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景指尖在屏幕上来回划动，照片里夏挽的脸上顷刻间就多了几道胡须，头顶也冒出了两只狐狸耳朵。

在他沉浸在修图的喜悦中时，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冷…”

江煜景猛地回头，目光落在夏挽紧蹙的眉头上，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回原处。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倾身越过夏挽去够身侧的遥控器。

余光瞥见一缕亮光，让江煜景下意识回头望去。那是夏挽放在枕边的手机，因新信息而倏然亮起。

「瑞丰信贷」四个字赫然在目。

他心下掠过一丝厌恶，对于这种垃圾广告。江煜景一直都是鄙夷的，这种消息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他的目光不在为此停留，将空调温度调高。便继续了自己的修图事业。可暖风催生了他沉重的困意，江煜景支撑不住，倒在床的另一侧沉沉睡去。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手机被轻轻关上的声响。但浓重的睡意像潮水般将他淹没。直到浴室传来激烈的水流撞击瓷砖的声音，他才猛然惊醒。

睡眼惺忪地循声望去，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浴室玻璃，却依然勾勒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夏挽洗头的动作一顿。江煜景立刻意识到，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

一想到夏挽那副模样，江煜景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皱紧眉头，不再看夏挽，起身准备离开。

“喵！”

一声尖锐的惨叫让他顿住脚步，他这才惊觉自己踩到了可可的尾巴。可可受到惊吓，一溜烟窜向客厅。

江煜景啧了一声，紧跟其后追了过去——要是可可打碎了什么东西，账恐怕又得算在他头上。

可可敏捷地窜向客厅，江煜景下意识跟了过去。目光却猛地被柜子上的东西攫住，脚步死死钉在了原。

那是一张照片，旁边还散落着几片白色药片。

江煜景拿起照片。这是在咖啡店外拍下的，画面里的他坐在店内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杯饮品，像是在等待赴约的人。他下意识将照片翻到背面。

只见一行字中，“相遇”被斜线划掉，改成了“相煜”，再下面的字被黑笔重重涂抹。

角落处，娟秀的笔迹写着一个过去的年份和日期“2021.08.14”。

江煜景的呼吸骤然一窒，大脑里关于那天的记忆，竟然是一片空白。

他慌张地掏出手机，想把照片拍下来，可就在这时，浴室持续的水声戛然而止。

他手忙脚乱地将照片塞回原处，几乎同时，夏挽穿着睡袍走了出来。过大的衣领微微敞开，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脖颈，水痕蜿蜒而下。

看到夏挽的瞬间，江煜景的呼吸不自觉加快。他努力平复情绪，试探着开口：“发烧还洗澡，你是不是有病？”

夏挽抬起眼，眼神平静得让人发慌。

江煜景暗自观察着夏挽的反应，试图判断他是否发现了什么。

夏挽静默了一瞬，随即压低声音，将每个字都放缓了送入他的耳中：“嗯，我是有病。”

江煜景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胸口堵得发闷。夏挽看起来似乎没察觉他方才的慌乱，可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反而更让江煜景心头火起。

他铁青着脸，一把抄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要走，却被夏挽拦住了去路。

夏挽整个人猛地撞进他怀里，温热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胸膛。

江煜景感到一双手臂箍住了自己的腰，还轻轻晃了晃，耳边传来撒娇般的声音：“哥哥，你好人做到底嘛。”

江煜景的手悬在半空，感受着夏挽异常的体温。现在走，轻而易举；但柜子上那张被涂改的照片和白色药片，却像“缰绳”一样拖住了他。

他最终没推开夏挽，只是极其生硬地偏开头。瞥见空空如也的冰箱，江煜景认命地套上外套，出门买饭。

当江煜景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时，看到夏挽脸上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他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塞给夏挽，同时将一只狐狸玩偶也一并递了过去，几乎要将夏挽整个人淹没。

夏挽一愣，目光紧紧跟随着江煜景，可江煜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自顾自走到鞋柜旁坐下。

“路过看到的，丑死了，跟你一样。”

夏挽抱着那只比猫还大的狐狸玩偶，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他心情大好地摸了摸狐狸耳朵。

“嗯”夏挽的声音带着戏谑，“那可太棒了，我就喜欢丑的。”

饭桌上，夏挽特意将那只火红的狐狸玩偶放在身旁的椅子上，仿佛它是另一位重要的客人。桌布下，他光洁的脚踝似有若无地蹭过江煜景的小腿。

江煜景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一紧。

那些模糊的字迹与散落的药片在他脑中反复闪现，形成一团挥之不去的迷雾。此刻，任何亲昵的触碰都只让他感到烦躁。

他猛地扒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筷子“啪”地一声搁在桌上。

“慢用。”

丢下这句冷硬的话，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摔门而去。沉重的关门声在屋内回荡，截断了所有未尽的试探与暧昧。

望着江煜景离开的背影，夏挽懒洋洋地吹了声口哨：“可可！”

霎时，可可飞一般冲进卧室，江煜景此刻正在那里打地铺。可可不偏不倚地跳上被褥，无论江煜景怎么驱赶，都不肯离开。

江煜景叹了口气，懒得跟一只猫较劲，只想赶紧找到手机打发时间。

他记得手机最后好像放在客厅了。

江煜景拉开卧室门，视线下意识朝客厅沙发望去，呼吸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

夏挽安静地站在阴影里的柜子旁，微微仰头，正就着掌心吞咽着什么。几片白色的药片在他苍白的喉间一闪而逝。

江煜景没出声，钉在门后的阴影里，看着夏挽仰头、喉结滚动，将那几片白色的东西咽了下去。是维生素，还是……？

直到夏挽放下手，他才挪动发麻的脚，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但内心的探究欲早已压倒一切。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于是机械地拿出手机。就在这时，屏幕亮起，夏挽的消息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臭狐狸：【图片】

臭狐狸：我喜欢，发我收藏一下。

【小狐狸飞吻.jpg】

那张照片，正是江煜景今晚给夏挽拍的。看到消息，他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糟。

“我竟忘了关手机……”

而夏挽此刻正靠在卧室的门框上，注视着江煜景的一举一动。望着江煜景早已铺好的地铺，他歪了歪头，用纯粹好奇的语气轻声问：“和我睡了一下午，晚上又要打地铺？”

“睡”字还被夏挽特意加重。江煜景虽然生气，却铁了心要打地铺，毕竟现在的夏挽，早已不是那个“人畜无害”的样子了。

无论夏挽怎么挑逗，江煜景都不为所动。这一招看似没用，可江煜景心里早已数不清暗骂了夏挽多少次。

或许是白天睡够了，又或许是今天发现的那张照片扰乱了心神，江煜景此刻毫无困意。

照片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夏挽为什么要偷拍他？无论哪个问题，江煜景都不敢细想。

他对照片的疑虑越来越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听见夏挽均匀的呼吸声，江煜景才悄无声息地起身。月光下，夏挽蜷在沙发上睡得正沉，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火红的狐狸玩偶，可可则偎在他脚边。

江煜景屏住呼吸，摸索到柜子旁，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照片。但他发现了更特别的东西，是夏挽的戒指项链。他小心翼翼地捏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吃力地辨认。

倏然，一束手机冷光从他身后斜打下来，精准地照在他手中的戒指上。江煜景瞳孔骤缩，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猛地回头，率先闯入视线的，竟是可可那双反着光的豆豆眼随后，夏挽的脑袋从狐狸玩偶后缓缓探了出来。

夏挽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在干什么？”

江煜景手一抖，戒指差点脱手。他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夏挽的目光落在那枚被手机光照得无处遁形的戒指上，随即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他将下巴懒懒地抵在江煜景僵硬的肩头，气息拂过江煜景的耳廓：“噢～原来你喜欢它啊？”夏挽拉长语调，又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贴着江煜景的耳朵，声音带着蛊惑：“和我在一起，我就送给你。”

江煜景猛地一颤，手中的戒指彻底滑落，却被夏挽精准接住。那些散落的碎片——照片、药片、涂改的字、暧昧的话，此刻仿佛被这条项链串了起来，拼凑出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答案。

莫非……夏挽早就盯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