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去的路上，林实被陈域牵着走在乡间的田野里。

她跟在后面挣扎着自己的手，说“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走路。”对方扯着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郊外，连一声突兀的狗叫都会吓到人。

林实手里拿着手电筒跟在陈域身后，两人直到走出来他才松开自己的手。

这莫名的感觉，让林实误以为刚刚他的那份关怀可能自己加深了一层意思。就好像你已经做好了迎接失望的到来，旦结果真的让自己失望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酸涩的滋味。

回去的路是陈域开的，他已熟知路线，不必再让林实提醒。

整个钓鱼的过程只钓到了两条鱼，个头中等的鲫鱼，也算是有收获。

男人握着方向盘，侧目看了眼林实，说“我过几天得出差，你把小黑跟我代养几天？”

“为什么？”

“我妈跟我爸去东北了，屋里没人看。”

“嗯。”

“我走之前给你送过去。”

“嗯。”

林实回话的神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冷淡一如她的性格。

两人回去的时候，奶奶已经在家了。独自坐在堂屋里喝茶，显得有些凄凉。

见着林实和陈域回来，她连忙起身前来看水桶里有没有收获，看见两条游在水里的鱼，喜笑颜开。

陈域看着老人的笑，说“明天又可以吃鱼了。”

这白来的收获不就是老人想要的么，林实突然觉得，就算没有钓到鱼陈域可能也会买两条鱼放进水桶里。

她跟奶奶打了声招呼，把东西放好后就拿着衣服去洗澡了。忙了一天，温热的水淋在身上得到短暂的放松。林实洗完后出来吹头发，一老一少坐在屋外聊天，她无心去听或是猜测两人在了些什么，只是转身回了房间休息。

她不是睡眠多的人，但今天洗完澡后总觉得昏昏欲睡。半干的头发搭在肩头，她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不知何时睡着了。滑稽的是手里还握着手机，正在回复林母的消息。

陈域让奶奶休息后，自己则去洗了。只是对面的那扇门一直紧闭着，没有开过。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更不提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洗完后，敲了敲那扇门，没有动静。

最后，他还是推开了。

林实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她的头发很长，垂在胸前，样子乖顺。

男人没打算吵醒她，他站在林实面前，把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腰上，开了最低档的风帮她吹干头发。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便惊醒了林实，她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离开了陈域。

两人相望，陈域说“把头发吹干再睡。”

林实没说话，抬手拿他手中的吹风机，不料后者扬起手拿得更高了。

他说“我来。”

林实不语，转过来背对着陈域，任他吹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手掌穿过林实柔软的发间，力道轻柔，倒有些铁骨柔情的意味。

原是半干的状态，想来吹干应该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倒是陈域磨磨蹭蹭好久都没停下来。

林实有些恼了，本就是睡着被吵醒，现在还花费了那么多时间。

她语气不耐，问“什么时候好？”

“快了。”

对话在吹风机的影响下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整个气氛有些暧昧。

她坐着，半眯着眼睛，要睡却不被允许。

又不知过了多久，后面的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林实正准备躺下的时候，她的肩头被捏住，耳边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实隐约觉得有些心慌，只是这样的动作她觉得很不自在。

陈域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说“你不问我刚刚跟奶奶聊了些什么？”

“聊什么了？”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林实觉得惊讶，她不相信这话是奶奶说出来的，刚认识多久就聊起这个来了？

她转头过去看陈域，两人的脸庞距离有些近，只差一点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林实往后仰了仰，皱眉看着他，问“真说这个了？”

“真的。”

男人的眼神坚定，让人质疑不起来。

“那你怎么说？”

“我说尽快。”

林实不说话了，这种恼怒不是能用语言形容或是讲出来的。

男人盯着她表情的变化，扬了扬眉，说“别这样看我，我也是为了宽老人家的心。”

林实气不过，拿过枕头就往他身上扔。陈域动作很快，接着枕头笑着看她，放下枕头，他便转身离开。

关门之前，男人郑重地说“别让奶奶等着急了。”

她没刻意去想陈域话里的正确与否，只是躺好后抛开了一切想要继续入眠。

第二日，林实醒来的时候天色未亮，推门出去时不巧看见对面房间半开的门。陈域坐在床边，没穿上衣，精壮的体格看着很结实，皮肤偏黑。他低头嘴里咬了一根烟，手里看着些照片。但显然，那些照片并不是他自己的。

她站在门口没多久，就与男人突然抬头的眼神交汇在一起，那眼神有些淡然，林实与他安静对视了几秒，两人都默不作声。而后，他见着林实微微皱起的细眉，把烟按进了床头柜上的塑料水杯里。

片刻，陈域把手中的照片拿起来面对林实问“这是你？”

照片上的小孩大概一岁左右，穿了件淡黄色的毛衣，望着镜头笑得开心。脸有些大，长得圆润。倒是看起来跟现在的模样大不一样。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陈域听完轻笑了一声，问“整容了？”

林实咬了咬嘴巴，她直径推开门进去要抢过陈域手中的相片，后者早已做好了准备，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问“怎么这么爱生气？”

“你得问你自己。”

“为什么？”

“总惹我。”

旖旎的气氛弥散在此，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两人没有眼神交流，只是陈域的手紧箍着自己，动弹不得。

林实低头看着他手上的自己，觉得遥远。小时候总想快点长大，所以觉得日子难过，长大了只觉得日子太快，一晃就是一年。

陈域问“睡醒了？”

“嗯。”

“今天我来弄饭，你喜欢吃怎么弄的鱼？。”

林实转头看他，说“你诓我？会做饭还老往我那儿跑。”

“这不先让你抓住我的胃再抓住我的人吗？”

“我哪个都不想抓。”

“别对我撒谎。”

她微微叹息，陈域的坚硬和无赖令自己无法招架，她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违心的。

静默一会儿，陈域拿着一张张照片问她是什么时候拍的。作为照片上的主人公，林实也回答不出来，那时候家里太穷，连这些照片都是一次拍的，算下来，长这么大，她只去过四次影楼，这中间还包括一次拍摄证件照。

早饭是陈域做的，这种早饭未免有些太过正式，一大清早就是菜配着饭，多少吃得不太习惯。

陈域问“奶奶，这鱼合胃口么？”

“好啊，你挺会做饭。”

林实无声弯了弯嘴角，她奶奶这辈子都没弄过什么好菜，恐怕最会做的就是炒白菜，饭桌上天天都有，还是普普通通的，这样的厨艺水平跟谁比起来，对方都是会做饭。

陈域侧眼看见了林实反应，说“那我下次还来钓鱼给您弄。”

饭吃得和谐，基本没有林实说话的时候，

林实瞟了眼桌上的菜，还是吃了习惯的青菜，本就没胃口的早上，她只吃了小半碗饭。

倒是陈域和奶奶吃得自然，林实先放下碗筷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她原是没打算这么早走，敌不过陈域这趟顺风车，他赶着回去和队友安排下次出差的行程。

屋外，多了两颗树的前屋有了人烟气和生机，树叶随风动，还有一片阴凉。

陈域夹了一块鱼的嫩肉放到老人碗里，问“奶奶，林实喜欢些什么？”

“怎么这样问？”

“她沉默少言，跟我在一起常常是我问她答，想让她开心点。”

“她喜欢看书，尽看些不积极的，你要多陪她。”

“您能跟我说说她爸爸住在哪儿吗？我还没见过叔叔。”

老人叹息一声，说“她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带你去。”

陈域点了点头，他真想剖析出所有的事情，认识完整的她。

两人吃完后，陈域把碗都洗了，不过在路过的时候叫了林实帮忙收拾收拾他的东西，而他要去洗碗。

林实答应了，她饶是不答应也没办法。

只是两个晚上的时间，整个房间已经有了厚重的男性气息。他带的东西不多，都是些换洗的衣服。林实把床上叠好又打开窗户通风才拿起揉成一团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准备一件件叠起来，过程不太愉快。一条皱巴巴的黑色内裤掉在床上，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拿起来，想应该放在哪里。

陈域不知什么时候来得，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笑说“哟，还有怪癖呢？喜欢看我内裤？”

林实本就不知怎么办，听见他这样调侃，转身把内裤扔了过去。

陈域手疾眼快接住了，朝她走来，不正经地说“下回送你条干净的。”

林实看着他，伸手用劲儿掐了他的腰，才愤愤地离开了房间。

男人皱眉看着她走后，掀开衣服看见被掐的那块皮肤，马上就红了。

他又骂“奶奶的。”

两人走的时候，奶奶拿了两罐米酒出来让林实和陈域带回去。她本是吃不惯甜食，奈何老人的一片心意，还是收下了。

打了招呼后，两人坐进车里，老人跟了一路招手再见，失落的表情留在心里。远远的，直到不见人影，林实才收回视线。

她突然说“我奶奶其实特别小气，每回我带了东西回去看她，哪家老人要是来串门我拿出来分给别人，她都不让。但是每次我执意要分的时候，她转脸出来就是一脸笑容，变脸特快。”

“你别我说，我外婆也是这样。”

两人坐在车里笑，大概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的，舍得不对自己也不对外人，只对晚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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