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情长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他似乎没带手机，或者落在了车上，还是根本就不想拿出来。他冷漠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而这几秒钟江水溪能扑捉出多种味道的混杂：固执、霸道、高傲，就好像他眼前的人，永远只是一只兔子。

几秒过后，阅情长改为责令棠心：“棠心，把钱转给她。”棠心不动，阅情长又说，“不听我的话吗？”

棠心极不情愿：“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阅情长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但他却又在极度隐藏，江水溪却很不巧地捕捉到了，不想加她微信，又无法勒令棠心还钱，他似乎很难。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表情，都掩饰不了这张冷峻又如冰刀刻出来的脸——带来的吸引力，甚至你不会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神秘感在脸上凌厉张扬。

甚至江水溪的耳旁，想起了刚刚进饰品店的小姑娘的抽气声，那种似隐似幻的讨论钻入耳膜，“是不是月神啊？”“咦，真是月神啊！”“太好看了。”

两个营业员也直直地瞄他，甚至有一个因为之前拒绝了退货而感到不安。

但不管周围发出什么声音，阅情长始终以一种奇邃的神情注视着江水溪。

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十几秒，江水溪实在觉得好笑：“要不阅先生，也不能耽误人家生意，你请我吃顿饭吧，算是把钱还了。”

“好，好，我同意。”棠心高兴不已。

“我还有事，你给棠心买的礼物我先收下了，以后有机会还你。”阅情长拉着棠心的手向外走去，棠心的小身子被他拉着，但是头转了九十度给她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江水溪娇甜地摆了摆手，目送她离开。

回去的几天，江水溪也没好问棠心礼物有没有送出去，直到一天晚上棠心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烛光点点，一张如玉的脸庞带着浅浅的微笑，那微笑虽不明显，但与平时不同，两个嘴角勾起了月牙似的小角度。

江水溪想象不到，冷如月球表面的阅情长竟然会笑，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照片，仅凭与他的数面之缘，再结合他在各种杂志、头条、新闻上的摆拍，只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永远是一块冰，甚至不懂得人情冷暖。

一开始她没注意，可能由于灯光昏暗的原因，他真的系上了浅蓝色领带，为了确定是她选的那条，她放大了几倍细看上面的花纹，当确认无误时，她甚至有些莫名的欣慰。

她忍不住问棠心：你哥哥不是要换吗？

棠心发出坏笑：耍了点小花招，没说那天买的。

江水溪有种浅显的失落，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她对着照片，又翻了他网上一律严肃的照片，不管怎么看，这是两个人，一个人笑和不笑差距是不明显的，但是一个人偶尔笑和千年不笑那差距就是天壤之别。

她轻点了下，顺手将照片保存到了图库里。

一月后，江水溪再次迎来了一场与叶蔷薇的重头戏，这出戏是《醉梦京华》的后段部分，也是她俩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当郡主余安识破了肖岚欲借宁世荣之手谋杀皇帝的真相后，肖岚带着宁世荣逃出了皇宫，两人隐姓埋名，在京郊开了一所医馆。但是余安很快就找到了医馆，趁宁世荣出诊时，她一剑刺向了肖岚。

刺完这一剑，宁世荣正好回医馆，目睹了这一幕，宁世荣抱着受伤的肖岚对余安痛恨欲绝，声称想杀肖岚就先杀了他，他和肖岚生死同穴，郡主因此绝望离去。

但，这一早，剧务小哥就找到了江水溪：“江老师，今天上午的戏有一个小小的调整，在你用短剑刺伤肖岚的时候，肖岚对你打了一个巴掌，这恰恰说明肖岚对你无情的反抗。”

江水溪蓦然锁住了眉头，她对剧本的每一句台词和每一个动作都深熟于心，但绝不会想到临时还会加戏，而且是给叶蔷薇加戏，这个巴掌真是加得此地无银。

“江老师，你和叶老师对一下吧，她就在那边，一个小时后就要正式开拍了。”剧务小哥提醒罢就转身离开。

穿过剧务小哥的背影，站在一个古建筑街道的伞下，是一身白色女医装扮的叶蔷薇，她正翻着剧本，有意无意还抬头向她这边眺望。

江水溪向她走了过去，叶蔷薇放下手臂，将剧本搭在腿侧，微笑着说：“江水溪，古导有一个简单的剧本调整你可知道了？”

“我知道，我就是来和你对一对的。”

“你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借位，我和古导提。”

“古导会同意借位？相反，我没有什么觉得不妥，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江水溪已经十二分地了解叶蔷薇的心思了，她不就是要报一年前的那一巴掌吗。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她觉得总有一个了结。

感到意外的人是叶蔷薇，她那清纯眼底明显有些许阑珊，自从落水事件之后，她多留了个心眼，她发现现在的江水溪没以前那么简单粗鲁了，江水溪比以前冷静多了，比以前也更会伪装了。

两人简单走了位，今天多是动作戏，两人不断揣摩更好的站位和角度，以求最快通过镜头。

正式开拍之前，按照古导的规矩，他会讲一二十分钟的戏，包括演员的走位、表情、动作、语气和内心活动，他一人分饰二角，最后强调了一句：“巴掌打下去要专业！”

所谓的专业无非就是真，戏里的余安对肖岚恨之入骨，但肖岚对余安也视恶如仇，余安刺伤肖岚，肖岚也会死命反击。

当身着红艳长裙的余安踏进医馆内，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之前的戏份，江水溪着的是宫廷装，那种灵动和气质没有完全散发出来，但是换成这种风动的长裙，一眼能看出的妖冶、绚丽和孤峭，与高高在上又孤僻清高的郡主不谋而合。

这段戏反应了郡主的冲动和恨意，当一袭女医白装出现在门框时，两种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肖岚更多的是清冷和脱俗。

“郡主？”叶蔷薇以一种吃疑的语气凝视着她。

江水溪疾步向她走去，拔出了短剑，捅向叶蔷薇，但是那剑刃被叶蔷薇一手抓住了，她手里藏着的血包随即划破，血从指缝里溢出来，一滴滴地打在地板上。

叶蔷薇咬着牙，这是忍受手掌被割伤的巨疼，也饱含郡主一直欺凌她带来的憎恶，她的表情一瞬间有那么一丝狰狞。

猛然间，叶蔷薇的巴掌甩在了江水溪的脸上，这一巴掌将江水溪打懵了，她嘴里咬着的血包不是咬破的，而是打破的，她头偏向一侧，嘴角在不断颤动，细细的血丝在颤动中渗出。

有一刻她还尝到了咸味，以及一丝钻心的疼痛，口腔内部似乎被打伤了。

这一巴掌后江水溪有一句台词，“你打我？”，然后赵梦然才登场。

但是江水溪抬起头没有直接说这句话，而是猛地掐住了叶蔷薇的脖子，将她抵在门框上，叶蔷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毫无防备。

紧接着，整个片场响起“啪啪”的两声巨响，所有人都惊住了。

江水溪还给了叶蔷薇——两个巴掌！

现场出现了凝固般的静寂。

这并非剧本里的情节，古导直接站了起来，一向很严格的他脸色发黑，他是绝不许演员任意改戏的，而且是这种恶意的篡改。

赵梦然本来在后场就位，他咬牙切齿，急匆匆就往片场冲去。

此时此刻，江水溪清脆的声音响彻片场：“我堂堂郡主，岂容你这种无名小卒欺辱！你再打一下试试。”

这句话一出，赵梦然还没上场，却被古导抬手示意暂缓。

古导突然反转地说：“快，给叶蔷薇特写。”

摄像机立即推倒了叶蔷薇脸上，像扫描仪一样开始审视她。

叶蔷薇脸色煞白，掌印突兀，眼睛里是痛恨、不甘和失落，泪水打转，含着一些不合适的恳求，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寂静的场面显得有些凄凉。

古导的示意下，赵梦然终于上场了，他痛苦地喊了一声“肖岚！”

江水溪失魂落魄地放开了手，叶蔷薇握着自己脖子拼命地咳嗽，站立不稳。

江水溪的软肋就是赵梦然饰演的宁世荣，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寻求宁世荣的谅解。赵梦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疼地抱起叶蔷薇，那是他的真情流露。

戏圆满结束，叶蔷薇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仍然是惨淡的很难看，而江水溪的半边脸已经微微浮肿，红红的掌印就像是画上去的。

所有人都惊叹于两人为这最后一场对手戏做出的巨大牺牲，这种态度已经超出了专业的一般标准。

“不好意思，古导，刚才的戏是我临时加的，我入戏太深，和剧本有些许出入。”江水溪很平静地说着这句话，刚才的一幕确实是她早就预谋好的，她知道叶蔷薇一定会报一箭之仇，而且要致她于死地，果不其然，叶蔷薇的巴掌比起一年前的那一掌要还要凌厉，到现在，她还觉得火辣辣的疼。

但她不是原来的江水溪，凭什么这一切要让她来还，她就想做个了结，她死死掐着叶蔷薇的脖子、双倍奉还就是要告诉她，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虽然你现在今非昔比，但我江水溪也不是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叶蔷薇站在那儿忽然哭了起来，她以手掩泪，让现场的人都无所适从，在赵梦然和助理、现场工作人员的呵护下，护到了提前就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赵梦然不断安慰，叶蔷薇软滴滴地发出哭音：“我没事，我没事。”

“这叫没事？”赵梦然牙关咬得紧紧的。

“我只是没想到水溪会改戏。”叶蔷薇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工作人员中传出了窃窃私语声，一些人对江水溪的这种做法产生非议。赵梦然在这种情绪的催动下，捏起了拳头，气汹汹地冲向江水溪。

江水溪站在场景中心，她孤零零地显得格格不入。

当赵梦然走近时，江水溪也抬头看向他。她的嘴角渗着鲜血，就像吸血鬼那样，冷白地凝视着他。

赵梦然突然顿住了，他眼前的女人，眼神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他忽然不知道做什么好，这绝不是原来的江水溪，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很陌生，很遥远。

现场再次陷入了凝固，只留下叶蔷薇不合时宜的娇声抽泣。

赵梦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江水溪却冷笑了一声。

不一会，古导面无表情，怀抱着双臂，身体向后仰了仰：“江水溪，想做好演员，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艺德。”

虽然这一条过了，但是古导对她故意加戏和刻意表现，呈现出一种极为明显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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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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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