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云过帆

京城的城门水泄不通,商队的马车几乎要抵到后面人的鼻尖。

“还要多久才轮到我们啊?”

一辆马车被里头的人掀开帘子,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向前喊,坐在前面的车夫急忙回应,“老爷,快了快了,我们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了。”

在马车前面的是一个红衣少女,马尾辫上垂着红色发带,与衣裙的布料如出一辙。

商人第一眼就被她背上的剑吸引了,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剑鞘,绑着一条美丽的锦缎,白布底云纹面,和古朴的剑鞘格格不入。

“今年到了万象学宫开宫的时候。”

坐在商人旁边的温婉女人开口,“想来也是想入学的孩子。”

商人放下了车帘,不再多看,声音落下来,“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城门口的守卫开始查阅红衣少女递出的路引。

路引上写着眼前的少女来自一个偏僻小镇,名叫乔菱。

画像上的少女笑得开怀,年纪更小一些,但还是看得出和眼前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仔细查阅确定没有纰漏后,守卫在她的路引上打下灵力烙印,挥手放行。

“下一个!”

阿乔将路引收回行囊,从守卫侧身擦过,走进城门,京城东门的两侧各有一座高大雕像,看上去是石刻的,衣袍拖地面容模糊,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威严。

雕像手上端着石球,散发晶莹的光泽,雕像之间城门大开,木头的材质看上去不够牢固。

城门中间有一面灵力结界,行囊中的路引发热,灵力结界泛起水波状的纹路,阿乔轻松地穿了过去。

一进城门,远远地就能望见远处浮空的岛群。

城内比城外人要少,只有刚从城门进来的过路人,还有几个人站在路边东张西望。

其中一个人看到阿乔就兴冲冲迎上来,“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要参加今年万象学宫的选拔啊?”这人衣冠楚楚,戴着帽冠,笑得和善,对待阿乔的态度极其自来熟。

阿乔看了看自己的周围,本来东张西望的几个人都去抓别的过路人了。

她身上也没写字啊,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没有回答这个陌生人,她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人“额”了一声,“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带着柄剑,不是来追梦的还能是什么?”

“喏,你看后面。”

阿乔准头,就看到另一个年轻男孩,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背着个匣子,那匣子几乎和他人一样高了,看不出里面放着什么。此时他被另一个找机会的人围住了,面对对方的热情,看上去手足无措。

“我这里啊,有往年万象学宫的真题,只要......”男人比了个手势,“这个数。”

将注意力拉回来的阿乔,一听这话,呵呵两声,“谢谢,不用了。”随即转身就走。

“哎哎,姑娘,别走啊,价钱好商量啊,说不定你离考上万象学宫,就差这本书呢!”

后面的话阿乔也没再听,只是加快了行走的速度,那个男人也没追上来,眼见阿乔不打算回心转意,象征性地走了两步,又回到他原来呆着的地方。

京城的骗子如此之多,她看远不如小柳镇。

阿乔拐了几条路,就到了京城繁华的街道,抬头看牌匾。

如意客栈。

“你到了京城后,应该还有几日功夫才到万象学宫正式开考,找个客栈住着,别不舍得花银子。”

想起棠姐姐的话,阿乔憋足了勇气找到桌子后面带微笑的掌柜,拍出钱袋。

“来个房间。”

不动神色瞥了一眼那个看起来用旧了的钱袋,掌柜问,“这位姑娘,您想要哪种房间。”

还有种类?

小柳镇的客栈只提供一种房间,一条凳子一张床,窗边有个木桌,和老板娘申请的话她会给你点根蜡烛。

阿乔踌躇了一下,问道,“有哪些种类?”

“我们客栈有天、地、玄、黄四种房间,除了黄字号是通铺,其他都是单独的上房哦。”

通铺对阿乔来说不太方便,她可以接受在睡在野外,但是不能接受和一堆人睡在一起。

但从小柳镇到京城,她的盘缠用了不少,若是用尽了还没考上万象学宫,她只能靠双脚走回家了。

“那就来一间玄字号。”

掌柜的掏出本册子,翻了几页,“不好意思哦姑娘,我们玄字号已经没了。”

“那地字号呢?”

“也没了哦。”

“你们房间这么少?”

“我们客栈在京城都算是大的,实在是因为现在特殊时期,”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京城外来的人太多,打尖住店的客人都爆满了。”

“姑娘你运气好,现在还剩几间天字号,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阿乔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天字号要多少银子?”

“我们客栈最近回馈老客户,感谢新客户,推出了优惠活动,”掌柜的拨弄算珠,噼嗒声响亮,“您第一次来打八折,再加上天字号房间再打九五折,您只需要......”

“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少女提高的音量吸引了其它客人注意,他们用不屑的眼神瞧了一眼这个乡下来的女孩。

阿乔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他们。

二十两银子,她出门前统共就没带二十两,棠姐姐还给她补贴了十两,才有接近这个数的盘缠。

掌柜的将她送出门,还说欢迎下次再来。

望着琳琅满目的店铺,和自己叮当响的钱袋,

京城的街道依然人来人往,阿乔觉得风儿有些萧瑟。

*

京城有许多美食。

多年不曾回来,皇城边上卖梨膏糖的婆婆换了个年轻女人,细看眉眼与婆婆有几分相似之处,想来是她的女儿。

可惜一直在她边上卖炊饼的大叔不见踪影,或许是换了个行当。

那家的炊饼又韧又香,里头作为馅料的肉碎肥瘦相间,和梅干菜一起滋滋冒油,却又不腻。

霖棠还真有些想念。

正想着那炊饼的滋味,霖棠被路过的一个年轻人撞了一下,长相清秀,耳廓旁缀着一块白玉吊坠,他急着走路,一时不查。

右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哦姑娘。”

满脸焦急,又像有急事的样子,道完歉又着急忙慌地往原来的方向走。

她抓住了这个年轻人的手腕,他想挣脱,却发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力气大的惊人。

“怎么了姑娘,有什么事吗?”被抓住的年轻人,没有因为霖棠的举动而生气,反而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的意图。

“这位公子,顺手牵羊可不是好习惯。”

霖棠抓住年轻人的手上衣袖往下滑落了一截,本带着银镯的皓白手腕上空无一物。

她抓住的是年轻人的左手,手背朝上,四指弯曲,没有露出掌心。

本来严丝合缝的指缝间,在霖棠一抓的动作下露出银白的闪光。

年轻人讪讪一笑,将手一转,露出掌心的银镯,“我从未见过这种镯子,像是银制的,却不是银,这世上还有我没见过的首饰,实在手痒,想瞧瞧看。”

他本想看过就送回去的,这种事干了不知道多少回,从没被当事人逮到过,今天遇到滑铁卢了。

现在哪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他不打算把镯子占为己有了。

此时右手一转,这小偷的掌心多了一串珍珠手链,珍珠晶莹润泽,品相极好。

这人没用动用灵力,凭霖棠的眼力,看出来这珍珠手链是从袖口滑出来的。

“我叫云过帆,这手串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送给姑娘作为赔罪。”

霖棠不吃这套。

她微笑中带着拒绝。

“我可不敢收,失主要是找到我头上,那我真是洗不清。”

“哎,那好吧......”年轻人挠了挠头,将珍珠手串收了回去。

霖棠将银镯重新套回手腕上。

“偷窃有损阴德,降低运势,以后还是丢了这个习惯为好。”

神神叨叨的,云过帆嘀咕了一下。

他家里人也没少说他,就差把他吊起来打,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劝说。

云过帆不信那些气运之说,但毕竟现在他是做错事的那方,接受受害人的教育也不能还嘴。

“好的姑娘。”

见状霖棠摇了摇头,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但她说的都是实话。

在云过饭撞上她之后,他的星命宫往下沉了,若长此以往,他会变成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蛋。

她挥了挥手,放云过帆走,他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跑得还真快。”

确实,速度堪比用了风行符。

等一下,是谁在说话。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影,然后衣袖被拉一下,就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她脚边,抬头看她,这小男孩身上的布料类似玄冰锦,头发梳成一个小揪,憨态可掬的同时又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一个人出门,她刚才居然没注意到他何时出现。

论带孩子经验的丰富程度,霖棠敢称第二,九霄无人敢称第一。

她蹲下来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是哪家孩子,出门要注意安全。”

这小男孩灿然一笑,露出两颗门牙。

“我是你龟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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