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班教室内，小学生们都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站在讲台后面，微笑着介绍那位新来的男同学。

新同学自我介绍完，班主任说：“小权，你就先坐到那个空位上吧。”她指了指林净旁边的空位置。

林净十分高兴，自从二年级时候，他原先的女同桌转学了，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了足足一年。

终于有同桌啦！

他满怀欣喜看着小权朝他走过来，不料小权刚坐下，就站了起来，捏着鼻子对班主任说：“老师，我不想坐这里，他好臭啊！”

林净听言，便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还好吧，是地下室下水管道的味道，他都闻习惯了。

班主任说：“可现在只有那一个空位。”

“我不想坐这里，我要告诉我爸妈去。”

班主任黑脸，她不想无端给自己多个家长工作做，于是便看向坐了两个女孩子的同桌位，说：“我们班都是一男一女做同桌的，之前因为女生多，才让你们两个女生同桌，这次来了个男同学，你们俩谁愿意和新同学换座位呀？”

两个女孩子都摇头表示不愿意。

班主任只好劝劝其中一个校长千金：“千金，你是我们班的好学生，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班同学们的榜样，你愿意和新同学换座位吗？”

校长女儿本不愿意，但听老师说她好话，而且全班同学都看着她，她不好意思拒绝，便扯出了一个微笑，缓缓说道：“我愿意。”

她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不情不愿地搬到了林净旁边坐。

“千金做得真棒！”班主任放下了心，对全班同学说，“小权刚来到我们班，对我们班还不太熟悉，希望大家能够友好待他，让他尽快融入我们301班这个大家庭。”

期中考试过后，课代表们拿着卷子在班级里走来走去，他们在发老师批改好的考试试卷。

林净刚看清自己的数学试卷上写着红红的二十分，自己的试卷就被别人一把抢去。

“这么简单的卷子，你才考二十分，真是个笨蛋！”小权大笑起来。

林净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去抢自己的卷子，谁知小权踩着前桌的椅子，重重地踩上林净的桌子。

小权站在高处，将卷子举得老高。

林净够不到，便大喊：“你快还我！这是我的卷子！”

“考得那么垃圾，不如我直接给你扔进垃圾桶吧！”小权把整张卷子揉成团，朝班级后头的垃圾桶里一投，一下子就投中了。

“你！”林净赶紧跑去垃圾桶前，把试卷捡了出来。

“你还捡垃圾呀！”小权边笑，边跳下桌子，快步走到垃圾桶前，像踢足球似的把垃圾桶朝林净踢去。

垃圾桶里的垃圾全部倒在了林净身上。

小权嘲讽道，“这么喜欢捡垃圾，那就把这地上的垃圾全捡了啊！”

“你说什么呢！”

林净很生气，用力推了小权一把，小权摔倒在地。

“你敢推我！”小权很快站起，上手打林净的脸。林净毫不示弱，也用力打还过去。

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还在地上滚来滚去。

“死胖子，你是要把我压死吗？”

“我就要压扁你！”林净还用两只手使劲捏小权的脸。

打架最后没有分出胜负，因为班主任过来阻止了。

校长室。

小权妈妈瞪了几眼林净，对校长说：“我儿子到你们学校才半学期，就被别人打成这个样子，校长，你说说，这到底要怎么办！”

小权爸爸威严地说：“这样坏的学生，他必须退学，不然以后还会打我儿子！或者欺负其他小孩！”

鼻青脸肿的林净喊：“明明是他先开始欺负我的！”

同样是鼻青脸肿的小权指着他，大喊：“是你先推我的！”

俩人又开始不依不饶地吵了起来。

小权爸爸气得上前使劲扇了林净一巴掌，骂道：“你爸妈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坏东西，没教养！”

林净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便大哭了起来，喊：“妈妈！”

几人看了眼校长室的门，小权妈妈问校长：“这坏小子的家长怎么还没来？”

“他妈妈是流水线的工人，平时很忙的，家长会都不来参加。”班主任解释道。

小权妈妈气道：“她儿子现在都打人了，还不来？”

“我给她再打个电话。”班主任拿着手机拨电话，过了一会儿，她挂掉电话，说，“林净妈妈说她马上到。”

校长和小权家长商量着处理林净的方案，他说：“我们刚刚都看了监控，确实如林净所说，是小权先找事扔他试卷的。”

“那他也不该打人啊！我可看得很清楚，是林净先推我儿子的。”小权爸爸说。

小权妈妈心疼地摸着小权的脸，说：“他那么胖，力气那么大，我儿子怎么吃得消他的毒打？”

校长说：“这件事情不全是林净的错，他才九岁，让他退学太过严重了。不如我给他记个处分，让他写检讨，向你们道歉，你们看可以吗？”

“不可以！他必须得退学！不然我儿子还要被他打。”小权爸爸的语气十分坚决。

校长劝道：“那让林净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小权，如果他下次还打，你们再提退学也不迟。”

小权妈和小权爸低声商量，过了一会儿，小权妈说：“也行，必须给林净记处分，不然他不长记性。”

校长见小权这边难搞的家长搞定了，就转身对正在抽泣的林净单独说：“你给小权认个错，道个歉，再写篇作文做检讨，这件事情过去了。”

“我不！明明是他先欺负我的，为什么我要给他认错！况且我们俩都打了架，为什么不给他记处分？”林净十分执拗。

凭什么只惩罚他一个人？他想要一个公正的惩罚。

“你这孩子。”校长娓娓劝道，“如果你不认错，你就要退学了。一个因打架而被学校退学的学生，你觉得其他学校愿意收你吗？”

林净摇了摇头。

“到时候，你妈妈肯定会很伤心的，而且还要到处给你找学校上学，你希望你的妈妈为你奔波操心吗？”

林净又摇了摇头，说：“我不愿意，我是有错，但小权也有错，为什么你们不罚小权？”

“因为这次是你先动手的。”其实是因为小权父母难搞，校长必须找个理由哄林净认错。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呀，反正哄小孩道歉就完事了。

林净真的被哄住了，他觉得自己先动手，确实是自己不对。

可他心中好委屈呀。

但如果不认错，他就要退学了，妈妈就要很辛苦地给他寻找学校。

妈妈已经很忙很累了，他不想再拿自己的事情烦妈妈。

林净缓缓走到小权面前，低着头跟人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哼！”小权头一扭，依旧怀恨在心。

突然，门打开了，林妈妈从门后走进来，她很真诚地给校长室里的人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

“妈妈！”林净委屈地跑过来抱住妈妈。

林妈妈看到林净脸上都是淤青，满眼心疼，问：“怎么回事？”

小权妈妈没好气地指着小权的脸，说：“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林妈妈看到别人儿子脸上的淤青更多，便惊讶地看向校长。

校长说：“林净妈妈，事情已经解决了，林净他承认了是自己先打人，也向同学道过歉了。”

林妈妈不敢相信地低头看满脸伤痕的林净，问：“林净，真的是你先打了人？”

林净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头。

她一看到林净点头，便变了脸色，怒骂道：“你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同学！你太令我失望了，今天必须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林妈妈拿了角落里挂着的鸡毛掸子，朝林净的身子上抽去。

“啊！呜呜～妈妈，我知道错了。”他受着妈妈对他一条一条的抽打，边哭边喊。

校长眯着眼睛，看不下去，便阻止林妈妈的教训，道：“别打了，消消气，孩子已经知道错了。”

“不行！这次必须给他个教训，不然以后还得了？”林妈妈继续打孩子。

班主任好声好气地劝道：“好了，林净妈妈，其他家长还在这里呢，也别让孩子太难堪。”

林妈妈在气头上，听了班主任的话，才想起受害者家长还在。

她好声好气地跟小权妈妈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孩子太皮了，我晚上还会再说说他的。您家孩子脸上的伤很严重，您放心，所有的医药费都由我来承担，我现在带您孩子去医院看一看吧。”

事情解决完后，林妈妈带着林净回了家。

林妈妈严肃地说：“林净，打同学是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你要做坏孩子吗？”

林净摇摇头。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不要打同学？”

林净点点头。

“你说话！”妈妈很凶。

林净被吓得又流下了眼泪，开口道：“我以后再也不打同学了。”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林妈妈转身背向林净，边摇头边叹了口气。

一个月后。

开锁的声音响了片刻，房门打开，林妈妈挎着提包进了门。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钟的短针指向数字十。

最近厂里的工作很忙，她这几天总是晚上十点才下班，孩子们的晚饭都只能交给不太会做的卢越妈来做。

辛苦了一整天，她一进家门，便想念起以前整日粘在她身上喊妈妈的小胖墩。

一想到自家儿子奶乎乎的声音，她就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儿子了。

林妈妈轻轻打开林净的房间门，小心翼翼地慢步朝在床上熟睡的林净走去。

时间很晚，她不想吵醒儿子，只想坐在儿子旁边静静地看一会儿。

感觉儿子好像长大了，她印象中的林净睡姿很差，喜欢踢被子。今晚倒是睡得很乖，一直保持着整个人贴墙的姿势没动。

她刚在心里感叹完睡姿有进步，林净便突然抬起一只脚，把被子踹了下去。

害！还是个孩子。

她慈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把被子给人轻轻地盖回去。

突然，原本背对着她的儿子翻了个身，吓了她一跳。

哎？一个礼拜前，她看儿子脸上的淤青已经退了很多，怎么今天看又深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应该是新伤。

臭小子又打同学了？

林妈妈轻轻摇了摇林净，还喊了喊名字。

林净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轻轻喊了声：“妈妈。”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又打同学了吗？”林妈妈皱着眉头，微微愠怒。

林净揉了揉眼睛，说：“我没有打他。”

“那伤是怎么回事？”

“他——”林净回了回神，怯声道，“我今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林妈妈松了口气，只要没打同学，就什么都好。她说：“走路要小心一点，除了脸上的伤，你还有哪里痛吗？”

“背上也有点痛。”

她紧张道：“让妈妈看看你的背。”

林净没动身，还把被子往上拖了拖，说：“背上就只有一点点疼，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没事。”

她又仔细看了看脸上的伤痕，想着只是淤青嘛，过几天就消掉了。男孩子不用养得那么娇气，她就没再在意。

林妈妈突然看到盖在被子上的一件外套，问：“衣服怎么破了？”

“这件衣服旧了，就破了。”

她想了想，确实很久没给儿子添新衣服了。

她记得这件衣服是前两年买的，现在儿子长了个子，衣服也小了。

林妈妈从钱包中拿出几张纸币，说：“我给你些钱，你放学后自己去买一些新衣服吧。”

“不要！”

林妈妈一愣，对林净的拒绝有些摸不着头脑。

“妈妈，我不需要买新衣服。”因为他们揍他的时候会扯坏。

“我也不需要钱。”因为钱会被他们抢走。

他撒娇：“妈妈~您快去休息吧，我很困，很想睡觉。”

“好。”她把钱放进了林净的衣服口袋里。

林妈妈离开后，林净开始对着墙面默默哭泣。

他今天差一点又要给妈妈惹麻烦了。

今天他也知道了一件事情：他打小权要被退学，而小权打他却不用被退学。

因为小权有强势的爸爸妈妈撑腰，而他林净只有一个善良好说话的妈妈。

他很好奇如果妈妈知道今天小权打了他，妈妈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会不会像小权的爸爸妈妈一样，去和校长说让对方退学呢？

但以他对妈妈的了解，他猜是不会的，妈妈根本不能给他做主。

所以他不想告诉妈妈这件事，因为告诉了也没用，倒不如自己默默忍受，不给妈妈添麻烦，还省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