竹想起卢辛宁大声说【其实我喜欢的是女人】时的表情,羞涩中带着坦然,似乎和这幅漫画上的两位少女一模一样。
秦彦竹嘴角抽了抽。
她不会真的是蕾丝边吧?
五脏庙持续奏鸣,秦彦竹终于下定决心为五斗米折腰。
选择干啃。
他仔细打量四周,确认是在自己车上且无人看到后,才一把端起提拉米苏、把脸凑了过去。
如此粗野的吃法,他没有选择铺满芒果肉的那盒,而是选了椰奶口味的。
鼻尖和奶油亲密接触,上面还有火龙果的黑籽,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奶香伴着椰香,这款也很好吃!
“堵!堵!堵!”耳边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秦彦竹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
只见深灰色车窗外趴着一张恐怖的人脸,五官被压得扁平,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
什么东西!
秦彦竹吓得身体颤了一下,手上的提拉米苏差点飞出去,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了,只是他半个巴掌也因此沾上了黏糊糊的奶油。
他凝神细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后降下车窗,没好气道:“怎么了?你有事吗!”
男人三十多岁,穿了一身蓝灰色的防静电工作服,先给秦彦竹递了根烟,才凑过来说:“兄弟,不好意思打扰了,借个火!”
秦彦竹语气不冷不热,“我不抽烟,借不了火。”
说完就想升上窗。
男人连忙用胳膊挡住,那架势似乎连胳膊被夹都顾不上了,“哎,兄弟!兄弟!有话好好说!”
我都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说的?
秦彦竹只留了一条缝隙,看着男人沉默不语。
男人讪讪陪笑,指了指车内的提拉米苏,“那啥……是这样的,这不是堵车嘛,大家都饿了,我看你车上还有吃的,能不能分我一点?”
这年头还有人讨吃的?秦彦竹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男人扒着窗户不放,大有他不给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秦彦竹和他无声对峙。
只是配上鼻尖上的白色奶油,外加高举着的脏兮兮的右掌,威慑力瞬间大减。
男人:“我老婆孩子在车上,孩子才三岁,饿得一直哭闹,我没得办法,这才想着下车抽根烟的。你看能不能把你吃的那蛋糕卖我两份?”
男人以手作揖,状若哀求。
秦彦竹打量片刻,毫无破绽。
他重新降下车窗,终于松口:“可以。”
男人松了口气,立即高兴过来,“兄弟你等会儿,我现在就回去拿钱!”
他边说边往后车跑,很快拿了手机回来,还递给秦彦竹一盒湿巾。
男人见秦彦竹擦完手,满脸期待地搓搓大手,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女儿喜欢芒果味,能不能……”
这还挑上了?
还挑走他爱吃的芒果?
秦彦竹顿了一下,抬眼看他,想知道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男人一脸期待,眼巴巴地看着秦彦竹,见他看过来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秦彦竹嘴角抽了抽,视线在芒果味的盒子上停顿几秒,才递给男人。
男人伸手去接,秦彦竹有些不舍不想放手,两人博弈片刻,最终男人获胜。
男人继续说:“能不能再多卖我一盒?我老婆也饿得不行了……”
秦彦竹:“……”
最喜欢的芒果味都给了,再多给一盒也无所谓了。
于是,他又给男人递了一盒草莓味的。
男人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兄弟你是这个!”他比个了大拇指,“多少钱?你给个收款码,我扫你。”
秦彦竹面容冷峻,装作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不用钱,用你这盒湿巾抵了。”
“兄弟敞亮人!我也不占你便宜,我那车上别的不多,就湿巾多,等会儿我再给你送几包过来!”
男人很快就抱着湿巾回来,秦彦竹看着他把副驾堆得满满当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如给我送个勺子呢。
他绷着脸,面无表情,开始吃一口提拉米苏擦一次鼻尖,湿巾消耗得飞快。
但没关系,他现在有很多湿巾!
-
夜色渐沉,车流仍然一动不动。
不少人纷纷下车,伸伸懒腰跺跺脚,活动活动筋骨。
秦彦竹也不例外。
后车男人看到他,抱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玥玥,这个提拉米苏就是这位叔叔给你的,快谢谢叔叔。”
小女孩穿着蓬蓬裙,朝秦彦竹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
秦彦竹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不客气。”
又和男人客气道:“你女儿真乖。”
男人语气里半是自豪半是无奈,“现在看起来挺乖的,刚刚饿着的时候,闹得那叫一个凶。”
“对了,我叫罗玉斌,兄弟怎么称呼?”
“秦彦竹。”
“听说七水大桥塌了!两辆超载的大货车相撞,压塌的!”
七水大桥是一座颇有年代的桥梁,是槐阳镇通往槐市方向的必经之路。
以前没有这座桥的时候,从槐阳镇去市区要开两个小时车,有了这座桥后,只需要三十分钟。
天灾**,最是无情。
秦彦竹和男人随意聊了两句,又坐回车上打电话报平安。
铃声持续几秒,手机里传来秦伟业的声音,“彦竹?”
秦彦竹:“爸,七水大桥严重堵车,我可能要晚点回去,您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秦彦竹自己的房子一直空着,从来没住过。
之所以选择和父母同住,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各忙各的,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面,住一起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秦伟业关心地问了几句,随后挂断电话。
车流堵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根据交警的指引绕道而行,这才疏散开来。
秦彦竹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客厅里安安静静,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还在亮着。
他把钥匙放在玄关柜上,换上拖鞋,准备回房间洗澡。
秦伟业听到动静,立即从主卧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格纹睡衣,气质儒雅,五官和秦彦竹有七分相似。
两人视线交汇,同时出声。
秦伟业:“回来了?”
秦彦竹:“爸,你怎么还没睡?”
秦伟业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主卧,说道:“你妈也刚回来,喝得醉醺醺的!你们医院评审现在走到哪步了?”
他问的是孟氏口腔准备申请二级专科医院的事情。他是一名语文教师,不太了解医疗系统的申报程序。
秦彦竹:“还早着呢,人员、设备、后勤,哪哪都不达标。”
所以他和孟翠双才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孟翠双负责拉投资,而他则负责招聘、采购、后勤管理……
秦伟业皱起眉头,“你妈现在在做什么?她今晚跟什么人喝的酒?”
“爸,您可别误会,那就一投资人。”
“我知道,我是问你们现在还缺多少钱?爸还攒了些钱,看能不能给你们应应急。”
秦彦竹失笑:“爸,我们缺的不是本金,是投资。该怎么跟您解释呢……反正这是两回事。”
秦伟业冷哼一声,有些不满,“你们娘俩就折腾吧,好好的日子不过,尽找些罪受!”
他和孟翠双原本一个当老师一个做医生,生养一个孩子,日子不算富裕但也算小康。
但孟翠双事业心强,非得从公立医院辞职出来创业,现在还把儿子也拉上了‘贼船’。
秦伟业一边抱怨,一边又忍不住关心:“你吃饭了吗?”
秦彦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吃了两个小蛋糕,不算太饿。”
秦伟业见他这样,有些心疼,“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了爸。”
“你别管,快去洗澡!”
秦彦竹见劝不动他,只好无奈地回了次卧,收拾衣物进了洗手间。
等他洗完出来,秦伟业已经把面条摆在餐桌上了,面条上面还卧了个鸡蛋。
秦彦竹一边吃着,一边听秦伟业絮叨:“你多劝劝你妈,事业什么时候都能做,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也是,年纪轻轻的,正是上学和谈恋爱的好时候,休什么学啊!”
秦伟业逮着机会就会劝上几句,秦彦竹已经习惯了,他快速吃完,然后进厨房洗碗洗锅。
秦伟业跟进来,孜孜不倦苦口婆心,“听着没?早点找个对象谈恋爱,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恣意。”
秦彦竹一边洗碗一边点头应和,“嗯嗯知道了,爸您早点睡吧,明早没课吗?”
秦伟业倚着门框,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秦彦竹打了个呵欠,“我明天还得早起,七水大桥塌了,去槐阳镇得多花两个小时。”
秦伟业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塌的?”
秦彦竹大概解释了一下。
秦伟业听完后,突然拍了一下脑门,“那你明晚就别回来住了,住你姑姑姑家算了。”
秦彦竹有个姑姑叫秦采薇,嫁人后移民去了法国,她们家在槐阳镇有套房子,一直空着。
秦伟业隔段时间就去打扫一次。
他从客厅电视柜里翻出钥匙递给秦彦竹,“你还记得吧?滨江花园,10栋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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